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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土匪报仇 ...

  •   那晚的梦令我余悸很久。梦里的人叫屠三斤,那个我在太行山脚下看见被人一刀断头的人。屠三斤在寨子里是出了名的迷迷糊糊、丢三落四,而这一回丢的彻底,干脆把头给丢了。

      屠三斤让我猛然从长久以来的一场幻梦中惊醒过来。我想起了观音寨中的父老,他们,或者他们的魂魄,在殷殷期盼着我凯旋而归。

      在军中待久了,我都快把忘了自己的初心。

      我是来报仇的啊!

      我,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我,是这世间孤独的行者。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变得越来越话少,我觉得我这样苦大仇深的人理当要深沉一些。

      有一天,我坐在一块岩石思考我的前路。将军走过来,我想,一定是我深沉而悠远的目光使他想起了自己的罪孽深重,他愣了一下。为了缓解尴尬,他一拍我胳膊,故作轻松:“干什么呢,练内功?捡着武功心法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揶揄。俗人,怎懂我的忧思和哀伤?

      “本将告诉你,别信那些玩意儿,都是骗人的!练功没什么捷径,每天多打两个时辰,功夫自然好了。那些武功心法都是唬小孩的,什么欲练此功,挥刀自宫,唐家镇有个乞丐成天见兜售这个,十文钱一本,十五文两本,逢人就说骨骼清奇……县令也不派人整治整治,万一真有傻子挥刀自宫了……诶你不会……哦我差点忘了你没……”将军忽然停住口,顿了顿,拍拍我肩膀:“没事没事,接着练吧,就当打打坐修修心性!”

      欲练此功,挥刀自宫,那也得我有的自才行。

      不过别说,在某些个深夜我还真认真思考过,如果我有那玩意儿,我自不自。

      我想,我应该是会的吧。

      毕竟,我是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

      这么想着,我不禁为自己感动地流下两行泪来。

      历史,终有一天会将我和荆轲他们写到一起。想到这里,我决定早点睡,明早精神饱满的去镇上找人画幅肖像。我要让世人铭记我最丰神俊朗的样子。

      “诶将军你刚说什么……十五文两本?”将军走出大老远,我才后知后觉注意到他的话。捏着怀中花二十五文买的《葵花宝典》上下册,我陷入了深思。

      通往英雄的路上总是充满了大大小小的荆棘。

      左谷蠡王脑袋被砍以后,漠北人彻底疯了。一半人吓得闻风丧胆,逃入更深的草原腹地;而另一半人却变得更加无所顾忌、更加挑衅,像被逼入了绝境的狼。

      这一半疯狼打仗毫无章法,唯一的特点,就是疯。

      要打垮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并不难。唯一的麻烦就是疯了的人是不知道休息的,他们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像潮水一样涌来,烦不胜烦。

      那半年间,我打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仗。身上也挂了不少彩。我时而已经能独当一面,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和马德一起。

      有一回回营我们围在篝火边聊天,马德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受了伤,伤口仍在流血,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这些个粗糙的人啊!

      我无奈轻叹,从怀中掏出将军给我的药膏,递给他:“脸上破了,拿这个擦擦,不留疤。亲试好用。”小树林之后,不知是不是观音寨的优良作风传扬了出去,马德和我打架再也不打我脸了。但那个药膏真的好用,我厚着脸皮又跟将军讨了一些。

      “将军,上回那个药膏还……还有吗?”我说过我要把他薅秃了,我燕小九一向顶天立地、说一不二。

      “干嘛?”将军防贼一样地防我,眉头轻轻一皱:“还有人打你脸?”

      “没、没了。”我腆着一张无耻笑脸:“但身上也要用不是,嘿嘿!”

      “身上?”将军上下打量我一眼,轻笑:“你这身子挺金贵啊!”

      “那可不!我又不当一辈子兵。等我杀……”我忽然意识到当着他面说杀了他可能不太礼貌,换了个措辞,“等我当完这三年兵,我还要回我的观音寨呢!我琢磨着,我自个重建观音寨昔日威风怕是有些难,所以想着靠我这皮相,入赘个别的山寨,再借他们的势力东风再起。我觉得卧牛寨就不错,他们大当家的闺女从小就对我有意思……将军你看我是不是很有谋略?”

      “靠这皮相?”将军原本躺倒在草丛间,大概被我惊人的谋略所震撼,一坐起来:“你这是打算……卖身?”

      诶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瞎抓重点呢?

