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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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第二天却醒得很早。
明明还没醒，我能听见她均匀缓慢的呼吸。我悄悄捏起床头的手机，还不到六点。
我以最小幅度转身，从背后搂住她。她的头发柔软且光滑，带着我家洗发水的清爽香味。孤枕多年，我才发现睁眼时爱人在身边酣睡是多么幸福。
她迷迷糊糊地问我几点了，我如实汇报了刚才看到的时间。没想到我最轻的动作还是吵醒了她。她转向过来，钻进我怀里，枕在我的大臂上，边打哈欠边说：“再过半小时叫我，我还要上班，得先回家换衣服。”她的呼吸再次平缓下来，进入了短暂的睡眠。
我反手拿起手机，单手艰难地设定了六点半的闹钟。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九点多了。枕边放着她昨晚当睡衣穿的T恤，已经整齐地叠好。人走了，空余蝉蜕。想到游戏里编故事的剧情，很难说昨天的一切不是我脑内幻想的杰克苏故事。
手机上留着几条未读消息，是明明发来的。她说不想吵醒我所以先走了，还约定晚上一起吃饭，地点在Z大附近。
我第一反应是太好了，一切不是梦，冷静下来后才感觉到些许遗憾。曾在脑中演练过的一起煎蛋烤面包煮咖啡的场景并没有实现，怎么说我也该主动做点什么。想来想去，我决定晚上见面的时候给她带个小礼物，花或者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花和巧克力是情侣送礼物的首选，因为二者都不实用。花三两日便会蔫，即使精心养在瓶子里也持续不了多久。巧克力就更是了，女生怕胖，一般不会多吃，只会在刚拆开包装的时候吃一两颗，其余的难逃过期被扔掉的命运。留不下的东西，送出去也没有意义。
现在我好像明白了，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送”这件事本身。礼物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爱意时语言最好的替代品，有就行，合不合对方心意并不重要。只要礼物的价格达到了对方的心里预期就算是成功，不要奢求价值上的锦上添花。
我订了一束粉白色的芍药，很适合夏天。
自蒋女士匆匆离去已经过了大半个月，除了到家报平安的消息后，她再也没有给我发过任何内容，连鸡汤文和小视频的链接都没有。蒋女士对我是彻底失望了吧？我对搞出三角关系的自己也很是嫌弃。
今天是我的阴历生日，祝福的大部分是小时候的朋友以及家人。家族群里舅舅不知道从哪个老年群里找的模版做了带音乐的电子相册，放了很多我小时候照片，还配上了海底捞的庆生曲，收获了一片好评。蒋女士敷衍地回应三个大拇指的表情，对她哥的行为表示赞赏，却没有发任何与我生日有关的文字和表情，她还是不愿意理我。我厚脸皮地给蒋女士打电话，想讨一句祝福，结果她说要出去买菜，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我，好没意思。
我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不想玩游戏也不想看电影。闭上眼，昨夜的温存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我要多回味几遍，直到这部分记忆刻在我的神经元里。
可能是脑内运动消耗了太多能量，没过多久就感觉到饥饿难耐，我从冰箱里取出昨天吃剩的蛋糕，刮掉翻糖和奶油的部分，机械地嚼着蛋糕坯，双眼失去焦点。
正在放空之际，电话来了，是明明。我听出了她话里的小心谨慎还有委屈，像是不小心摔跤而打碎东西然后捂着流血膝盖的小孩，不想被大人训但又希望被安慰的样子。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晚上吃饭的事一不留神对安教授说漏了嘴，现在改成他请我们，三人一起。想起上次吃饭他上下打量我的眼神，我感到不寒而栗。但不管怎么说，他是明明的长辈，以后免不了经常见面，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挂断电话没多久，安教授也打来了。他反复强调是他非要请我吃饭的，让我千万不要怪明明，还说下午有空的话可以先去他办公室坐坐，聊聊天。刚刚变硬的头皮瞬间软了下来，有明明帮着打圆场哄他开心我勉强能行，单独见面的难度比高中生想去摩根史坦利实习还大。我咬着牙答应了，对方笑嘻嘻地让我叫他叔叔，不用教授长教授短的，太生分了。听筒离开耳朵后，我满头大汗，仿佛做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决定。
