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妻》赵撄宁

54、拦路

　　萧钰送顾倾回府的路上，正好遇上萧钏和姜蔓，二人一人牵了一匹马，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阿姐，八郎和姜小娘子在前面。”萧钰勒紧了缰绳，靠近马车，掀开帘子同顾倾说话。

　　顾倾听了这话，不由兴味盎然，探出脑袋向外看去，果然看见萧钏和姜蔓，也不知姜蔓说了什么，萧钏听得直点头，这乖顺的模样便是在许德妃面前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得，一物降一物。

　　顾倾有些好笑地唤了萧钏一声：“八郎。”

　　正对着姜蔓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事事上心、再不随意糊弄的萧钏骤然间听到顾倾的声音，不由得身子一僵，旋即顶着一张略显尴尬的笑脸转过了身，喊了声：“阿姐。”

　　姜蔓随之转身，向萧钰行礼：“吴王。”又看向顾倾，“阿倾。”

　　顾倾轻轻挑眉，冲着萧钏和姜蔓抬了抬下巴，“你们好兴致。”

　　萧钰强忍着没笑出声，天知道这门婚事刚定下来的时候，萧钏几乎是一见着他就要表达一下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满以及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有一个阿娘管着我就够了，怎么阿爹又给我弄来一个姜娘？姜家的门庭，姜家的庭训，我真是想想都觉得这辈子恐怕是要到头了。”

　　萧钰很想问问萧钏，现在还是不是觉得这辈子要到头了。可看着萧钏眼巴巴地望着他的模样，还是没有开口，算是放过萧钏这一次。

　　“阿倾可是刚从宫里出来？”姜蔓没有理会顾倾的打趣，开口问起了顾倾的来处。

　　“嗯，我刚刚去椒房殿给舅母请了安。”顾倾随口搭了话。

　　姜蔓侧过身子把自己的马的缰绳交到萧钏手上，径直登上顾倾的马车，乐呵呵地同顾倾道：“既是偶遇，也是有缘，那我们不如同行？”

　　“去哪儿？”顾倾下意识地给姜蔓让了位置。

　　“溪山。”姜蔓答得很干脆。

　　“溪山？”顾倾有些奇怪，溪山固然是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可倒是少见谁冬日里往溪山去的。

　　“溪山之上已然有白雪覆盖，我们去赏新雪不是正正好？”姜蔓向顾倾说明了此去的目的，眼含狡黠。

　　“赏新雪？你们当真是好雅兴。”顾倾朝着姜蔓眨了一边眼睛。

　　“你就说去不去吧。”姜蔓慢条斯理地拎起马车里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顾倾抿着嘴笑，转过脸去问萧钰：“七郎可要同行？”

　　“阿姐既是有意，那我便给阿姐做个伴儿吧。”萧钰回以顾倾一笑，温和地应了下来。

　　顾倾微微垂下了眉眼，略一思量，吩咐飞絮：“你回府跟我阿娘禀明我的去向。”

　　“是。”

　　四人就这么带着各自的随从往溪山行去，顾倾和姜蔓在马车里说说笑笑，萧钰和萧钏则骑在马上谈天说地。

　　“你怎么跟阿姐凑到一块儿啦？”萧钏回头看了马车一眼，确认顾倾好好地坐在马车里后，冲着萧钰挤了挤眼。

　　萧钰一看到萧钏这副模样就想笑，“阿爹召我去问了几句话，我刚从建章殿里出来就遇上阿姐了。”

　　“七哥，你在阿爹下了明旨之后，就没再见过郭小娘子了吗？”萧钏打马向前，状似随意地问了萧钰一句。

　　萧钰被萧钏问得一怔，旋即反问萧钏：“你跟姜小娘子见过很多次吗？”

　　“是啊。”萧钏大大方方地点头回应，“我先前总觉得世家养出来的小娘子，约莫都是我阿娘那样的，见了蔓蔓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小娘子。”

　　“现在知道阿爹的好了？”萧钰愈发想笑，想当初萧钏知道自己的未来王妃是谁时，一边哀嚎可还一边纠结泰和帝是出于什么想法才给他指的这一门婚事。

　　——“难道是想给我找个女先生？”

　　萧钰温润的眉眼浸满笑意，斜着眼问萧钏：“怎么？你对你的女先生很满意？”

　　“蔓蔓才不是女先生。”萧钏嘟囔着说了句。

　　“嗯。”萧钰好笑地看了萧钏一眼。

　　“蔓蔓就是蔓蔓，是我的周王妃。”萧钏看着远方说出来这句话，他的眼眸晶亮，神色坚定，就好似他正在说的是什么惊世真理一样。

　　萧钰被萧钏的话给惊了惊，他不曾想过萧钏会这么快地变了心思，不自觉地向后看了过去，视线却被马车紧闭的门阻隔，这使他无法如愿看到姜蔓。

　　“你如意就好。”萧钰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说什么。

　　萧钏侧首看着萧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七哥若是和郭小娘子多见上几面，兴许也就如意了。”

　　萧钰低低地笑出了声，但没说话。他又能说什么呢？如不如意的，他还真没想过，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在什么都不清楚的状况下，他的父亲给他定了一门任是谁看都只觉得是皇恩浩荡的婚事，他又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自然是如意的。萧钰沉默地想着。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和咕噜咕噜的车轮声相交织，溪山很快就在眼前了。

　　顾倾畏寒，所以她的马车里素来就会早早地燃上银丝碳，姜蔓在城里时还觉得在顾倾的马车里坐着颇有几分闷热，一到了溪山上，就觉得在顾倾的马车里坐着当真是正正好。

　　“还挺暖和。”姜蔓把玩着手里的红瓷茶杯，对顾倾的马车表示满意。

　　“喜欢这杯子？”眼见姜蔓从上了马车就对桌案上的茶具爱不释手，顾倾微抬了眉眼。

　　姜蔓放下手里的茶杯，正色道：“我知道你大方，但真不用把这套杯子也送给我。”

　　顾倾“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若是旁人说这话，顾倾怎么着都会在事后命人将杯子送到那人府上去，但说这话的人是姜蔓，顾倾相信姜蔓是真的不想让她送。

　　“你既然喜欢，我就送给你，有什么不好的吗？”顾倾调笑着问姜蔓。

　　“不好，你总是这样，我们之间早晚会不纯粹的，阿倾，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是朋友，而朋友，绝对不会是单方面的。”姜蔓放下手里的红瓷茶杯，伸手去替顾倾整理了一下发间的几缕流苏。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顾倾正在奇怪今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就听见萧钰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只是路过，不知诸位拦路却是为何？”

　　顾倾心里咯噔一下，姜蔓的视线碰巧撞上她的，二人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眼里一样的情绪：疑惑、惊诧、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