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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童年 ...

  •   (好饿。)

      我从没想过人生会悲惨到这种地步。

      前生有许多女性因营养过剩而烦恼多出的赘肉,今生却直接饿到只能走路,一跑就晕的地步。

      (还是我是低血糖?)
      (这病好像没有治疗手段,只能在晕前靠吃糖赌运气。)

      本来以为车祸后重新投胎是好事,但差点抢不过其他两个人就算了,家里简直能穷到让人落泪。

      (这年头,连穿越者都要竞争上岗了。)

      在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就能感到有另外两个人和我一起居住在这副身体里。

      姑且称为A和B吧。
      A是个整天只会哈哈哈,说些不明所以的帅气台词的吸血鬼。
      B则是个满嘴我主我父,一天到晚念叨全人类幸福的基督教神父。

      虽然两个人有时候会在我的脑子里吵起来,但他们出现的次数在几年内也只有两位数。

      我也问过他们要不要交换着控制身体,结果却被A嘲笑,并被B委婉拒绝了。

      (我对你的人生没有兴趣。)

      两人的意思大致是这样。

      连句号都能感到这微妙的傲慢感。

      我觉得他们只是不想出来替我挨饿。

      但在某天,大致是复活节前几天,这两人干脆利落地消失了。

      说来奇怪,我有时认为他们不是消失。
      而是像流水被树木吸收,大海吞噬河流那样,被我一口吞下。

      但他们的消失不算最值得关注的。
      因为,我发烧了。

      这个时代穷人不明原因的发热和绝症差不多。
      西班牙流感害死的人比起一战死亡人数还多。

      我宁愿死也不想烧成傻子。

      幸运的是,在春季来临时,我痊愈了。

      还获得了超能力。

      超速治愈,剥夺生命,复活死者。

      我吓得直接将有关A和B的疑问扔到记忆的最边角。

      超能力没有使我变富。

      这神一般的能力不是现在的我可以用的。

      我吃着草莓蛋糕,无聊地听着旁边女性的谈话。
      在教会学校上学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午餐可以用女生送的甜点解决。

      (还是杀了达利欧吧。)

      我实在忍耐不下他了。

      倒不是因为他天天酗酒,不外出工作。
      要是他从始至终是个坏人,我还能继续无视他。

      但他曾经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我像尊敬父亲那样爱过他。

      我在母亲的肚子里待了三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另外两个人吵架,只有在他们安静的时候我才能听听外部的情况。

      达利欧为母亲买过花,省下中午吃饭的钱为母亲攒下买蕾丝的钱,即使码头工人这活直接压坏了他的肩膀。

      为了不吃药,减缓痛苦,他就开始喝酒,越喝越多,最后因为老在码头喝酒旷工连零工都接不到了。

      他是逐渐变坏的。

      在我周岁前,达利欧曾得到过一大笔钱,他短暂的变好过,但生活又快速地恢复到原状。
      我对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他让我感到恶心。

      达利欧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他只是变坏的普通人。

      他嘴里的臭味,他深褐色的皮肤,他脏黑的指甲,他酒后的胡言乱语,他的暴力。

      因为曾经爱过他,期待过他,反而让我对他的厌倦更深。

      这种人对我来说就像是厨房里爬过的蟑螂,让我神经衰弱,胃里恶心。

      我连恨他的想法也没有,只想让他从视线里消失。

      在课程结束后,我抱着书本,没忘把多余的甜点装到饭盒里。

      我兴致冲冲地赶回家里。
      果不其然,达利欧还在床上躺着。

      我的右手可以施与生命力,进行快速治愈。
      而左手则是剥夺生命力,带来死亡和腐烂。

      我用左手隔着毯子,按在他的心脏处。

      大约1分钟后,达利欧停止了呼吸。

      房间里不再有他恶心的臭味,连空间都变大了许多。

      我将抽取的生命力用右手灌输到家具里。
      木质家具重新染上了光泽。

      房间焕然一新。

      (生活多么美好。)
      我从街上的小混混手里抢了几便士,买了热水和香皂,香皂是奶油味的,我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要说穿越后我唯一比前世更好的,就只有我现在的脸了。