我找出蒋女士上次带来的老家特产，还有不知道谁送的咖啡和龙井茶，凑齐了正式拜见安教授的礼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人情社会送礼那套的，大概是从小在蒋女士身边耳濡目染，又或者是当战队助理和证券公司见客户，还可能是后期跟着严姐见多识广。总之每逢这类事情，我处理事情都比同龄人看起来圆滑且老成，但实际上我只是深谙此道罢了。
比预定时间提前一小时到了Z大，我停好车后先去附近的花店取花，然后按照安教授发来的地址前往他在经济学院的办公室。
想起之前在校园里偶遇maru，我边走路边环顾四周，在欢声笑语的三两人群中搜索着，想象她会不会也像上次那样与我擦肩而过。第一次偶遇是缘分，第二次是奇迹，第三次除非人故意为之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生。
我拿着花束提着礼盒，走在校园中十分显眼，不乏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教师节不远了，给恩师送花和礼物很合理吧，我自我催眠着。经过食堂附近，我听见一对情侣非常大声的窃窃私语。女生问：“刚过去那个人长得有点像你每天看的主播，他之前来我们学校还被拍到了，女朋友会不会是我们学校的？”男生气定神闲地回答：“不可能的，他昨天过生日还一个人切蛋糕呢。要是有的话早就秀恩爱了，橙哥是那种家里牙膏快用完了挤不出来都恨不得粉丝知道的那种。”
哎，原来在粉丝心目中我已经从技术流变成了婆婆妈妈的家常路线吗？不得不感叹岁月催人老。人的话是有限的，每天晚上说上几箩筐，总有词穷的时刻。词穷了只能当直播间来的全是新观众，重复之前说过的话。
重复的话不是老师反复强调却永远记不住考场上也写不出的知识点，我也不像老师那样不厌其烦。日复一日让老观众耳朵生茧形成肌肉记忆的同时，我的嘴巴也磨出了老茧。我也不愿意小学生日记似的汇报我的生活，但若不提买东西吃饭这类生活琐事，我早就没话说了。
我真想立即冲上去跟他解释一番，但时间提醒我必须赶紧走了。
敲门问好获得进入的许可后，我轻轻地走进了安教授的办公室，比想象中小，但是非常整洁，一尘不染。他在笔记本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见我来了，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印出鼻托痕迹的鼻梁，温和地说：“来了啊，小陈，”他看着我手里的花和礼盒笑了起来，“这花不是给我的吧？哈哈，别紧张，我开玩笑的，我怎么敢截胡给明明的东西。”
我把花放在访客专用的长沙发上，将三个大小不一的盒子递给安教授，表达了晚辈对长辈的敬意。他点点头，边接过东西边说：“这次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礼物我收下了。以后就不用这么客气了，都是自己人。明明是我看着长大的，本来还想让她给我当儿媳妇，肥水不流外人田，可惜我儿子不争气，入不了明明的眼。以后她就拜托你了。”安教授的声音温柔起来，脸上带着慈祥的光。
他问起我大学的事，还有工作的往事，也告诉我很多市场行情，其中包括游戏厂商和电竞公司的，还有我们公司的几家竞品企业的状况。以前我对这些事情是完全不感兴趣的，觉得只要耕耘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外面的市场环境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天塌了有大个子顶着，轮不到我们这些小主播。现在看来，是我格局小了，若想做大事，必须从了解行业开始，以前我知道的那些不过是些微观的皮毛，放在宏观世界里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我是该思考一个长远的计划了。
安教授的说话方式出奇地随和，却也带着令人信服的力度。脱去了教授严厉气场和生意人老道神情的安教授看起来和普通五六十岁的大叔没什么区别，会激昂地围在街角看人下象棋隔空指点江山然后骂别人臭棋篓子，也会笑呵呵地看中央五上的欧冠赛顺便对国足恨铁不成钢，更会因为贪杯被老婆孩子围攻。总之，今天的安教授安起来格外地接地气，不再有高高在上的检阅感。
