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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定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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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苏惊异地看向白先生,只见白先生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意思是:‘请管好你家小龙,不要在人间整这些阴间玩意儿。’
龙依没等到夸赞,够着头往令狐苏手上的答卷看了一眼,不解道:“写得不好吗?题目不是鉴析归去来兮辞吗?难道写得不对?”
“龙依啊,”令狐苏苦笑着,“你这作业不会是陶渊明先生帮你写的吧?”
“嗯嗯,”龙依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容朝距离陶渊明所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人早就作古了,你他妈从哪把人挖出来给你写作业的!
令狐苏无奈向先生赔罪:“白先生,我回去便教训她,以后定不会再让她找人代写,还望先生别放心上。”
白先生本来也没想计较,说了两句,便走开了。
令狐苏卷起纸张,在龙依脑门上轻敲了一下,“鉴析的意思是,你去分析别人如何想的,而不是让你去地府找原作者让他写心得感悟的,你知不知道?”
忽然想到什么,令狐苏紧张,“你没揍人家吧?他是心甘情愿帮你写的吗?”
龙依似乎明白了些,“哦,没动手。”
令狐苏放心,刚松口气,只听龙依说:“他开始不愿写,后来常晏哥哥说,他要不给我写,就不让他曾孙投胎,他才写的。”
令狐苏:“……”
请对古人多一分尊重好吗?
这时,林羿远远朝她们招手,又指了指下山的方向。
龙依看懂了那个手势的意思,眸光一闪,“今天要回家住了吗?!”
“龙宫那边传信过来,说今晚会送些东西来府。”令狐苏说,“必然是给你的,你……”
“太好啦!”龙依不等令狐苏说完,便跳将起来,拉着令狐苏、经过林羿时又一把拽过林羿,三人瞬间便从山顶的书院飞至山脚下马车停靠的位置。
林羿云里雾里,像做了场梦,“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令狐苏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袍,“咱仨跳崖殉情,大难不死。”
这天傍晚。
暮色浓浓地笼罩着令狐府门前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回归各家,小贩收敛旗幡棚架,擦拭余污,路上星星点点亮起了灯笼,和风轻拂,树木轻摇。
街道尽头人流稀少,间或有几个人挑着担子匆匆离开。
正在这时,空气中陡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在趋于祥和的行人心里浇下一盆热油,耳膜滋啦被烫得发颤。
哐叽——
二夫人手里的碗一下子没拿住,被这喧天的动静吓得摔到地上粉碎。
“怎么回事?”三夫人作势要冲出去。
令狐苏拦住她,“三娘,您坐着莫动,待我遣人去看。”
“我去!”龙依坐在房梁上晃腿,正卯着劲要往下跳。
令狐苏脑子一空,本能地扔了筷子,下意识冲到大厅中央,张开双臂,龙依正好稳稳当当地落在她怀里,还在没心没肺地咯咯笑。
令狐苏放下她,在她脸上狠狠戳了一下,“说过多少次,不要窜上窜上,走路要一步一步慢慢走。”
“嗯嗯。”龙依用力地点头。
可是很快,她便将令狐苏的教训抛诸脑后,一溜烟儿从眼皮子底下钻了出去。令狐苏无奈摇头,只好跟在后面快步出门。
等她们到府门口的时候,愕然发现门口密密匝匝围满了人,包围圈中央停着一长溜穿红戴绿的队伍,敲锣打鼓,沸反盈天。
人群中间停着上十辆板车,车上载满金光闪闪的珠宝,雕花箱盖几乎盖不上,珊瑚奇石高大地耸立在地上,莫名有一种肥腻的土豪感。
令狐苏皱眉,低声问:“这些人是你家的吗?”
龙依懵懵摇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令狐苏叹气,这满眼要把人晃瞎的金银珠宝,除了龙宫,还有谁能一车一车上赶着往他们家运?
这要是放到现代,收受这老些贿赂,得判多少年呐……
人群中密密麻麻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里面一颗珠子都够我全家吃一辈子了!”
“难道令狐府的那个姑娘是什么番邦公主?”
“这可比皇帝嫁女还气派呢!”
大夫人、二夫人这会也赶到门口,甫一见这阵势,差点没让家丁摆个阵把他们轰出去。
“生怕令狐府还不够树大招风吗?”大夫人嗔道。
“大夫人严重了。”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儒雅的轻笑。
没有人看到那声音从何处发出,唯有龙依耳朵一竖,笑容刹时绽开,大喊了一声:“龟爷爷!”
让令狐苏奇怪的是,除了她自己,看热闹的百姓似乎并没有听到龙依喊的这一声‘龟爷爷’。
正疑惑着,只见队伍最后的马车上款款走下一人,在围观者的惊异中,那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轻抖衣袍,翩翩与她擦身而过,牵着龙依直接进了令狐府。
“……”
龟爷爷长这么年轻?
