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牡丹望月楼》白日酒鬼

2、第二章

　　第二章

　　无论你出生于任何种族，皆会被灌输一种思想——

　　神是最高等的。

　　那种混合了妒忌和自卑的浓烈情绪，在侍女们心中，徘徊着，无法散去，若说原先对花妖只是因为看不顺眼，才动了欺压的念头，那现在唤儿便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旦落单且受伤的猛兽遇到一群有逆反之心的野狗，只会面临着被彻底撕碎的下场，不仅是为了果腹，更是复仇心理得来的畅快。

　　况且，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几乎是月楼里所有侍女不敢言明的小心思，毕竟，谁真的甘愿做着伺候人的活一辈子呢？

　　而这花妖，可是第一个住进月楼，却不是奴婢的女人。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懦弱的可悲。”

　　“姐姐们说错了，瞧这楚楚可怜的劲，最得男人喜欢了。”

　　“不过，这人不会是哑巴吧，看她不会说话？”

　　有人为了证实，上前扬手就是两个耳光，却听见花妖只发出了几声呜咽，于是不知从何处率先发出的笑声瞬间扩散出去。

　　“不会吧，真的是哑巴啊！哈哈哈……”

　　“那我看，主子留下她，是可怜她吧。”

　　花妖被扯住头发，整张小脸疼的发白，双颊上两个鲜红巴掌印明显的吓人，小嘴微张，却吐不出一句结构清楚的句子，只能呜呜咽咽，激起人们的凌虐欲。

　　只要任何受过教育的生物，都会对神有种莫名的畏惧，那是来自世世代代传承的尊卑概念。

　　于是，当神息悄然降落在狭窄的空间内时，几乎所有侍女在刹那间，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扯着花妖头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痛感消失，随即取代的是浓浓委屈，一眨眼，上扬的桃花眼盈满泪水，叫人看得心都化了。

　　花妖是个特殊案例，神息对她来说不是压制，而是如母亲的羊水般，给予她极大的安全感，会靠近月楼也是因为如此，纯净的神息像是天地归属，治愈她身心的每个部分。

　　“可以啊，看这架势，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挺熟练的。”

　　话语间夹带着促狭，花神一头红发格外耀眼，吸引视线，此刻的他虽还是挂着痞子的笑容，可明眼人看得出，他狭长的眸子里，并不存在任何开玩笑的意味。

　　“青鸢。”

　　“奴婢在，奴婢未能遵守主子命令，自愿领罚。”

　　眼见月神并未再发话，青鸢弯下了腰，退了出去，神的威压没有减轻，反而有越发加重的意味，房间里的侍女颤抖如筛子，个个都吓白了脸，跪在地上，连磕头认罪的胆子都没有．只剩下花妖蜷缩在床角，狼狈的惹人心怜。

　　“本神瞧这儿的人，也没活下去的必要了，果然是人族，品行卑劣，连本神统管的妖族都敢欺压。”花神道。

　　“领头人受杖刑，打至肉烂，其余受烙刑，余生禁入神界。”

　　狠戾的话由月神口中说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依旧平淡的俯视众人，似乎是在看一群死人，一片死寂，没有人出声，就连在被拖走时，也没有人开口，一致的绝望，是对神族不容置疑的忠诚。

　　不过弹指，房间只剩下三人默默各居一角。

　　就当花神正欲开口，将这只什么都不懂的小花妖领回妖界时，床上的人儿突然动了。

　　花妖睁大着眼，泪水像断线珍珠般，滚滚滑落，先是朝着床边爬，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下来，没有多少迟疑，站起来后，转眼间就投入了月神的怀抱。

　　跌跌撞撞，却仿佛做过无数次排练，毫无犹豫。

　　花妖死命的抱住月神，嚎啕大哭，脸哭红了、眼哭肿了，却仍不撒手，月神冷淡的面具终于裂开一条缝，嘴角抽了抽，伸出手要推开花妖，可在低头看见那可爱的小发旋时，动作却停顿了。