宾主尽欢的聊天是既高效又愉快的，很快就到了约定吃饭的时间。我和安教授一起前往饭店，在入口处碰到了匆匆赶来的明明。
“你们俩怎么关系一下子变好了？突然这么和谐让我都有点不适应了。”明明的疑惑中掺杂了一丝狡黠，像是打趣我们似的。
安教授从背后轻轻拍我，示意到了我该出场解释的时候。我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把花送给明明，“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上次看到你家餐桌上插着白色的芍药，应该是你喜欢的吧。粉色的比较可爱，更适合你。”我到底在说什么，这话题岔得毫无水平。
她开心地接过，眼睛笑出彩虹的形状，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层淡粉色，与芍药相得益彰。“看到你们关系好我就放心了，看来过段时间还得拜托安叔叔在我爸妈那里说上几句好话，不然他们肯定会刁难橘岛的。”
安教授的声音不知为何苦涩起来：“明明，哪里有父母不喜欢自己孩子选择的人呢？他们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无论你做什么。”话题突然沉重起来。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我们进入包间，三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慕总父母的事。我心里直犯嘀咕，她和家里的关系很紧张吗，到底紧张到什么程度，有什么渊源在里面吗？
很多事情我不敢问也主动克制着不问，害怕越过相处的界限惹对方不高兴，也不想显得我太多事，跟查户口似的。我一直在等待有朝一日，明明主动告诉我这些事，亦如我告诉她我家里的情况一样，我们对彼此的了解都更进一步。
今天的饭吃得很顺利，比上次流畅多了，流畅到安教授甚至提出了二次会的建议。他说附近有家新开的清吧，合伙人是他曾经的学生，装修风格采用日式侘寂美学，适合年轻人。
我有点心动，在游戏里了解了一些不入流的花道和茶道知识，想去看看实际的样子。但想到还要直播，不能回去太晚，更怕在摄像头前乱说话。犹豫间，明明替我委婉地拒绝了安教授，说不能让主播晾着粉丝，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等我。
在地下停车场短暂地拥吻后，我目送她开车远离，然后找到我的车，回家。
游戏里重新出现的景凤霄引起了女主的警觉，她想通过班主任向组织传递消息，却发现班主任早就被政府以交流的名义调走了。失去了和上面的联络方式，女主没法汇报情况，更无从知晓景凤霄的底细，一切又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女主决定加快传播进程。
第一目标是千梦子。之前积累的好感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千梦子在给低年级同学教授茶道时走了神，脑中浮现出女主的脸，也会在女主和景凤霄说话的时候吃醋。靠着千梦子两个社团的影响，女主的故事流传甚广，在育才中学的校园里掀起波澜，甚至有学生上课时浮想联翩被老师罚站。育才中学遭遇了建校三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严重事故。
景凤霄这边，女主躲不过，只能主动迎敌。景凤霄用故事中的名字出场，证明对方势力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故事情节，现在需要准确计量他们到底知道多少。女主用聊天的方式评估景凤霄，如果他给出的反应符合剧情，证明该处已被掌握，后期传播需要格外注意；如果他给出的反应精准相反，证明这些情节被对方标记为有影响力的关键，需要着重强调；如果完全不相关，证明此处暂时安全，可按原计划实行。
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女主和景凤霄的关系越来越近，说话方式也从最开始的礼貌客套变得越来越随意，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了。这一行为引起了千梦子的愤怒，她开始找景凤霄的麻烦，帮女主抵消了一些伤害，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但景凤霄的人设和外貌完美符合女主在其他女同学脑中植入的理想形象，形势再次逆转，女主又变成了众矢之的。
