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偶遇” ...
-
皇太女请旨与皇太爷一同去素州上香，帝后虽知是女儿想要出宫玩耍，但也无奈妥协：“孩儿，你未来将继承大统，出门务必要注意安全，也要用心体察民情，不要耽于玩乐。”
“孩儿知道了。”
一月后，公主坐上了去素州的马车。
但是皇太爷不比母皇父仙那么溺爱她，皇太爷年轻时候可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一直觉得宝玉过于懈怠，平日里就对她耳提面命，此时更是逼着她与他坐在一个马车里，给她讲一整天的经史子集，听得宝玉恍恍惚惚欲.仙.欲.死。
“珏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何意？”
“船在水上漂，翻船泪两行。”
皇太爷：…………
“我是问你这句话隐喻为何？”
宝玉睁着一双呆呆的蓝色大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
皇太爷忍不住用笔杆子敲了敲她的脑袋。
而静云寺里，无心换上了月白的劲装，擦拭着一把雪白的剑，宝剑在阳光下反射出凛冽的寒光。
一个头顶略尖的僧人垂首立于身后，看着那锐利的剑锋微笑道：“若是贾国唯一的皇太女死于非命，想来帝后必然心痛。”
无心将剑缓缓收入剑鞘：“丧子之痛，不若国破家亡。”
僧人脸上的笑微收：“主子不打算杀她？”
无心垂着眼，看起来很是慈悲的样子，僧人不知为何，突然不自觉抖了一下，背上冷汗涔涔。
只见无心笑着，看起来温和又纯良：“我是真的倾慕皇太女殿下，你们怎么都不信呢？”
“啊……”僧人知道自己愚笨，此刻实在想不明白主子在想些什么，难不成堂堂佛子，竟要去勾引一个小姑娘吗？
无心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轻轻一拍剑鞘，长剑弹射而出，被他轻轻一挑，在空中转了几个旋，划过优美的圆弧，最终落在掌心。
花哨极了。
僧人如是想。
皇太爷在入寺前三天要求宝玉与他一同茹素，宝玉差点忘了这回事，整个人都像一只脱了水的大白菜，整日蔫哒哒。
小一和小二深谙公主习性，在绿豆糕红枣糕中夹了肉糜，这些糕点一口一个，吃完后她还漱口熏香，这才没被皇太爷闻出来。
一行人到静云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静云寺的住持早已在门口候着，宝玉与皇太爷先是梳洗了一番，沐浴更衣。
宝玉在皇宫就被父仙叮嘱过各项事宜，她作为皇太女，出门在外就是皇家的脸面，不能失礼。
皇太爷给住持送上了一叠手抄经书，又添了香油钱，带着宝玉去沐浴更衣，再到各个大殿上香。
宝玉满脑子都是跪下，一拜二拜三拜，站起来换地方，再跪下……循环往复。最后他们进了狐仙殿，大殿里端坐着一尊白玉狐狸。
宝玉看到白玉狐狸的时候觉得特别亲切，在她拜了三拜后只见一团白色的柔光自白狐狸的右眼而出，落在了她胸口的玉上。
宝玉大感惊奇，盯着自己的灵玉眼睛一眨不眨。
皇太爷为贾国求了一签，是上签，拿着签文去找方丈解签去了，本来宝玉想跟着去，但是看到了那签筒，也很是心痒，她询问身边的小和尚：“孤可否求一根签？”
她客客气气的样子让小和尚受宠若惊：“您自便。”
宝玉学着皇太爷的样子，拿起那签筒，先是小心翼翼晃了两下，结果没有签飞出来，于是她胆子大了起来，刷刷刷地摇动签筒。
只听哗啦一声，签筒中的签洒得遍地都是，宛如天女散花，每一根签在经历了自由的翱翔后重重落地。
小和尚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您……您……”
宝玉心里满是完了完了，皇太女的光辉形象崩塌了。刚想放下自己的礼仪趴在地上把签捡起来，就见白狐像再次发出柔光。
地上的签从地上缓缓升起，那慢幽幽的动作竟然看得出一点母亲帮孩子捡玩具的宠溺，让宝玉生生愣在原地。
一支支签飞回签筒，最后只剩一根签端端正正摆在她面前。
身边的小和尚长到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种阵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来：“白狐显灵了！”
他的声音因为惊恐而走调，大老远地传出殿外，引得小一小二匆匆进来。
宝玉呆呆地手握那根竹签，只见这根竹签上写着——心想事成。
好像……好像没有这种签的吧？
她方才没求平安求姻缘求事业，她求的是自己一辈子食物充足安逸等死。
按照签文的意思她应该能高高兴兴吃一辈子吧。
父仙总担心贾国要倒在她手上，这下就不用愁了，要知道整个贾国都是她的粮仓，她能吃一辈子，贾国肯定能在她手上平顺一辈子。
在贾国，人与妖和谐相处，人们同时跪拜佛祖与妖神，且寺庙是可以通天意的地方，在寺庙发生意象虽然不常有，但也曾有许多个例。
这下直接震动了方丈，住持和皇太爷。
此时的无心已经舞剑半个时辰，却没等到公主。
按照他这些年安插的钉子给他递来的汇报，基本可以判断这皇太女只是个空有皮囊，没有城府且娇纵任性的女人。按照她的个性，必然没有耐心陪皇太爷听好几个时辰的经，在拜完最后一尊狐仙后应当会想法子离开，而他选择的位置是她的必经之路。
