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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孟琯垂着头,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嘴里小声嘟囔,“早晚都是要抄的。”

      她站在傅珩的桌前,看着他书几上的一摞摞古书、竹简,视线往墙上移便是开国皇帝亲题的“三斋晏绥”。

      考完最基础的明经,傅珩会拿当下的国家大事问她,考她策论。

      孟琯总是举棋不定、瞻前顾后,每次支支吾吾答完又总觉得哪里没有说到点子上。有时瞧见傅珩愈皱愈深的眉,她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往前回忆哪里有说错的地方。

      他语气有些生硬,气势捏得恰当,面前的小皇帝总是能被轻易震慑住。
      傅珩总会在她犹豫时应景地问她,“可要再想一想?”或是微睨着眼看她,问“可还有补充的?”

      她心里慌得很,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明经背诵她还可以靠着“勤能补拙”来死记硬背,可对于策论,她是搜肠刮肚、费尽心思也总有疏漏偏颇的地方。

      后来,还是被傅珩留在三斋房里,将没有背出的篇章,一样抄了十份。

      铜漏轻滴,香炉氤氲,静得只听得见她自己的点点蘸墨声和袖口与宣纸摩擦的碎声。

      圆月东升,夜里书房四周都掌上了灯,将房里照得如同白昼。傅珩拿了两盏金烛罩台放在她手边,亦陪在她身旁,他看书,她便埋头抄书。

      写累了便双臂交叠困在桌案上,头歪着瞧傅珩。

      傅珩眉骨生的俊朗,好似工笔一笔一划精雕细琢一般,少一笔太淡、多一笔累赘。他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明昧,带着朦胧的隽美。

      感受到她的视线,他侧头对上她的一双鹿眼:“皇上看臣作甚?”

      “太傅,你真好看。”不知不觉,这一句心里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他浅笑一声,也没多想,屈起手指轻敲她额头,算是礼尚往来的夸赞:“阿琯也好看。”
      可经过现下两人在烛光里独处,离得那样近,说的话又亲密不已,实在是惹人遐想。

      孟琯又将头埋进臂弯里,嘴角上扬,心里是说不出的甜蜜。

      “快写吧,写完再走。”傅珩拍拍她背,因着现下这般亲密的氛围,他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带上了一丝宠溺。

      她小声的“哦”了一句,耳边突然就听见室外的一声虫鸣,将她从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堪堪惊醒。

      直到亥时,她终于将罚抄的内容抄完,从三斋房回到了麒麟殿。室外淡霭环竹,欹月醉风,她边走边甩动着酸胀的手臂。

      “皇上,奴才给您备了夜宵,您进一些吧。”

      孟琯捏着手臂,应了一声:“备的什么?”

      “熬的鱼汤,您这几日天天都在念书,给您补补身子。”李玉慈又见她紧接着皱眉的模样,晓得她不喜鱼腥,便道,“奴才跟御书房叮嘱过了,这次保证一点鱼腥味都没有!”

      她含糊地应了声,正准备坐在露天白玉桌上吃点儿,便听见后殿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声闷响,混着树枝噼啪折断的声响。

      “谁!大胆,竟敢擅闯麒麟殿!”李玉慈立马挡在孟琯身前,对着后殿那一块没掌灯的地方大喝。

      那坨影子像是被吓住一般立马不动了,连从鼻子里发出的呼痛声都小心翼翼,像是呜咽一般。

      一只浅橘色的小猫在他怀里不停拱动,他手臂箍紧了些,低声道:“小满,别乱动。”

      小猫不断扑腾着,一下就从他怀里钻出来,直直地朝着白玉桌上的那晚鱼汤去。

      “小满!”那声音明显高了不少,脆生的语气里带了紧张与不安。

      李玉慈弯下身,捏住小猫后颈将它提了起来,他瞅瞅暗处的那坨黑影,又回头看向孟琯,“皇上,这……”

      她定定地看向那边,只见从暗处走出来一个半大的孩童,身上是破旧脏污的长衫,脸上手上沾了不少泥垢,那双如星子一般的眼胆怯中带了坚定。

      孟琯与他大眼对小眼地看了会儿,端详到他与自己相像的眉眼,却是充满了稚嫩。

      她走过去,蹲下仰头看着他:“你是何处来的?”

