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执》人间烟火炒腊肉

12、人间酒·三

　　暴雨初停，带着湿气的山风吹将过来，却带来了烈火后的灼热气息。这感觉让我恍惚，像是置身冰火之间，让人喘不过气来。

　　乌云蔽月，我置身在没有光的林子中，低着头，看着湿漉漉的草地。手指不知何时嵌进了草地里，深深的却无任何感觉。

　　我不敢抬头，怕看见几步开外那一抹焦黑。我只是低着头，不敢眨眼，因为眼睛酸涩，只消一动所谓泪水便会流出来。

　　不知何时，乌云渐渐散去。月光透了丝丝光亮，山风又来，带来了小榛痛彻心扉的呐喊，也带来了陌生却温柔的萧声。

　　随着那萧声，林子中闪烁起了点点荧光，不一会儿漫山遍野都被照亮。而我的身边也出现了好多的光点，不断的围绕着我，迫使我抬头往那焦黑的地方望过去。

　　我缓缓抬头，眼神闪躲的望了过去。只见那焦黑之地上萦绕着成百上千的荧光点点，渐渐汇聚成我所熟悉的身形模样。

　　“小耳，对不起。”

　　我的泪终于从眼眶流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到手背上。那炙热之感唤回了我大部分的感知，也唤回了我对小耳无限的愧疚和深切体会的无力之感。

　　那荧光是小耳四散的魂灵，是那萧声让它们聚集，让她依旧站在那里，带着淡淡的笑，嘴唇一张一合的翕动：

　　【杨哥哥，我要去人间找芍药姐姐了，你要好好的。】

　　我扑腾着站了起来，正想施法守住小耳的魂灵不散，哪知身形一动，眼前却出现了一支玄色玉萧，它正抵着我的印堂，阻我前行之路。

　　“别动！”

　　我认得那玉萧，亦认得那业火红莲。是人间买酒的那位。

　　“你是谁？”

　　我问。

　　但当我问完，那位已然用另一只手扯下了腰间的玉牌，口中念叨一二，小耳的魂灵竟然就被吸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

　　我怒气冲冲，不明就里。

　　“本座没必要和你解释！”

　　那人冷清的说道，一边撤了玉萧转身便要离开。

　　可是小耳的灵魂被他拘了，我如何能让他就此走掉？说时迟那时快，我立马飞身拦住了他，并随即变出了一柄木剑。我知他道行在我之上，所以我一开始就决定用上全力，不求获胜，只求带回小耳！

　　一剑一萧，就此缠斗了几个时辰，直到天色渐白，我无力再战被那位打倒在地！

　　“把小耳的魂灵还我！”我大喊道，并试图再次爬起来。

　　即便倒地精疲力竭，我依旧不改初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希望能救下小耳！

　　'那位'依旧傲立，冷眼说道：

　　“我亲见你流了人泪，如今与你交手知你是个有悟性有道行的妖怪。本座惜才，望你能好好修行，或许有朝一日能成仙也不一定。此刻就不要太过执念这已死的兔精了！”

　　“你到底是谁？”

　　“本座乃冥王座下，迎死之长黑无常——雾白生！”

　　我震惊无言，雾白生却叹了口气，拍了拍腰间玉牌继续道：

　　“这兔精得了前世因果，有轮回之幸。本座将会带着她的魂魄入阴司轮回。你就好生修行吧。”

　　雾白生走了，带着小耳一起。旭日的光洒进横灵峰。带来了生机亦带来了温暖。

　　我没有听雾白生的话好好修行，那天那一道金色天雷似乎永远都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总让我觉得身体某处隐隐作痛。只有喝了酒，这种感觉才能得以缓解。

　　自那之后，我便常常下山，常常去人间酒酒馆寻酒喝，而且一喝就醉。一醉便是好几天。

　　“人间呐，再给我来一壶，最后一壶了！”

　　我笑嘻嘻的朝着乐人间喊，我已经连着来了人间酒酒馆三个月了。一则为了买醉，二则，我希望能在这再遇见雾白生，我想知道小耳是否已然投胎，是否投生了好人家。

　　“没酒了。”

　　乐人间这些日子以来与我相熟了，因为我总赖在酒馆不走，所以她对我说起话来更加的没好气了。

　　“你这人，总是睁眼说瞎话，你自己看看这满墙的酒～”

　　说着我伸出一只手手指轻轻弯曲成爪状，我对面墙上一只白玉酒坛就自动飞来我的手上。

　　我看了一眼封酒的条子，上头清秀的墨迹写着：

　　“离恨酒。”

　　我提着那酒，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乐人间的面前，伸手将酒提至她眼前，然后晃了晃。

　　“人间姑娘，这酒很合适现下的我呀，因为别离充满悔恨，因为别离更是愤恨，因为别离…恨自己无能。”

　　说着也不去看乐人间，只是揭开了那酒封，仰起头喝光了那一坛子离恨，也如愿能醉上一场了。

　　再醒转时，我被乐人间挪到了柜台前的椅子上，她与我盖了衣物，而她自己却不见了影踪。

　　我意念一散，四下寻找。终于在酒坊的后院的酿酒间里找到了她。她正聚精会神的鼓捣着瓶罐酒坛。我于是留了几片金叶子便
　　不再逗留往人间别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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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间流连的那段日子里，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各式各样的人，遇见了了各式各样的人间事儿。青楼里多为酒色，酒楼里实为口腹之欲强盛，贪婪之人汇聚的赌坊，也见过人间杀戮最重的战场。见过人间高高在上的王，也遇过匍匐乞讨的丐。人间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仿佛就是个五彩斑斓的巨大漩涡，进得去便出不来了。

　　再回到人间酒酒坊时，已经是一年之后了。人间的酒果然我还是最喜欢乐人间家的。

　　那日天晴，我大早就去了人间酒酒坊，在十步开外的大街之上，我就见到了酒坊门口整齐的站着一群人，那一群人中间是一顶朱红色琉金软轿，轿夫正半跪着压轿，一名青衣小哥毕恭毕敬的低着头，伸手去拨轿帘。

　　轿上下来了一位一身淡黄色丝绸衣裳，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但见那公子下得轿来后，只带了那青衣小哥径直往酒坊里走。而那一群一道来的人密不透风的守在了酒坊门口，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我有些好奇，亦有些担心乐人间。于是我便施了个隐身法，偷偷进了酒坊。

　　我跟在那位黄衣公子身后，走了几步来到大堂。一眼见到乐人间还是同以往一样在柜台边聚精会神的打着算盘，不得不说，即使是面无表情，乐人间还是很美，就像横灵峰上温柔的山风，滋润着满山的花草树木。

　　“乐儿。”

　　那少年温润之声呼唤道。

　　只见乐人间打算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好看的眉抖了抖，脸上表情亦有了细微的变化。我感觉，她似乎不高兴了。

　　乐人间缓步向我们的方向走过来，就在离那少年五步之地恭敬的跪了下来磕头道：

　　“太子殿下千岁。”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跟着一起来的小哥便就开口：

　　“乐公主千岁，今日奴才随太子殿下来接公主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