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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下子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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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他们是谁呐?”阿籁见苏陌走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上前。
“赶路的人吧,应该是路上遇到这母子二人,帮着送了一程。不过那个大娘看着患癫疯很多年了。”
苏陌看火堆还未生好,也难怪,这虽然雨季刚过了,可接连几天夜里还是在下雨,这观里的木材也都难免受了潮。
“啊,看着真吓人,不过小姐真厉害。”潮湿的木材不仅难燃,还总冒出黑烟,苏陌看这傻丫头的脸上都蹭上一块灰,伸手用手绢给她细细的擦起来。
“以前曾在宋爷爷医馆见过他诊治过这种病患,只是看着吓人罢了。”苏陌见阿籁伸手接过手绢要自己擦,便松开手给她自己来。
“刚才那人没跟你说么?”苏陌这会儿也缓过那份尴尬,放松下来巡视了周围一圈,突然问道。
“小姐,哪个人?”阿籁自觉脸都擦红了,停下手奇怪的看着自家小姐。
“刚才那个呐”,苏陌拢了拢披风,瞅着阿籁眼中迷茫,脸上一块红的样子愈发觉得有些好笑,有意无意的向后瞥了下,“当我没看到么,人家眼睛都快贴上去了。”
“小姐,阿籁去生火了。”阿籁见苏陌身后方向方才发觉她在打趣自己。
看着阿篱不好意思的跑去继续忙活了,苏陌笑了笑,难得能让这小丫头吃瘪。
其实苏陌内心还是紧张的,自己毕竟不是正经的大夫,虽然见过宋爷爷诊治过很多次,自己动手还是第一次,只是她大多时候都是后怕。这会儿跟离他们远了些,看着阿籁低头忙活着生火才缓过那口气来。自己还是鲁莽了,不过好在对那个妇人起了效。
轻踱到道观门口,望着天边愈来愈黑,这雨势丝毫不减,外面只有自家的马车跟拴在近处的两匹快马这点活物。一阵风带着沁凉的水汽吹进来,苏陌刚才的那份不安才彻底被这份沁凉抚平了,拢了拢披风,无聊的低头把玩着系带。
“这雨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耽误小姐行程,下在深表歉意。”玄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苏陌身后了。
“无碍的,再说公子不也是一片好意么。这大雨天离城门还有一段路程,要不是遇上公子相送,可真是不好说呢。病者要紧,怎会责怪公子,只是有些担心家中兄长挂念。”苏陌并未回头,淡淡的回道,手不自觉的伸到外面放任雨水落在手心。
“小姐可是这邺城人?”男子见苏陌的手白晃晃地擎在半空中。
苏陌听到此,收回被雨滴打湿的手,回头打量起他。这当然不是什么问句,分明极为肯定的。
剑眉下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这般盯着看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非但不显半分轻浮,倒还平添一份让人信任的意味。轮廓也是分明,应是刚加冠的年纪,还是少年人的朗郎清风,却隐隐透着与年龄不符的一份沉稳。着简单的玄色蜀锦外袍,护腕上绣有云锦文暗花,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通身除却白玉的带钩,也只配了一把剑,只是那把剑在这样暗的观中仍发着点点幽幽的光芒,显然不是件俗物。
“听公子口音是自京都而来,到这邺城莫不是寻亲访友、拜游古迹?”
苏陌没有回答,倒是问起他来。
“六朝古都,旧时邺城;北民遗风,今尚何处。在下付子珝,正是从京城来,游历至此,打算到邺城拜访好友。”付子珝拱手回复到。
苏陌从他们这几人进道观就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这会儿见付子珝的回答竟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人的缘故。
虽说是公子克己复礼君子谦谦,可苏陌总隐隐觉得他似乎又不止是这般的,公子如玉可你近了就会发现这位身上那强势入侵气息是没遮盖住的。说白了,苏陌就是感觉此人过于端着了,身上缺了份真真实实的“人”气。可人家至少举止温和有节的很,素味平生还帮助这对母子。
倒是自己,若不是看他们母子二人到这里了,这般大雨自己一时走不了,同在一处道观出了事对自己也不好。又有付子珝这两个非富即贵的外乡人先插手,并在旁佐证,想必自己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做这种没十分把握的事,果然还是性子凉薄的很。
苏陌想到这里扯了扯嘴角,转身正对着付子珝,“铜雀深,石窟在,寻常人家炊烟袅。苏陌。”学起付子珝的样子颔首说道。
按理来说像付子珝这种贵公子,虽是经常假惺惺的端着,但也一向待人算的尚温和,可京都众家那么多名门闺秀,自己却没有一个算的上尚相识的。
