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诱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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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叶即回到公司，直奔祭海城办公室。
祭海城和文鱼同正分坐办公桌两旁等他，叶即走到文鱼同旁边，拽过一张椅子坐下。
祭海城：“已经知道了？”
叶即点点头：“黄明生怎么死的？”黄明生，A股上市公司明生集团董事长，华夏最大的民营汽车制造集团老板，也是文鱼同刚给他电话时说在瑞国出事的那位。
祭海城：“瑞国的消息是登山坠崖。”
文鱼同挑眉：“你信吗？”
叶即侧头看向他：“怎么说？”
祭海城：“阿鱼在老李那听到的消息，黄明生上半年出过几次小车祸，他们集团并未声张，知道的人很少。”
汽车集团老板乘坐自家品牌汽车遭遇汽车事故，明生集团公关部门第一时间就会压下消息。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不好的消息。老李在汽车圈二十几年，消息本就灵通，原本只是当成闲谈说给文鱼同听。文鱼同知道黄明生出事后，转瞬就联想到二者关系。叶即回来之前，文鱼同和祭海城正在说这件事。
叶即：“合作要谈成了？”
在国内出过几次事故还去瑞国，黄明生不该这样没有警惕心，除非有非去瑞国不可的理由。明生集团这一年多来最大的项目就是要全资收购欧洲那家老牌汽车集团，若是成功，将是华夏有史以来第一个全面收购生产线和技术的案例。业内关注度极高，时不时就有项目进展消息见诸媒体。因为这个项目，明生集团股价一直逆市上涨。如果有什么非去欧洲不可的理由，最大的可能就是项目即将签约。先期谈判老板可以不出面，签约仪式却是一定要出席。
祭海城苦笑一下：“本该如此——现在恐怕永远不能谈成。阿叶，明生的股票还有多少？”
叶即：“算上小贷公司质押收来的，和基金通过其他公司持有的，一共一千三百万股，按照最新收盘价，市值约二十三亿四千万。”
明生集团虽然不是大蓝筹，但也算是制造板块的定海神针之一，原来的股价一直稳定在每股一百五十元左右，因并购的消息不断传出，近期的股价已经突破一百八十元。
祭海城：“阿鱼，大盘资金有没有异常？”
文鱼同：“今天北向资金有六十亿分散进入制造板块的一些僵尸股。”
文鱼同说完，三人皆是沉默不语。黄明生在国内遭遇汽车事故，在欧洲登山坠崖，有六十亿的资金默默流向明生集团同板块的僵尸股。这些消息组合在一起，哪怕再不敏感的人都会觉察一些端倪。明生集团市值四千多亿，六十亿的资金全扔进去持股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二，前提还是有人做大笔卖出交易。
项目稳定，逆市上涨，形势大好的板块梁柱，会有人舍得做卖出交易吗？会！只要黄明生死亡的消息一公布，股价跳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这六十亿不过是投石问路，如果有心，后面还会有大笔做空等着。
三人沉默不语，不仅仅因为即将发生的股价波动，即将到来的做空，还因为黄明生的死亡，几乎可以确定是一场诱杀。而诱杀者，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在黄明生死亡消息确认的转天就将资金打进僵尸股，毫无顾忌，等待翻云覆雨。
是了。毫无顾忌。
华夏股市常被称为“赌场”，甚至连赌场都不如，满手进来空手出。股民常自称“韭菜”，然而即使是股市上长红的企业，也避免不了将被收割的命运。那些拥有大量资金、神出鬼没的“庄家”，猖狂如斯，时不时祭出镰刀，在股市上尝尽人血。
半晌，祭海城道：“阿叶，不影响现有经营情况下，我们能调出多少资金？”
叶即心下一动，回道：“成海账面能调三十亿。基金那边，芳依还在核算，预计四十三到四十五亿。”
