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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0~45分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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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芊芊掀起了一件朝堂大案,带着一身惘然,回到了花垣城。举城沸议。
司学裴恒践行圣人之教,日三省吾身,对于前几日对陈芊芊拂袖而去十分过意不去,正想要择日弥补一下与陈芊芊的嫌隙,小厮带来了陈芊芊扳倒一方大吏的新闻。
裴恒也是怔了:这位骄纵任性的三公主,从未曾向大郡主一样过目不忘,也不像二郡主一般机敏快辨,既不在意庙堂之高,也不关心民生疾苦。母亲在世之时,为他与这刚刚出生的城主第三女定下婚约,便在花隘口一战去世了。无母父之命,他也不能擅改婚约。执掌宗室学堂之后,日日考察各位郡主功课,唯有这三公主,每日懒散,惹花逗鸟,从无正色。此番花林涧一行,居然搞了这么大一件事,当真是稀奇。反正他也想跟陈芊芊消除嫌隙,便决定往月璃府走一遭。
月璃府今日宾客盈门,除了两位姐姐先后来访,工部户部掌司不宜私访未任官职的城主亲眷,也着人递帖面禀,三公主听话左耳进右耳出,倒是把梓锐累得不行,他仔细地把所有访客禀呈事宜逐一记录,谨防三公主问起。
裴恒在偏厅等了一会儿,便看见陈芊芊匆匆跑来,拉着他便往花园雨亭走去。裴恒饱读圣贤书,最注意礼节,但是遇上这位行迹脱略的三公主,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裴恒,你说这林三,行为到底算不算该死呢?若是他不该死,却因我而死,尽管不是我亲自动手,但是跟我杀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芊芊一股脑儿把如何去的花林涧,如何结识陈翟,如何寻找林三,王雨燕如何为林三翻案讲给了裴恒听,这听得裴恒是惊心动魄,直到听得陈楚楚前来营救,才放下一颗心来。这其中曲直是非,若非当事人亲陈,再无人可以料到。面对陈芊芊的道德困境,裴恒也是陷入沉思。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陈芊芊把手里的粗糠丢入池塘,引来一阵锦鲤争夺,红锦金身,上下翻跃煞是好看。裴恒看到这个情景,于是说道:“鲤鱼逐食,商人逐利,此乃天性。但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就是说君子行事想的是正义与否,小人行事出于私利。林三之死,死于畏罪,他该不该死,是他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你此番行动,是君子喻于义了。”
陈芊芊听闻,瞬间十分高兴:“陈翟也是这么说的,裴恒你能这么讲,我很欢喜啊!”裴恒听说了陈翟的功绩,心向往之,觉得若是在身在玄虎,自己必能跟他一样出一番功绩,可惜自己身为花垣男子,是再不能有此机会的了,心下黯然。然陈芊芊却完全没有发现眼前人的心事,于是接着问裴恒:“刚才工户两部都来找我替王雨燕求情,王司工找我希望替自己侄女说两句好话,杨司户却说花林涧收入对于花垣城十分重要,我们享了花林涧的好处,不应该苛求王雨燕的行为方式。两方都被梓锐打发走了。裴恒,我平常里也没用心听你讲书,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想不明白,王雨燕欺上犯下,难道她还有道理了?”
裴恒看她这般谦逊,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心里是万分诧异。但其实一个人成长到十七八岁,心性开始成熟,陈芊芊虽然鲁莽率真了一些,但是甚是机灵,童年一切顺遂时不会思辨,但随着她这一两年来走遍花垣南北,所遇之事越来越多,她的行为也开始渐渐改变,只是裴恒刻意远离,未曾及时发觉而已。
裴恒微微一笑:“圣人有曰: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就是说君子爱名爱利爱权势地位,都是人性所在,但是不使用正当方法获取,对君子来说,是不能接受的。花垣城当政者,也当以君子之行,管理城池,才能使民众诚服。”
陈芊芊默念了几遍:“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猛地抬头说:“我明白了,王雨燕犯下错误,王司工不应该来求我宽恕,而应该去教育她侄女该当如何自处。而杨司户更不应该找我求情,她自己作为一城之司,理当寻找符合道义的财税收入,比方说陈翟收纳流民,就能增加丁税工税,增加务农务工产出,就是以其道得之,对不对啊?”
裴恒见陈芊芊领悟如此之快,不由得刮目相看。另一方面见她开口陈翟闭口陈翟,又不免有些吃味。
此时,梓锐一溜小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跟陈芊芊报告说:“三公主,城里都在传,玄虎城派自己儿子韩烁,前来花垣城和亲啦!”
陈芊芊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怔:“韩烁,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哪儿听到过呢?”
裴恒笑眯眯地提醒她,只因陈芊芊把花林涧的事情巨细靡遗地讲给了裴恒:“林三向你提过这个名字。”
梓锐点点头:“就是你在客栈救的那一个!”
陈芊芊:“啊!”的一声:“那我不是他的救命恩人?”
梓锐翻了个白眼,吐槽到:“三公主,您当日追踪林三的刺客去了以后,我在客栈大堂等候你啊,顷刻就有一队人马出现在他们房门前,此后陆续有四五队人马前来查看。您不救,怕他也是没啥关系的。”
陈芊芊撅起个嘴哼哼道:“啥意思啊,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是吗?”
随即又说:“我看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梓锐,司教坊不是新来了一个从玄虎来的乐官么?走!我们去摸摸这玄虎搞这事儿的底细。”
梓锐给陈芊芊使了个眼色,示意裴恒还在座上,不能这般胡言乱语。
陈芊芊顺着梓锐的眼神,看到裴恒满脸通红,低头垂眼,知道是自己冒犯了,尴尬地说:“裴恒,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裴恒疏远陈芊芊,确实是因为她流连于风月场所,不希望她累及自己的名声,但是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听到陈芊芊谈起教坊司,听这意思,只把教坊司当作信息渠道,无关风月,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思念及此,他徐徐站起,温柔笑道:“无妨,三公主尽管自便,我也要出城去流民学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