令狐苏只好吩咐队伍里的人把东西先运到府中偏院,自己则拧着眉头进了府门。
“这位龟爷爷,您老下次再来,其实不必如此客气,我令狐府养一个龙依倒也没那么费劲。”令狐苏不疾不徐,尽力让自己不失风度。
真奇怪,倒像是上赶着给亲家留个好印象似的。
‘龟爷爷’含笑看着令狐苏,脸上的笑容像被刻上去的,无论他说什么,仿佛始终都只有那一种笑。
只听他说:“这些倒不全是谢礼,龙王嘱咐过,若令狐大人有心,这些便作为公主的嫁妆一并留下。”
嫁妆?
怎么就谈婚论嫁了?
令狐苏快速和三位娘亲交换眼神,然而,她发现除了自己,每个人都是一脸‘龟爷爷在说什么?’、‘他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懂’、‘能不能来个翻译?’
令狐苏明白了,‘龟爷爷’定是用了某种法术,使得他们的交谈无法被其他人听懂,转头一看龙依,见她正玩着手里的珠子,大概也是听不懂。
令狐苏浅浅一笑,“此事事关重大……”
“若是无心,”龟爷爷压根没想听她说完,自顾自流畅道,“明日涨潮之时,便是你令狐府淹灭之时!”
“……”
合着是来签霸王条款的!
“令狐公子,以上是龙王原话,说得不太好听,你勿放在心上。接下来是我要说的,”龟爷爷换了种语气,温和道:
“京中四处谣传令狐大人从外面捡了个姑娘,罔顾礼法与人共度良宵,却不给人半点名分,令公主背后遭人指指点点,令狐公子可知如此便是毁人清誉?”
她什么时候跟人共度良宵了?!
“再者,公主对令狐公子一片痴心,虽从未强求与你成亲,却此生不会再寻他人,你如此耽误,难不成要让公主等你到死?”
“……”
‘龟爷爷’大概自以为自己条分缕析,加上语气温和,必能使听众如沐春风,殊不知令狐苏脑子里万分懵逼。
这都哪儿跟哪儿?!她不过是捡了条龙回来,好吃好喝当祖宗供着,怎么现在连婚姻大事都得承包吗?
“她年纪还小。”令狐苏说。
“她已有近七十岁,不小。”龟爷爷说,“相比我们这些两千多岁的老头自然算小,但对于你这等凡人而言,几乎已是一生。”
“但……”令狐苏心里并不抵触,只是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总不免让她隐隐担忧,“你们可问过龙依的意思?”
“我可以。”龙依头也没抬,忽然冒出一句。
令狐苏眼皮一跳,“你听得懂啊?”
龟爷爷微笑,笑得很假,“公主可听懂世间一切声音,自飞禽走兽到妖鬼神佛,你说的任何话她都能明白。”
“厉害厉害。”令狐苏敷衍道。
龟爷爷临走前,脸上僵硬的笑容终于变了变,低声附在令狐苏耳边,“令狐公子不必担忧,不过八年而已,届时你人死魂消,一切便也结了。”
令狐苏倏地瞪大眼睛,正欲说什么,龟爷爷只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旋即挥袖离去。
“畜生!”令狐苏正在写字,忽然间怒气上头,笔尖狠狠地压在纸上,笔毛炸开,旋出一团乌漆抹黑的脏渍。
龙依轻轻打了个响指,顷刻之间,那些墨忽地从纸上腾起,凝出黑色水珠,钻回砚台中,纸上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令狐苏也从未生气。
令狐苏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先问我?”
“什么事?”
令狐苏:“你要嫁我,是不是得先问过我的意见?”
“哦,”龙依一点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那我现在问你,你要不要和我成亲?”
“不要!”令狐苏恼道。
倏尔,龙依从身后凑上来,双手圈着令狐苏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在她脖颈之间呼气,柔软冰凉的双唇有意无意地从她的肌肤上一点点掠过,“真的不要吗?”
“!”
令狐苏像是荒原被点起熊熊大火,揪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面前,按着她的额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你看清楚了,我是令狐苏,不是你的九尾狐,你要找的人不是我。”
龙依拍开她的手,倾身靠近,用自己的前额抵着令狐苏的额头,“你为什么不要呢?成亲不好吗?龟爷爷说,成亲之后,我就能每天跟着你,去天边,去海角。你不会孤独,我也不会寂寞,我会带你去无尽海,去见神母,为什么不要呢?”
令狐苏忽然意识到什么,神色稍缓。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令狐苏试探道:“你知道怎么样的两个人才能成亲吗?”
龙依一愣,“为什么一定要两个人?一条龙和一只九尾狐不行吗?”
“……可以,”令狐苏头痛,换了种问法,“那你知道怎么样的两个动物才能成亲吗?”
龙依粲然一笑,“如果这条龙是被九尾狐养大的,而且她们以后要一起走很久很久,那她们就可以成亲!”
令狐苏头一次听说这个理论,只觉得新鲜,“按你这么说,那这世间能成亲的人岂非很少?”
“我刚来人间没多久,或许吧。”
“……”
令狐苏瞬间也没了脾气,她跟一条刚出窝的小青龙计较什么呢?人家根本连成亲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