《中二少女奋斗记》应是红尘

3、归来的人们

　　虎子跑到石头下仰头喊道：“阿玉姐，温叔他们到村口了，还带了好多东西！”
　　温玉整整衣袖跳下巨石，有些紧张地问他：“虎子你别急，温……我阿爹他们到哪儿了？我这就跟你回去！”
　　“玉姐，我娘叫我来唤你归家，说阿叔他们已到村口了，这回带着行商，村口正热闹得紧。晚上有宴，这会儿我娘和王婶她们已开始备吃食了，我得快些回去帮忙。你也赶紧回去！”虎子说完，便转身匆匆往回走。
　　温玉快步跟上，“那我们走快些，你回去给方婶她们打杂，我先回家收拾收拾，安置阿爹，然后去帮忙。”
　　虎子摆摆手，“我们人多，我叫了大牛他们一起。你安心在家，陪温叔解解乏叙叙话，晚上开宴再过来就好。”
　　两人加快步伐往回走，一路遇着各家都面带喜色。又沿着山脚绕了半圈，过了岔路口，这便到温家小院了。
　　此时院门微微敞开，显然已有人。温玉在院前驻足片刻，捂着脸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脚步一下子轻松起来。
　　她想，也没必要那么担心。若是温家爹爹认出她不是玉娘，那就实言相告，她本来也问心无愧；若是没认出来，那她就把自己当作玉娘，试着好好和对方相处。当然，若对方不愿意接受现状，她也不惧自己独自生存就是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必一个正常人也不会想到躯壳里的灵魂换了人吧！
　　“吱呀——”温玉轻轻推开老旧的木质院门，院子里年轻的男子正抬头望过来，他身前是半满的水缸。
　　温玉用水量不多，也挑不动，索性就用木桶打水，水缸几个月没用早长满青苔了。而现在水缸被清洗了一遍，缸内水七分满。不用说，必是眼前这位“阿爹”所为。这个初印象挺好。
　　见着女儿，男子唇角不由微微勾起，俊逸的面上带着一丝温柔，“玉儿~阿爹回来了”说完顺手将水缸盖上，又把扁担立在墙角才直起身。
　　眼前的男子三十岁左右，剑眉星目五官分明，乌黑的头发梳着整齐的发髻，就算仅穿着一身普通的青黑短打负身而立，也掩不了一身儒雅。怎么说呢，入温玉眼的是一个雍容闲雅的男人，给人一种“很稳”的感觉。
　　要管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叫“爹”，温玉顿觉脸皮有点热，之前的轻松变成忐忑。
　　硬挤出一个笑脸，少女揪着裙角“呐呐”道，“阿……阿爹，您回来了啊？”
　　半晌似回过神了，跑到男人跟前问，“阿爹是要烧水沐浴吗？”
　　不待男人回复，又转移话题：“我去拿点木柴枝。”说完当着男人的面跑了。
　　站在猪圈里的柴堆旁，温玉轻轻拍了拍脸颊，催眠自己：“我才十几岁……这是爹！玉娘亲爹！以后就是我爹。”
　　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又抱着木柴到厨房时，男人已把大锅里倒满了水，灶上也燃了火。
　　男人双手接过木柴放地上，又仰着头略带犹豫地询问，“玉儿可是生气爹爹回来晚，所以不理爹爹了？”
　　温玉搬着板凳坐到灶前，给灶里添了根柴火，语气夸张道，“阿爹诶~我是大姑娘了啊！怎么能还像个小妮子一样粘着爹爹？我要做淑女呢~”
　　看着女儿似乎恢复了对自己的亲近，温成昀心里那点异样悄然散去。
　　以前阿玉喜欢缠着他讲外面的事呢。
　　伪父女间几乎没什么共同话题，温玉也怕问太多暴露了自己的无知。这个爹虽年轻，看起来也不大好糊弄。
　　温玉便想支走温成昀，“阿爹您去收拾收拾带回来的行李吧！我来看这火。等会儿还得去吃接风宴呢~”
　　“你不说行李我还忘了……阿玉，爹爹给你带了好东西，就放在卧房。”
　　诶？这可是真古董！
　　这样想着，温玉喜滋滋地跟着温成昀去看礼物。只见她“爹”从小小的包袱里掏出一个粗布包裹递过来。
　　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鼓励她：“快看看中不中意？这东西可不好淘换，是南地大商的藏品”。
　　温玉闻言更期待了，双手接过包袱，打定主意不管喜不喜欢都不辜负“阿爹”一片心。手中解包袱的动作却更快。
　　“哇哦~”少女惊喜地欢呼，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眼前小木匣上的雕纹。
　　眼前这个妆匣简直是艺术品，温玉的手甚至不敢用力，怕留下一丝瑕疵。
　　“阿爹，我太喜欢了。这简直是艺术品，这是最好的礼物！谢谢阿爹！”少女兴奋地表达谢意。