      “从西五所沿着长街过来的。”他手紧攥着拳,话语带着吞吐:“你是……十二哥吗?”

      孟琯一愣,听了这一句她才明白过来,面前的这个小娃娃是先帝驾崩后,一位娘娘的遗腹子,排行十三。因着生辰刚好是在先帝的头七,太后觉得不吉利,打发着母子二人搬去了偏僻的西五所住。后来那位娘娘因病去世,也就只留了一个五岁孩子独自在那。

      她伸手捉住他的手腕,脸色有些沉:“平常照顾你的嬷嬷们呢?”

      他茫然地摇摇头:“母妃去世后,就没有人照顾我了。”

      孟琯侧头喊了一声,声音里难得淬了怒气:“李玉慈。”

      “奴才在。”

      她沉声道:“把照顾十三皇子的人找出来,各打五十大板扔出宫去,西五所上下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她向来是个随和性子,然而再宽厚此刻也容不下这等欺主犯上的人。

      “是。”李玉慈正准备转身,却又被孟琯叫住。

      她想了想,“惩戒的事明日再去,你先去御膳房端些吃食来。”

      李玉慈恭身应下,往外边走。

      她站起身,将他带到亮堂的地方,让他坐下。

      借着这一块燃着的雕花石柱灯,瞅见他衣衫的料子破旧单薄,手上还有结痂的伤痕。明明都是皇家子弟,却又实在疏远,她也是今日才初次见到自己这个十三弟。

      本还想问些其它的事,却还不知晓他的名字,她只好问他:“你叫什么?”

      他正帮自己的猫顺着毛,听她问名字,他抬起头,声音清脆:“我叫孟琢,‘良玉斯琢’的琢。”
      孟琢眼里闪过光:“母妃说的:‘玉不琢不成器’。”

      她被他一副引以为傲的模样给逗笑了,夸道:“嗯,好名字。”

      李玉慈带着宫人们端了吃食过来,摆在白玉桌上,不一会儿,花花绿绿的菜色便整整齐齐排了满桌。他正准备给孟琢递上银箸,却被孟琯拦住了。

      她对一旁的宫人道:“先带十三皇子去净手吧。”

      孟琢被宫人带走,李玉慈便俯身道:“皇上,先帝已逝,您膝下无子,唤‘十三皇子’怕不合规矩。”

      她顿了顿,也才想到这其中关系。她早已登基,也只有她的孩子才能被唤作皇子。

      “那唤‘十三爷’吧。”孟琯一手困在桌沿,瞅着后殿的花树,“他年龄太小,还封不了郡王。”

      后殿的春色隐在夜里,凉风吹来便有月影斑驳,花笼在石柱的烛光下,盈弄着一盏风姿。

      她仍记得七年前,宫廷动荡龙颜大怒的夜晚,一众兄长勾结朝廷党羽,发动储位之争引得父皇震怒。那一晚事发,诸位兄长有的关押、有的贬为庶人。
      一时改天换地,留下来的皇子竟只有她和体弱多病的七哥。本来要靠着她女扮男装去争宠的母妃瞬间成为了父皇身边的红人,而她也顺理成章,成了东宫太子。

      人声从身后传来,见孟琢重新坐到对面,孟琯才回神。

      他看着桌上的菜盏,有些忸怩,小声问:“十二哥,我都可以吃吗?”

      一旁的李玉慈轻咳了一声,纠正道:“十三爷,您该唤‘皇上’或是‘皇兄’……”

      孟琯淡淡瞥了他一眼,她总是不喜端皇帝的架子,李玉慈立马低头噤了声。

      她复又亲手将银箸递给孟琢,让一旁的宫人给他布菜:“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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