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破木吉他》北冥桀

2、情书？

　　下课铃声响起，顾孟平打着哈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他觉得今天的课格外漫长。

　　下课到晚自习之间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按照惯例这也是他吃饭和社团活动的时间。学校很看重素质教育，专门有一个小楼作为社团活动的空间，其中的一间教室就属于他们摇滚社团。
　　已经高三的下半学期了，他之前乐队的成员都推出了社团准备专心应对高考，只有他在每天的这个时间都会到社团排练室来，看看低年级的排练，一起聊聊天唱唱歌。
　　走出教室去社团楼的路上，他鬼使神差地拐到了文科1班的方向，他觉得自己多绕了几十米无非是为了多运动运动减减肥。当他在教室门口并没有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个肥减得有点亏。

　　直到晚自习结束，他都强迫自己重新回到了音乐的世界里，脑海中响着旋律和鼓点，手里握着笔试着写点新的歌词，可是他一句话也写不出来。毕竟今天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他的歌挺烂的。他第一次觉得一个可能有点水平的人和他说了句实话。
　　他觉得很委屈，又觉得一点也不委屈。

　　顾孟平的家距离学校只隔了四个街区，所以一般放学后他都会自己走回家。学校虽然是寄宿制学校，但是因为他的家很近，所以他选择了走读。
　　放学铃声响起，顾孟平起身拿起书包，没有和其他同学打什么招呼，独自下楼走出了校门。
　　“艺术家不需要社交。”他总这样安慰自己。
　　走出校门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戴上耳机。回到自己的世界感觉真好啊。他晃晃悠悠地向家走去。

　　每次回家他都会绕一条小路走，绕不了太多，但是至少能让他晚点回家，至少这条小路上人会少一点。

　　“明天你还去天台吗？”
　　令人讨厌的声音！顾孟平心里一紧……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他很想说出“你去我就不去了”这句话，但是话到嘴边，转念一想，这岂不是就意味着他放弃了他天台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你去我就去。”
　　顾孟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本来自己只是想表达宣战的意思，怎么说出口味道变得怪怪的。
　　“行，看你哪节课有时间。”
　　顾孟平把耳机塞得紧了些，偷偷调大了音量。靳汲撇撇嘴，再没有说话。

　　一路上两人无言，顾孟平在前，靳汲在后，顾孟平在左，靳汲在后。
　　顾孟平有点受不了这种感觉，好像一直在被人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虽然无意间回头，看起来靳汲并没有盯着他，只是静静得走着，好像若有所思。
　　可是这种感觉为什么这么奇怪呢？每个路口顾孟平都觉得靳汲会拐一个弯就消失不见，可是回头看他总在那不远不近得位置，但又完全不像两个人是认识得样子。
　　顾孟平脑海中很快过了一遍所有他看过的悬疑电影的情节，这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再拐过面前这个弯，就是他住的小区了。发现靳汲丝毫没有要和他分道扬镳或是停下来的意思，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走到了小区门口，顾孟平放慢脚步，拐进小区大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蹲在路边，解开自己的鞋带，假模假样得重新系着鞋带，装作不经意间回头。
　　忽然他身边像是一阵风吹过，一个人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他抬头一看这人正是靳汲，他在超过顾孟平几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你怎么……？”顾孟平一时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顾孟平住的这个小区是属于他父亲公司的家属小区，离学校不远，所以小区里有些学生确实也和他上一所学校，但是犹豫他的高中属于省重点，中考分数还是要求很高的，所以和他上同一所高中的并不多。
　　更何况，顾孟平平时在学校除了教室和社团，当然还有天台，几乎不会去其他的地方。即便是周末在家，他也不会出家门，所以如果真的有和他住同一个小区，同时又和他上同一所高中，又是同一个年级的男生出现，也不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想明白了这些，顾孟平也没有再问下去，他迅速系好鞋带站了起来。小区进门的第一栋楼一号楼，就是他的家，他想着只需要拐弯，进门洞，上电梯，一切也就都过去了。

　　“我住三号楼。”靳汲很自然得说到。

　　顾孟平没有说什么，继续向里走去。

　　“明天一起走？”靳汲加了一句。

　　顾孟平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下。

　　“我走得早。”顾孟平只憋出来这么一句。

　　靳汲笑了笑，转身向三号楼走去，伸出一只胳膊招了招手，头也没有回。
　　“明天见。”

　　……

　　第二天起床后，顾孟平专门花了五分钟很认真地洗了脸，这是他一个自认为是糙汉子的人身上从来没有过的。
　　或许是不想再和昨天过一样的日子，见一样的人了吧。
　　虽然说顾孟平一直以来都是希望自己每天的生活过得不同，过得有趣。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艺考，选择那样的专业。
　　但是昨天那个有趣法他也是不太能接受的。
　　他穿好校服背上书包，父亲已经去上班了，母亲还在化妆。
　　“我上学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母亲急忙出来，问他东西有没有都带好，叮嘱他上课好好听，文化课成绩也非常重要。顾孟平敷衍的答应着出了门。
　　走进电梯，他长长输了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cd机，熟练得把充好电的电池装上。
　　虽然他家在30层顶层，但是下行的时候中间并没有人上电梯耽误他的时间，他看了看表，今天比昨天还要早十分钟出发，看来一切都很顺利呢。
　　顾孟平有出电梯来到小区口。
　　“还以为你会有多早呢。”
　　熟悉又令人讨厌的声音。

　　“给。”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昨天的那条路，靳汲递给顾孟平一张叠好的纸。
　　顾孟平没有伸手去接，靳汲就直接塞到了他的校服口袋里。
　　卧槽，不会是情书吧？这都什么年代了？什么情书？给谁的情书？还是谁给我的情书？是他们班的姑娘吗？看到我弹琴的样子就看上我了？是那个女孩子呢，是那个短发稍微有点高原红的吗？我说呢每天做早操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顾孟平心里暗戳戳得想着，下意识掏出了那张纸，已经有点揉的皱巴巴的了。
　　“我不是很懂摇滚啊，”靳汲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前段时间看你们在学校里的那个演出，我就在想，你的嗓音条件不错，乐队的成员能力也还可以，怎么写出来的歌那么无聊。”
　　顾孟平还没有打开纸，他完全被这个男生整蒙了。
　　“后来我看了一些相关的电影和书，我发现问题所在了。”
　　顾孟平第一次想听这个男生说下去。
　　“歌词。”
　　靳汲虽然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两个字，但是在顾孟平看来有点故作深奥了。他后来回想起来总感觉靳汲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像极了周星驰在《食神》里的那句台词。
　　“洋葱。我加了洋葱。”

　　靳汲看对方没有接话，继续说道：“首先从音乐形式来说，你们既然玩的是摇滚不是民谣，歌词更多的应该是看似直白但又戳中人心的话。你不觉得什么悲伤啊，流浪啊，远方啊这些词，实在是太文艺了吗？”
　　顾孟平好像有点懂了。
　　顾孟平好像有点更委屈了。
　　第一次在摇滚乐上还有人想要给他上一课，还是一个圈外人。
　　“这是我又看了你们在网上传的你们的视频里的歌，改了一下的歌词，”靳汲指了指顾孟平手里的纸。
　　“仅供参考啊，仅供参考。”靳汲说完这句话，走在了前面，没有再等磨磨蹭蹭的顾孟平。

　　顾孟平在后面默默地打开那张纸。
　　顾孟平傻了。
　　这人还有点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