但他没想到的是，宝玉求签引来异象，皇太爷大惊，高呼狐仙保佑大贾，拘着宝玉在狐仙殿里念经。
无心等啊等，虽然依旧英姿飒爽，剑锋凌厉，实则后劲不足，汗也已经打湿了衣襟。
一个刚被打屁股扎马步的十岁武僧路过，叹息着摇摇头：这大哥哥好可怜，整个人都像过了水，想必也是被打过屁股过来挨罚的。
一个负责做斋饭的僧人路过，叹息着摇摇头：出家人肾不好，没法子吃腰子鹿鞭这些荤腥来补身子，等会不若给他送碗山药炖韭菜续续阳气。
小一方才见皇太女整个人都蔫嗒嗒的，时不时偷偷揉膝盖，打算去给皇太女取护膝，正巧路过无心，只瞥一眼就摇了摇脑袋：这人怎么舞剑花里胡哨的？不像她们公主，一掌劈下去，直接能把人脑袋劈断了。
无心在舞了一个时辰的剑后，那位尖脑袋的僧人才来向他汇报狐仙殿的情况。因为皇太爷，寺里多了许多暗哨，他只得小心避开暗哨的视线，因此才晚了些。
僧人看着他们佛子大人，他的衣衫紧紧贴合在他单薄却有肌肉线条的身上，发丝柔软地粘在他的脸颊上，身姿看着竟有些曼妙。
僧人想，他们佛子还是挺有本钱的，锦绣堆里的皇太女说不定直接能被他主子的皮相迷惑。
今天的事是突发状况，无心自有应对方法，他先去沐浴更衣，再叫属下将市集里买来的生肉包子在竹屉里蒸上。
这包子包得严实，闻不出丁点肉味。听闻皇太女继承了狐族的嗅觉，可闻到千米之外的香味。
原本以宝玉这段时间的缺肉情况，她必然会不远万米翻墙来偷吃，但是今日皇太爷心情大好，特地吩咐厨房做一大桌素鸡素鸭，那些味道与真肉也没什么分别，宝玉一人将所有盘子清空，吃了这么多日来的第一顿饱饭。
竹屉里的包子都快蒸烂了，依旧没等来某只动物，僧人就见无心的表情有些苦恼。
僧人也觉得苦恼，你说做什么不成？以您佛子的身份，煽动几大国围攻贾国它不香吗？刺杀皇太女令贾国女皇丧女它不痛快吗？偏偏要七弯八绕去偶遇，难不成您是真喜欢这个没脑子的皇太女吗？
“把火关了吧。”无心卷了卷自己垂下的头发。
他静静地看着炉灶里的火光熄灭：“罢了。”
僧人琢磨着罢了是什么意思，只见无心缓缓起身，往屋外走去。
宝玉虽然精力旺盛，但听了一下午的经，还是困得不行，她一边打哈切一边走着。
这时，她胸口的玉泛起了微光，她眼前的地上显现出一个个萤白色的爪印，像是在给她引路。
宝玉左右看看，小一和小二并没有反应。
她悄悄收回视线，轻咳了两声：“我想随处走走。”
小一小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宝玉却悄悄用脚踩着那萤白的小爪印一路走。
小一小二发现公主的脚步诡异了起来，像是外边耍杂耍的，格外跳脱，也格外魔鬼。
左一步右两步，单腿跳，再一个空中回旋，也不知是什么兴致。
但所有人能俯视这片地域，会发现她们的路线刚好绕开无心的路线。小脚印的尽头，刚好是她的院落。
而无心却觉得自己可能被耍了，有时明明能听见宝玉一行人的脚步声，下一刻人就没影了，像是刻意要躲开自己。
且那脚步，怎么听怎么奇怪，像是在捉弄自己。
直到月上三竿，无心终于放弃了。
这公主，有些邪门。
他在外头吹了会风，慢慢往回走，却在院门外听到了房内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脚步顿住，缓缓握住剑鞘，收敛气息，从窗口轻轻越入房内，他巡视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小厨房门口。
厨房里的声音混杂上了咀嚼声，像是仓鼠，但是那心跳声分明是个人。
他用剑轻轻挑开窗，从窗口往里望，窗户不大的缝隙刚好照到少女的半张脸上，他看到了一张闭着眼睛的脸，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的睫毛，月光下，睫毛微微的颤抖都显得无比清晰。
无心收起剑，改而直接转到门边。
门是老旧的木门，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一声。
嘎吱嘎吱，里面依然是咀嚼声。
无心敛衽，双手合十，脸上带着一点兴味的笑：“阿弥陀佛，是无心小看了公主。”
无心已经确认，这公主并不是一个傻子，甚至称得上聪慧过人。
他心中思绪万千，但眼前的咀嚼声并没有停下来，反而依旧踩着节奏。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宝玉的眼睛依然闭着，每吃完一个肉包子，就伸手进竹屉里有再摸一个，完全没有理会他。
无心的表情更为慎重，他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宝玉很快发现包子没了。
黑暗里可以恍惚看见她几乎整个人钻进了大竹屉里找，一边拱着一边往里蹭。
无心意识到不对劲，用火折子点上了灯。
多了灯光，房间的一切终于显示出全貌来。少女穿着亵衣，亵衣上绣了密密麻麻的大红花，披头散发，光着一双脚丫子，整个人蜷缩在大竹屉里。
这个竹屉能一次性蒸两百个包子，刚好够她缩在里面，她也不嫌硌得慌，反手将那硕大且沉重的盖子单手托起盖上。
无心听到了竹屉严丝合缝地合上的声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偶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