      美丽到艳丽的地步,泪腺却又发达。

      美艳的灰姑娘,脆弱的白马王子。

      只凭这张脸都能在迪O尼乐园找到工作。

      可恨的19世纪。

      我等到了天黑。

      纺织厂下班的时间不确定,只有监工允许的时候才是下班时间。

      “迪奥。”她在楼梯口轻声喊道。

      她知道我能听到。

      而我也早早地就候在那里了。

      她的身上有一股香味。
      她的乳/房被埋在紧紧的裹胸和围裙下,但我就是能嗅到那股味道。

      我崇拜她。

      我说不清这种情绪,见到她的每一瞬间,我都像重新回到了摇篮里,所有的焦虑和烦躁都像晴空下的残存水洼,不一会儿就全消失了。

      她将我养大。

      她卖了所有的首饰为我补充营养,即使我总觉得饥饿,可我仍旧金发璀璨,眼眸翠绿,脸颊红润,最严苛的批评家也无法对我的样貌挑刺。

      她是我的女神。
      我将永远爱她,作为一个儿子,作为一个女儿。

      我像是只羊羔那样抬起脸,让她爱抚似得捏捏鼻子,接过她拿回家的衣篓,那是她从裁缝铺找的零工。

      “今天工作累吗?”我问道。

      “很累,但监工说会在周六休息一天。”
      她拿出钥匙。
      我隐秘地期待着。

      “我们可以在发工钱后悄悄去餐馆吃一次午餐,然后去海德公园散步。”
      她小声道,像是怕达利欧听见。

      “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专注的瞧着她,故意将声线压低,语速放缓,我在她面前永远是完美的样子。

      这不是什么男性对女性的献媚。

      我只是单纯地想给她展现自己优秀的一面。

      推开门后,她先是打开窗户透气,然后把铜锅和炉子取出,开始烧汤。

      “你不觉得房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拿起一根欧芹,咬着玩。

      “你打扫过房间了,这很好。”

      她把勺子塞到了我手里,“现在你来看锅,我去叫醒你爸爸。”

      那是一段可怕的回忆。

      我怀抱着幸福的心情,搅拌着汤汁,只恨自己不能把它做得更好吃,以安慰等会儿哭泣伤心的母亲。

      这只是一时的。
      即使母亲爱着达利欧,那也只是年轻时候的一时愚蠢,没有任何人的爱能经得起达利欧这样的磋磨。

      她会伤心,会流泪,但她绝对是更爱我。
      哪怕是为我,她也会重新振作。

      而摆脱达利欧之后,我会给母亲带来永远的幸福。

      超能力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暴露,但我可以卖些19世纪最流行的神奇药水。
      我的右手可以治疗所有病痛,在顾客买药水的同时我就可以对他们进行治愈,说那是药水的功劳。

      没有哪家假药会比我的更真了。

      在畅想着未来的时候。

      我倒在了地上。

      “迪奥!”她疯狂地喊着我的名字,像只被杀了幼崽的母狮,用能想到的最恶毒的眼光撕扯着我每一寸骨肉。

      血液润湿了我的嘴唇。

      这不疼。
      达利欧的力气比这更重。

      我没有在乎嘴角的伤口。

      她的怒气在打了我后便转化成深沉的绝望,她伏在桌上,不再看我。

      “妈妈。”

      我走到她身边。
      小心地跪下,将上半身挨在她身上。

      “妈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她发现了!)
      (不可能!她为什么会发现!这不可能!)