如果说初期是女主有意接近，后期变成了景凤霄主动展开攻势，对女主进行了各种各样的不带“爱”字却满含爱意的表白。我懂了，他想策反女主，让女主降低戒备后泄露组织秘密。可女主背后是我，我不能让他的阴谋阳谋得逞！我让女主假意顺从讨好，并不时地透露一些看似却众人皆知的消息，进行错误引导。
这波碟中谍，他以为女主在第一层、自己在第三层，殊不知女主背后的我在第五层。但我也知道，不管我们在几层，作者都在大气层，随时可能用出人意料的剧情把我们都推向地底。
不知从哪天起，景凤霄这个名字彻底从育才中学消失了，他的事情也无人问津，仿佛大家集体做了一场梦。我以为是时间线重置，没想到身边的同学都还记得女主宣传过的玛丽苏思想，还有些人已经对学校不合理的制度产生了质疑，搞起了小规模的学生运动。千梦子的两个社团处充当过好几次先锋，积极配合女主，扛起运动的大旗。星星之火，有燎原之势。胜利在望。
过了段时间，从前的班主任被调回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她告诉我组织已经获得了和官方谈判的筹码，如果官方不答应温和共存，那就只能采取极端手段。
再后来，经历了艰苦的战斗，官方被觉醒爱情和娱乐意识的民众颠覆。所有人在政府大楼的废墟边载歌载舞，呼喊着对于新世界的美好祝福，游戏进入黑屏。
是不是要大结局了？弹幕中出现了一大堆“完结撒花”“感谢陪伴”。但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最后一部分进行得过于顺利，和前期的千层饼对比过于鲜明，有点虎头蛇尾。是不是作者写不动了？
屏幕再次亮起。三年后，人民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了社会秩序，也将工业生产恢复到了之前的60%。女主37号在登记新公民身份时选择了殇岚雪这名字，并被安排进新政府的遗留事物处理小组，专门负责解决前人留下的问题。
在一次整理档案的过程中，女主发现了一大批藏在保险箱中的绝密审讯资料，时间正是女主在育才中学执行任务的时候。女主在其中找到了一份名为景凤霄的红头文件，颤抖地翻开，到中途泣不成声，最后直接哭到昏厥。
原来，景凤霄原名为PrBqmzu，是官方从小培养的秘密警察。他在一次任务中抓捕了组织正在转移文件的操作员，截获了37号的玛丽苏故事。由于玛丽苏故事的毒性极强，他在没来得及交给官方前就上瘾地读完全文，并且代入了景凤霄的视角，一发不可收地爱上了女主——殇岚雪。
后来，官方知晓了殇岚雪的卧底任务和学校的波动，就派PrBqmzu假扮景凤霄瓦解37号的计划。可谁知假景凤霄由故事及人，在学校的日常相处中真的爱上了假的殇岚雪。他看出了女主表演痕迹过重的假意归顺，对女主说的话全盘接受，装出自然相信的样子，甚至歪曲其他渠道打探来的消息，一起汇报给官方，混淆视听。时间久了，官方察觉出势头不对，便扣押了PrBqmzu，用尽所有酷刑，包括让他9天不睡觉和拔掉所有的指甲。但直到他被折磨至死前，也没说出任何关于女主和组织的事。
作者太狠了，居然又一次让景凤霄为救女主而死。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却不能复生啊！本以为二度见面是死而复生，能再续前缘，在新世界一起幸福生活，没想到二人又站在了只能活一个的对立面。
两次单相思的殉情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有更狠的刀。女主回家后找出了当年用过的笔记本，倒数第二页折了一个小角。翻开小角后，里面是一支未画完的凤凰尾羽，铅笔写着小小的两个字“凤霄”。这回女主居然也动情了！
此时此刻，我除了在屏幕前叹气外，说不出别的话。观众们也在屏幕上发出串的“啊啊啊？”和“呜呜呜”。要是单向喜欢为爱牺牲也就罢了，女主顶多是内疚，甚至可以反过来说对方道德绑架。但现在喜欢变成了双向，女主只能在遗恨的阴影中郁郁寡欢一辈子。本来双向暗恋、彼此错过已经很虐了，还要弄出一人为爱而死、一人在知情后独活，看来作者不把玩家虐得体无完肤不算完。
真正的结局到来，女主在深山寻了一处地方，修建了朴素的寺庙，命名为凤雪庵。女主在此带发修行，潜心写作玛丽苏故事，旨在用包罗万象的故事给为情所困的人答疑解惑，并且疗愈为爱受伤的人。女主每天早上都要在佛龛里为PrBqmzu和景凤霄两个牌位上香，祈祷他们在往生极乐净土中获得永恒的解脱。
游戏结束。
玩了快两周的我也终于可以解脱。下播后，我感到前所唯有的疲倦，倒头就睡，希望自己不要再做剧情衍生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