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骨》木燕当

3、第三章 不讨喜

　　曾经有个小和尚，长得慈眉善目，他也有双这样的眼睛，亮的惊人。他看你时，眼睛里就盛满了你，能让你轻易产生幻觉，幻想他心里也是你。

　　可惜，都是假的，全是骗局。长成这样的眼睛，合该挖掉，踩在脚下！

　　这时，她再看寒寂那双眼睛，危险的情绪在胸中酝酿。她伸出手，靠近他的眼睛。

　　寒寂没动，他静静地坐在床上。阮非然的手逐渐靠近，然后触摸到了寒寂有些翘的睫毛。只要再用力些，那眼珠子就会暗淡无光。

　　一想到这里，阮非然打心底产生一种震颤，她的手开始颤抖。按下去，快按下去！她心里的鼓噪声越来越大，手带着压力，彻底扣在了寒寂的眼睛上。

　　寒寂感受着阮非然手的力量，以及那愈发强烈的颤抖，缓缓闭上了眼睛。

　　总是这样，我发脾气你当我无理取闹，我真生气你觉得怎么都好，我说要放手你也可以不做挽留。你们长了这种眼睛的，都是些薄情寡义之徒，留着作甚！

　　愤怒萦绕心头，可就是下不去手，阮非然无力的把手收回，眼睛斜看着木床头上雕刻的仙人采芝，整个人陷入低迷。

　　寒寂感受到她的动作，再次睁开眼。“我承诺了，你救了我的命，我就是你的。想要眼睛，取便是。”

　　“哼，你倒是挺自觉。”阮非然死盯着他，觉得自己前天一定被下了毒咒，才会救人。不行，这口气不能不出。

　　腿软跌坐在地上的白三岁，看着阮非然差点儿挖了少司长的眼睛，身子彻底软了下去。他现在真是打心眼里彻底惧了阮非然，如今瞧见她不怀好意的盯着少司长看，更是一阵胆寒。

　　这次过后，他必须得休个假，好好养养了。

　　一周后，寒寂身体好的差不多，阮非然带着他往白山更深处去。

　　白山人迹罕见，两人又都是修者，只要躲着点儿普通人类的科技雷达，他们就能飞上去。

　　目的地在靠近山顶的一座破观，破观四周杂草丛生，野花遍地。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早已倒塌的主殿。

　　近前看，主殿正中央放着一座塑像，塑像早就变得陈旧斑驳，隐约能瞧出那供奉的似乎是掌管神花神草的百花娘娘。看观的大小，以前香火肯定很旺盛。

　　无奈世事变迁，现代普通人讲科学，不兴拜神，那些能求财求子的道观，香火都不太好，更别说这深山老林里的百花娘娘了。

　　所以，寒寂猜不出为什么阮非然带他来这。

　　他们绕过破殿，越过一道门，走进后院。后院整洁了些，似是有人经常打理。他们从一侧还算完好的走廊再往后走。

　　那里有个暗门，建的很是隐秘，若不是阮非然停下，谁都意识不到。她把手放在门上，一阵灵气激荡后，门向内打开。

　　走进去，一切变得豁然开朗。满目颜色，花香四溢。

　　寒寂猜测，这里住的应该就是那位失去香火供奉的百花娘娘。

　　阮非然非常熟悉这个地方，她带着寒寂，穿过百花走到更里面，那儿有个古朴的木质凉亭，一位穿着广袖长裙，发间别一朵牡丹的古典美人，正拿针线绣一幅蝶恋花。

　　“你又在费神绣它，几年了，拆了绣，绣了拆的来回折腾。”阮非然走进凉亭，坐了下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满印雏菊的无袖连衣裙，两人服饰一古一今，坐在一起倒也相宜。

　　美人东曦头也不抬的继续绣，“打发时间罢了，又不是正经绣出来给人看。更何况，等这满院子的花开完，我也该离开了。”

　　阮非然把手肘搁在石桌上，看满院子的繁花。“也是，花娇嫩，尤其是你这的花，不细心呵护死的更快。”

　　“所以啊，我帮你找了个不错的花匠。”她指着寒寂，给东曦介绍，“他可是十分罕见的净莲佛身，单一水灵根，纯天然无污染，最适合打理你那些神花了。”

　　东曦噗嗤一下笑出声，“你啊，人家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让他一个修炼天才给我伺候花草？”

　　阮非然不服，“这有什么啊，以前你座下端茶递水那俩童子，哪个不是修炼天才，哪个后来不是一方大能。”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东曦摇摇头，脸上带了无奈，“如今无人信花神，也没人过花神节，我的消散是早晚的事儿。你莫要再为此费心费力，没用的。”

　　东曦似是认命，说出来的话却平淡得很。她本只是天地一朵再普通不过的牡丹花灵，恰逢当年贵妃娘娘喜牡丹，常采那个大饱满的牡丹插于鬓边，好叫天子心悦之。

　　一来二去，民间也流传出节日佩戴牡丹的习俗，逐渐的，有地兴建起花神观，供奉以牡丹为首的百花娘娘。她们供奉香火，真心祈愿两情长久，岁月成诗。

　　她本就是因缘际会，才成了靠香火修炼的百花娘娘。如今岁月变迁，无人信奉，消散也实属正常。

　　东曦自己是看开了，只阮非然不信命。以前，阮非然喜欢到处搜贵重丹药，给东曦续命。后来，阮非然发现，只要保住东曦的神花，就能吊住她的命。于是，她拼命给人治病，换取灵石滋养神花。

　　可神花，有寿数，强留不得。

　　而她自己，也因为透支了力量，差点儿死去。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儿了，还是在遇见那个人之后发生的事儿。

　　东曦放下手里的绣绷，侧身面向阮非然，“你知道，我最不愿你再为我冒险。当年，我已是愧对你，愧对他。如今，你若再有个好歹，我又该如何自处。”

　　“送个花匠而已，至于总是说教！”阮非然站起身，不与她对视，却冲着寒寂发火，“都怪你，长成这样，半点儿不讨喜！”

　　这时，东曦才真正注意到寒寂的长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