这倒不是说人家不愿与他结交什么的,且不论付家本就是百年望族,付子珝的姑姑乃是当今的贵妃,今上只有一位先皇后,所以说这位付贵妃也算的上后宫之主了,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后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主。付子珝本人未及弱冠之时就开始在监察司,加之公子如玉,翩翩少年,未来更是不可期。
这本应是多少有女儿的人家都希望能被付家看中,且不说什么未来的付家主母,就算做个侧室,那也是不知多少闺中女儿心中所想。
不过这付子珝年少时护国寺本焕住持曾给他看过面相,说他二十四岁前是不可与女子议亲,这便让许多适龄小姐弃了念头,剩下倒是有那么些个不在乎的,也被他不温不火的态度总是不知怎得就拒之千里。
所以遇上苏陌这般从容应对,还故意对着模仿起来的姑娘,付子珝真还是有生第一遭,顿时觉得分外有趣。
虽说世人还是不时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胡话,可那些世家又怎会让自家女儿真的什么都不懂呢,不过是学的多少罢了。
因而才女自是可以寻到的,不过皆是养在深闺,或是娇作,又或是自视清高,大凡遇着男子或是吓得不敢说话或是急于表现什么。
没想到在这邺城郊外遇到的这位苏姑娘极出众的模样,应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只带的一个小丫头出门,困于破观却依然自得,遇事沉稳。看似冷冷清清的性子,却还愿意出手相助。习得医术,文采也不错,应是饱读诗书的。还这般性情地与自己攀谈起来,自是愈发觉得有趣,便禁不住话多了起来。
“苏小姐倒与那些寻常女儿家大有不同,子珝可否有幸得与姑娘结交为好友。”付子珝微微勾起嘴角,抱拳倾身笑着问道。
苏陌听罢,颇为慵懒地抬眼直视着付子珝,暗暗腹诽眼前这付子珝那桃花眼生的也是真的好看,笑起来果然生动了许多,仿佛自带的那份矜持卸下去不少,连带减少了许多强势,整个人似乎都鲜活起来。只可惜怕是平时很少与姑娘打交道,不然怎么会上来就说什么结交不结交的话。自己还没个觉悟,以为自己真诚的不得了。
只是苏陌素来懒得与陌生人过多接触什么的,眼前人虽然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苏陌也不想有什么瓜葛,“付公子说哪里话,苏陌不过是一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子,言重了。”只审视几秒,苏陌便收回眼光,微微低头,退了一步轻轻说道。
“苏小姐过谦了,叫我子珝就好。姑娘这番才貌的,子珝从未见。因是真心愿与姑娘结交。”其实付子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对眼前这个姑娘这般态度,按自己的性子来说,本不是会这般追着问一个姑娘的。也许是难得远离了京都,整个人都摆脱了那股子压抑,所以才会这般吧。
“公子,萍水相逢,他日可否再见都还待定,何必急于谈着相识。”苏陌有些好笑的觉得这人转变之大,不过话语间却也没那份刻意的疏离,面上不觉中浮出淡淡的笑意。
“就是,我家小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交朋友的。”阿籁本来觉得这付子珝虽然长得挺好看的,说话文文绉绉的,还自带疏离,并未在意什么。谁知自己走神的的功夫,这俩人就聊到结不结交了,便急急插话进来,生怕苏陌吃了什么亏。
“阿籁,不可无礼的,这位公子也是赤诚。”苏陌看身旁比自己还矮上几分的阿籁,却仍一脸要护住自己的样子,心中不由心中一暖,伸出手拍了拍阿籁手臂安抚,并眼神示意她。
“什么结交,怕不是又一个看上小姐的幌子。”阿籁收到苏陌的示意,有些不情不愿的扭身小声嘀咕的念叨着。
苏陌跟付子珝自是都听到了的。
付子珝面露尴尬,“是子珝唐突了。”
苏陌见状气氛变得奇怪了,怕付子珝继续在意这些,只能硬撑着保持面上毫无羞赧,“我这丫头向来心直口快,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说罢装在不经意望了望观外,“雨势稍小了,阿籁,去车上把斗笠拿来留给大娘,咱们就赶紧回吧,再晚了哥哥就真要着急了。”
“付公子,若是有缘再见,苏陌愿成为子珝的朋友。”苏陌轻轻福了下身子,携着阿籁径直出了观门,手挡在头顶,尽量稳地向马车快步走去。
“小姐,这雨势哪里变小了?”阿籁跟着苏陌上了车,边寻苏陌说的斗笠,边说着。
“你还好意思说,没看人家多尴尬么?这还怎么继续呆在那里。”苏陌用手绢擦着脸上的雨水,嗔怪着阿籁。
“那个付公子就是嘛”阿籁觉得不服气,心觉一定是自家小姐太好心了,不过赶紧离开倒是对极了的。
“你还说,找到了么?”苏陌假装生气,虚虚地拍了下阿籁肩膀。
“找到了,小姐。”
“把东西送去就赶快回来,别再乱说了。”苏陌叮嘱道。
“嗯嗯,知道了,我们小姐这般的人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人结交呢。”阿籁笑嘻嘻的抱着斗笠掀开马门帘下车去了。
“对了,跟他们说,城门戌时关,过了时辰,就得夜宿这里。别的不说,倘若不去医馆,那位大娘的病情怕是会反复的,这荒郊野外大晚上怕是很危险的。”苏陌突然想起,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对阿籁说道。
“好呢,小姐你快坐回去,把披风换下来,湿漉漉的在身上会难受的。我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