      我颤抖着,直到她扭过头再次看我,泪水才不受控制地涌出。

      “迪奥,是你杀了他吗。”
      她像是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的检察官,在受害者的尸体庞向我提出了审判。

      (不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是我。)

      “我不够爱你吗?”
      “我给了你我所能有的,给了你我将要有的,如果你想,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但是,天父啊,我的罪孽到底有多深,你才如此的惩罚我,让呼吸都宛如刀割,快将我生生撕裂。”

      “不是我!”

      我是个能言善辩的诡辩者,我有一条能颠倒黑白的银舌头。

      我感到了阵阵眩晕,视野里涌现出黑色的斑点,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我不能倒下。
      我要扭转这困境。

      在彩色的光圈下,我挤干眼泪,脸颊哭得通红。

      (我必须要克服。)
      (我一定要得到幸福。)

      我立刻就恨起了达利欧。

      这个男人生前的殴打和对母亲的侮辱都不曾让我憎恨,我甚至同情过他,我认为他的堕落是值得怜悯的,但他死后却让我恨不得将他剁成块,绑在石头上扔到泰晤士河。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快速思考着解决方法。

      (可以隐瞒。)
      (她没有证据。)
      (只要坚持不承认,她绝对找不出任何证据。)

      我没有隐去悲伤的表情。

      我要留着这表情,趴在达利欧的尸体边,做一场戏。

      在我起身的时候,她拉住了我的手。

      “迪奥。”

      她重复道。

      恍惚间,我想起来了自己出生前的那段时间。

      在穿越后,我失去了大半记忆。
      所有的记忆都是碎片化的,不成体系的。

      而人就是由记忆构成的。

      我失去了“我”的概念。

      我甚至无法为自己车祸后的死亡感到悲伤。
      那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即使我还能思考,有着比这个时代大多数有都更加广阔的视野和经历,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仍旧属于“人”了。

      与我一同待在狭小意识空间的A和B反而不受困扰。

      他们的思维刚够他们进行思考和争辩,却也没有充足到让他们却思考自己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名字。

      兔子是有皮毛的双子宫生物,岩石是无需饮食睡眠的有稳定外形的固态集合体,美国是北美大陆上有一群特定人类在特定土地上组成的集合体。

      所以我不是兔子,不是岩石,不是美国。

      我可能是一团有思想的空气。

      在出生的那刻,即使有光线刺激眼球,我却认为自己是死了。

      我失去了所有能确定自己是一名‘人类’的记忆。

      没有“我”这个概念的话,生命也就变得毫无价值。

      我睁开了眼睛。

      刚出生的婴儿是无法睁眼的。

      我看到了她。

      我对她一见钟情。

      她的万千容颜早已被岁月陈旧,只留下轻柔的嗓音还残存着曾经少女时段的余韵。

      我对这毫无感觉。

      她对我来说是兔子,是岩石,是美国。

      因为毫无意义。

      直到她张口,说出了最真挚明朗的命令。

      (—— DIO ——)

      我有了名字。

      在这个瞬间,我真正活了过来。

      我作为迪奥·布兰度,诞生了。

      从此之后的每个瞬间,这饱含宗教意义的简短命令会贯彻在我人生的每个阶段,而在我人生的每个瞬间,我也会如初的爱上她。

      亦如现在。

      我重新跪下,再次温顺地将半身贴在她身上。

      “你要做个好人,迪奥。”
      “你要做个能让他人幸福的人。”

      她将我的碎发别在耳后。

      “去找乔治·乔斯达爵士,他一名真正的绅士,他会将你抚养长大,教会你人生道理。”

      “但现在,离开我吧,迪奥,离开我,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祈求没有作用。)

      我顺从直觉,走到了旅馆的大堂。

      我待了一夜。

      第二天,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我再次回到了房间。

      她和达利欧一起躺在床上,两人面容平静,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

      伦敦少有的晴天将巷子和树荫里的阴影都照退了。
      我意识到自己永远地失去了什么。

      风吹散了阳光里的灰尘。

      我小心地握着她露在外面的手,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她累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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