　　看来这次带的礼很合阿玉心意。温成昀在心里笑笑，觉得“艺术品”“礼物”这形容很是贴切。
　　又提示闺女，“里面镶了铜镜，小抽屉里还有几样，嗯……礼物”。
　　这做爹的对“玉娘”挺有心的，想得还挺周全。温玉想着。
　　妆匣的小抽屉全满了——胭脂黛粉三小盒，珍珠耳环一对和宝石簪子一支，绢花三朵。
　　嗯～胭脂黛粉看着还不错，簪子绢花看起来挺好，戴起来嘛……
　　将三三两两的旧首饰也装到新盒子里，又把黛粉胭脂和绢花拿出来放旧盒子里。
　　温玉看着温成昀，欢快地鞠了个躬：“谢谢阿爹!我很喜欢。”
　　毕竟是做父亲的一片心意，若是“玉娘”，说不得真的挺高兴呢！
　　“还有些布匹、干果吃食，也是路上和行商们易来的，一会儿行商给送过来”，温成昀又补充道。
　　收拾完行李，温玉让温成昀去看火，她自己将外间卧房里规整的铺盖重新铺好，又取出之前浆洗过的兽皮褥子摆开。再到厨房的时候，水差不多烧开了。
　　温玉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尴尬，感觉不大方便。她住在有门的内间，对方就住只有一个帘子的外间。温成昀对她来说毕竟是个成年男人，虽然在对方心里她是闺女。但这个家实在是有点穷，她暂时也没什么办法，想想就放下了。
　　水烧开，见对方要洗漱，她以给方婶帮忙为由主动避开了。
　　古代农家的宴席鸡鸭羊都是现杀，虎子他们一帮半大小子在溪边清洗处理大块肉，装在干净的竹篓里，妇人们则在忙着处理血块内脏。见温玉要帮忙，就让她将木耳菌菇等干货清洗泡发，她自己则将花椒姜蒜八角桂皮等调料配好切好。一切准备就绪，大家将鸡鸭羊分开用三口大锅熬煮着，又将剩下的肉也腌制好准备一会儿现烤。
　　天色渐晚，村口行商带的货物差不多卖完，又向村里人收山货。双方都很满意，村长带着行商一家家跑完，便将人引到开阔的稻场。村里人也陆陆续续带着碗筷到了。
　　“玉儿，别着凉了。”温成昀过来的时候带着两副碗筷，还给温玉带了件玉色披风，里面是厚厚的毛。
　　父女俩正说着，火堆旁和村长聊着的男子，笑着打招呼，“和光还是这样细致，这是侄女吧！这么大了”。
　　温成昀引着温玉到火堆旁，指着温玉向男人介绍，“叔晏，这是小女阿玉。”
　　又向温玉介绍文清济：“这是文世伯，阿爹少时同窗，给你送了一张琴，一会儿回去就见着了”
　　温玉便知这是要交好的友人，于是面带笑容、乖巧行礼：“谢谢文世伯！”
　　文清济看上去很喜欢温玉，对着温成昀又夸了夸：“你这闺女温婉乖巧，和我家阿容定能玩到一起~”
　　温玉羞怯似的笑了笑。
　　闺女被人夸了，做爹的能怎么办，当然是夸回去。温成昀当下便道：“妍容这般年纪便聪慧沉稳，到底是嫂夫人教出来的！”
　　不多时，人陆陆续续便到齐了。男人们在一堆喝酒烤肉，妇女孩子另坐一堆。等妇女们吃完带着孩子散席，另一边还在继续。
　　这种席大多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场。温玉乘机回家洗漱一番，又烧了热水将罐子半边埋在草木灰里温着。等到稻场那边开始散场时，她便去接人。
　　温成昀似是醉了，等温玉托着他胳膊走到稍暗之处时，她却感觉肩头轻了。她阿爹已经像未喝酒一样扶着额头站直了，只是步伐不复稳健。
　　看着对方向来肃然的脸上不复清明，温玉觉得距离感似乎不那么强烈，便逗他：“阿爹，醉了么？”
　　温成昀站定，眨了眨眼：“没醉，我就喝了一点！”
　　温玉伸出手掌在对方眼前晃晃，见对方有些迷糊，又问：“我是谁？”
　　“阿……玉，闺女”声音断断续续，半晌对方似是清醒了些，一把抓住温玉的手，轻斥，“别……闹，归……归家。”
　　温玉老实了一点，哄他，“好，咱们回家，回家！”又上前搀着他继续走。
　　醉酒的人继续低声细语：“阿若……等……等我归家，嗯……看阿玉，闺女……小木马……大了才给。”
　　温玉听不明白，轻声又问：“阿容是谁啊？小木马是给阿玉的吗？”
　　这回对方没回复他。温玉心里咯噔一下，忙察看对方神色，见对方仍是一脸迷糊，提起的心又落了下去。
　　因着这一上一下，她再没有心思逗对方。两人沉默地到了家，温玉扶着对方半躺在床上，又冲了半碗温热的蜂蜜水哄着他喝下。将温成昀外衣退去塞到被子里，又拿兽皮褥子整个压上，还将卸下的大氅围成半圆，塞枕头上挡住脖子和头部。
　　占了人家闺女的身份就要好好照顾对方，要是这样对方还能着凉，那她也没办法了。
　　这一天遇事有些多，温玉思绪烦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