祭海城：“阿鱼，这几天盯住北向资金情况。阿叶，确认好止损线，要是有人做空，我们就收一些——能收到多少收到少。”
文鱼同和叶即同时看向祭海城。
祭海城看向目光澄澈的两位小弟，无奈地摊摊手，靠向办公椅背：“我不过做个入局的决定，至于这样惊讶么？”
文鱼同摸摸鼻子：“昨天要做局，今天要入局，海哥，京城风水对你影响这么大吗？”
祭海城自嘲地笑笑：“早该做这些决定。你们都不怕以身犯险，我这个当大哥的，还有什么顾忌？”
叶即盯着祭海城看了半晌，道：“海哥，你觉得黄明生的死，和我们遇到的事情有关？”
祭海城：“你不觉得这些事件太过巧合？”
叶即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巧合。从他们准备介入汽车制造行业开始，意外接连发生。从两年前兰姐在岭南遭遇的车祸，到卫港那几个微不足道的汽车零部件厂引发的几件事故，再到国内知名的汽车集团老板海外身亡——他们该是到达了有人认为他们不该去的领域。
只是在这领域中，他们还未被放在眼里。成海投控不过几百亿规模，也不是上市公司，除掉他们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不过是为了不再碍眼而已。但黄明生的死亡，后面会有真真切切的巨大利益，甚至在金钱外，会有更多难为人知的目的。
海哥要收明生集团的股票，是要吸引火力，让他们这颗绊脚石更显眼一些。他们没有足够的资金实力与能翻云覆雨的庞然大物去进行持久战，想尽快去摧毁他们，仍需更强大的力量。海哥昨天决定向中心局借力，引他们入局，已经做好将成海投控当作那个庞然大物诱饵的准备，如今不过是将这诱饵造得更美味些而已。
叶即忽然想起这些看似巧合的事里，还有他因为瑞华昱晟汽车制造厂和卫港汽车零部件厂的项目，与周重安两次相遇。海哥说周重安仍是中心局身份，但并不知晓具体在做什么——以商界投控公司老板身份作为掩护在执行的任务，会是什么？周重安在这个他们“不该去”的领域里，在做什么？
叶即垂下眼，未答话。
文鱼同接过话头：“我这倒是有个‘巧合’。”简要将在修理厂遇到韦祎的事道来，说出他的结论：“不至于拿个配件都要自己去，还是内置监视器这种敏感货。阿叶说在卫港时看见周重安的车抛锚才同行返程——真的是抛锚吗？”
文鱼同和叶即前一天晚上分析过在卫港遇见的几件事，可以确定和他们没有关系的，就是周重安的车抛锚这件，但如果结合周重安还在中心局的身份、韦祎亲自去取军工配件，可以推导出周重安的车抛锚并不是一个孤立事件。文鱼同当然不会认为以韦祎明面上谨安投控总经理助理、实际中心局成员的身份，会在大白天给一个配件店的小工当司机。韦祎不会闲得无聊去搞配件，如同文鱼同不会真的没事去兼职修车。
祭海城微眯起眼，片刻，说道：“阿鱼，韦祎让你再联系，你可以接触一下。阿叶，瑞华昱晟汽车制造厂的项目，我们要尽快推进。”
文鱼同翻了个白眼：“不能让我离中心局远点么？”
叶即已经了解祭海城的意思，微微挑起眉看向文鱼同道：“怕是不能，中心局大概已经有一个局。也许不止我们想做诱饵，中心局也有这个打算——大家一起愉快玩耍吧。”
02
两位小弟刚离开自家大哥办公室，祭海城就接到了周重安的电话——来电是为敲定餐叙事宜。周重安要订在后天晚上，询问他的时间。
祭老板欣然同意。上回周重安来成海投控时，就提到了要约在两天后。祭海城猜到谨安集团大概要举行年中会，那么约定的这个时间，该在谨安的年中会后——他大概率还会见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周重安效率很高，挂掉电话后不久。祭海城就收到了署名是周重安秘书发来的餐叙时间、地点，拟出席人员的信息。果不其然，预计出席的人员中，有周文安的名字。
祭海城很久不曾与周文安见面——这是他的刻意为之。
成海投控的业务上避开谨安集团，除了周重安的原因，也有周文安的原因。
他与周文安是中心局少年代的同期，关系甚笃。直到青姨和祥叔出事，他和阿兰准备离开中心局，受到了周文安的强力阻拦。祭海城决心已定，周文安劝阻不成。二人自那时起便极少联络。