      不过你非要这么说,也不是完全不对……

      我有些茫然在点头与摇头之间。

      但将军似乎并不管我的态度,自己认定了,又问:“谁帮你重建观音寨你就卖给谁?”

      “……可、可以这么说吧。”

      将军重又翻身躺倒,仰望斑驳的松影和松影间一点细碎月光,许久,淡淡道:“你又不卖给我,和我要什么药膏?”

      嘿,你说说你这人,我们好歹……敌人一场,分这么清楚多没意思!

      然而没过几天,将军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认可了我的惊世韬略,还是给我弄来了一罐药膏。

      自那以后,我薅老虎毛薅的更欢实了。

      马德瞥了一眼我手中的青瓷小罐,一哂:“燕小九,我说你还真娘们兮兮的,脸上磕破点皮还怕留疤,怪不得将军不让我们碰你那细皮嫩肉的脸!”

      “不用拉倒!以后找不着媳妇别怨我!”跟这种大老粗真的没办法讲理。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我将瓷瓶收回来。然而一翻手之间,马德不知道一眼瞥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一把攥住我手腕:“燕小九,你这玩意儿哪来的?”

      “……将、将军给的,怎么了?”我声音颤抖着问,见他脸色严肃,脑中一下子翻过数十个可怕的念头。

      这该不会是什么……赃物吧?将军忙里偷闲地做贼去了?莫非这是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吧。

      还是这玩意有毒?将军给我下了慢性毒药、要毒杀我?大……大可不必这么脱裤子放屁吧。

      ……

      马德一听是将军给的,紧张的神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松开我的手,淡淡“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你倒是说究竟怎么了啊!”

      马德将瓶子翻过来,点点瓶底的那个红戳:“这个药是上贡天子的,一般人持有,是死罪。”

      “乖乖,将军都偷到大内去啦!”我忍不住脱口赞叹。

      马德一个巴掌拍过来:“偷个蛋偷,你小子成天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将军祖母是长公主,有点禁中的赏赐,很正常。”

      “哦!”我受教地点点头,转头又想到一事:“那每个月一罐子,还……还正常吗?”

      “……”

      回去的路上,我没忍住想,我燕小九可真是出息了,都用上皇帝的东西了。

      我爹在天有灵,怕是也会感到欣慰吧。

      几天后的晚上,营中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观音寨里的小蚂蚱。两年多的功夫,原本细瘦的一阵风都能刮倒的小蚂蚱已经长得比我还高了。

      小蚂蚱带来一个消息:“大当家,卧牛寨把咱们寨子占了!”

      其实这是半年多前的事,小蚂蚱好容易逃出来,还在北上的时候迷了路,在一个军镇上被拉去稀里糊涂干了两个多月苦力。

      才拖到今天刚给我报上信。

      沈大娘挑中他来给我报信,是因为觉得他最机灵。没办法我们观音寨如今,的确是有些人才凋零!

      不过这样的困境很快就会过去。

      是时候由我燕小九带领大家走出低谷、重振雄风了!

      我于是去找将军,干脆利落地告诉他,我要回寨子。

      将军淡淡扫了我一眼,也干脆利落地回复我,不行。

      “为什么不行?”

      “观音寨被人夺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你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卧牛寨高手数十,你现在上山,就是找死!”

      我一听到“卧牛寨高手数十”就来气,想当初我们观音寨比他们还威风,我爹上他们寨子切磋,他们大当家都得把首座让给我爹。

      现在落魄成这个怂包样子,都是拜谁所赐!

      我气沉丹田,恶狠狠吼出一句:“要你管!”

      “找死就找死,我是观音寨的大当家。当初下山找你报仇一样是找死,我还不是来了!”

      对,我是观音寨大当家。

      大概我的气势太过如虹,将军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好半天,才沉沉道:“三年前你来找我报仇,我们说过什么。你现而今还是我麾下的兵,三年之期未满,你不能随便离军。”

      三年之期未满是吗?

      “三年之期说的是我能在这期间杀了你。”我道:“只要我能杀了你,我就能离开。明天,明天我就要报仇。明日午时,校场上见。”

      话落,我看到将军定定望着我。我从他眼底看到了能吞噬人的愤怒。那样的眼神,我在受伤的野兽身上也看到过。

      不过,他一向情绪稳定、波澜不兴。很快,他恢复了我熟悉的平静。冷冷从口中吐出一句话:“燕小九,你可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对,我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但我更是观音寨的大当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土匪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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