祭海城和阿兰离开中心局两年后，周文安也离开组织，回到岭南接手谨安集团——这原本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祭海城知道周伯谨、安平芝夫妇也不太赞同自家的孩子一直留在中心局。自从中心局东欧行动失利后，行动组陨落的精英的遗属们心态上都或多或少发生变化。
周伯谨、安平芝夫妇是八十年代的知识分子，科研出身，与中心局的很多科研行动都有合作。他们的弟妹周仲谨、安云芝夫妇亦是中心局成立后的初代精英成员。一家人与中心局的关系深厚无比。他们那一代人的坚定信仰也许很难被金钱、权力腐化，但周、安夫妇并没有受过中心局的训练，很难在经历弟妹同时殒命之后，依然义无反顾的送自家孩子到组织而不担心。尽管周文安、周重安陆续加入中心局少年代培训，夫妇二人并未拦阻。但祭海城相信，他们更乐见子侄们离开组织，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祭海城知道周文安与周重安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亦是表兄弟。只是因为周仲谨、安云芝作为中心局成员的身份一直保密，在他们离世、谨安集团也不断壮大后，周伯谨、安平芝夫妇为了子侄辈们的成长，一直对外如是说而已。
祭海城还记得十四岁时，他和周文安在训练闲暇互相炫耀弟妹。周文安对自己的弟弟妹妹夸赞不停，他也不甘示弱，说过“你只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人数上就赢过你！”
只是那时他们都有志一同的没有提及为何有这样多的弟妹——那次东欧行动，让很多孩子成了孤儿，也有了胜过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
东欧行动时，阿兰、阿叶、阿鱼、阿树的年纪都还小，记忆未必明晰。祭海城那时已经十岁，清楚记得曾经还聚在一起、笑意盈盈逗他的叔伯阿姨们，忽然变成了一个个小盒子，未留下照片，不再被提及。祭海城作为大哥，未曾将记忆中的阴霾传导给弟妹，仍带着他们快乐成长，还立志传承父辈衣钵。
直到北美行动，青姨和祥叔的离世，他无法阻拦自家弟妹亲眼目睹阴霾。
在北美行动十六年后的现在，阴霾之下，即将袭来暴雨。
创办成海投控十余年，前些年所有关于案件的追查都十分艰辛费力，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的试探行动却沉沙折戟，不堪一击。在沉寂两年后，如今又有了直面的机会。
阿叶受伤后，祭海城已开始转变想法——他拦不住阴霾，也拦不住大雨，他拦不住深海中袭来的风暴。
几件在汽车制造领域的事件同时发生，祭海城绝不认为是巧合，阿叶和阿鱼也如此判定。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弟妹的保护者，却忽略了保护者不止他一个。弟妹们早已与他同船，选择了一样的角色。如果一切必将发生，同舟共济是他唯一的选择。
那么，该借的力量就要借，该见的朋友就该见。
黄明生的死不会是意外，就像北美行动青姨和祥叔的离世不会是意外，东欧行动中心局精英的集体陨落也不会是意外，这些，都更像是为了阻止什么而蓄谋已久、徐徐图之的诱杀。
祭海城站在办公室窗边，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与地面上川流不息、看来渺小的人影和车影——相比高楼大厦，人当然是渺小的。但从来拆散高楼的，也是人。
或许另一场诱杀已经开始，这一次，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与朋友们，不该再做懵懂的猎物。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诱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