　　他似乎……不曾被人抱过。

　　神明尊贵，受众生膜拜，神与神间，彼此都是执掌一方，更不会做任何有损神明尊严的事。

　　这花妖一抱，不仅月神愣住，连花神都被石化般，僵在原地，许久，才一边憋着笑，一边退了出去。

　　“哎呀，身为好兄弟，本神就不打扰你被美人儿投怀送抱的时刻啦。”

　　一阵无奈，月神只能把人拉开，轻声哄道：“别哭了，妖都这么能哭的吗？”

　　可惜，小花妖听不懂。于是哭得更加大声了，因为她的神息不让她抱。

　　是的，月神对花妖来说，直接等于神息的代名词了。

　　“青鸢！”

　　“主子，青鸢不在，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吗？”不远处的红鸾听见月神叫唤后，便赶了过来，虽然当她看见抱在一块儿的两人时，有一瞬间想冲出门咆哮三声，以示疑问，谁能告诉她，那个几百年都未近女色的月神，是不是被掉包了？

　　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忍住一颗躁动的心，平静的出声领命。

　　“女孩子哭了怎么办？”

　　红鸾感觉今天夕阳肯定打从西边出来的，不然主子怎么这么反常呢？被女孩子抱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思考怎么把她轰出去，而是在想怎么让她不要哭。

　　真的不是她太过大惊小怪了，着实是她家主子禁欲可是神界出了名的，遇到女人恨不得远离八百米的模样，让她们几个婢女都暗自摇头，这样下去，这月楼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女主人啊！

　　这次好不容易看自己主子似乎是软了性子，虽然嘛……这小妖看上去没有那么聪明，但不用勾心斗角，也是一大好处，而且软萌脸还长得好看，瞧那白嫩嫩的皮肤，看着就想摸两下。

　　这次红鸾是彻底下定决心，要好好帮他主子抱得佳人归了。

　　“女孩子哭，自然是要哄的。”

　　月神脸上的面具又裂了几分。

　　“本神没哄过人。”

　　准确来说，她是只小妖。红鸾在心中补充。

　　“奴婢看这只花妖应该是刚修炼成型，也就是等于婴儿吧，用人间哄小孩那套应该能行。”

　　在月神还未来得及叫住她的一刹那，红鸾已经跑回她的房间又跑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沓书籍，依月神过人的视力可以看见叠在最上头的那本书名，“奶宝宝的一百种方法”九个大字简直瞬间把他砸蒙了。

　　“咳咳……你等等。”

　　“请主子不要推辞，这里都是奴婢的珍藏。”说着，像献宝一样走上前把书一本本放在床上，像是让人间君王选妃似的，只是人君王是选女人，他是在选要怎么奶孩子？

　　月神觉得他活到今日，都没有这般错愕过。

　　一个不留神，红鸾又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个大箱子，接着挂着一脸看戏的表情，行礼标准的退了出去，月神愣的彻底，好一会儿才被震耳欲聋的哭声拉回神，不情愿的拿了那本“奶宝宝的一百种方法”认真阅读起来。

　　另一边，红鸾憋着笑意回到房间，正好紫莺也在房里，看见她表情扭曲的怪异，赶紧上前关心：“红鸾，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我向主子说下，晚上我帮你干活吧。“

　　这下，笑意是彻底憋不住了，于是，整间房间都充斥着毫无顾忌的笑声。

　　“哈哈哈……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笑啥了，是要笑我们主子刚刚那蠢样吗？伺候主子到现在都没看过啊，还是要庆祝我们找到女主子了？”

　　紫莺听到开头时还很平静，毕竟红鸾每天都发病，要是不习惯，她怕是会无时无刻都得提心吊胆的，怕下一秒就会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腿软，不过当她听到“女主子”三个字的时候，正欲开口的声音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的垂眸。

　　“你别乱说呀，咱主子……开始近女色了？”

　　“都抱在一起了，难道还是我瞎说？”红鸾乐得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此时，门被打开了，深蓝色的裙子铺满细纱，不明显的微闪在主人的摇曳的步伐下，每每都能晃得恰到好处，女子侧身进了房间，肤若凝脂，眉目如画，行走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贵气，更是让人如痴如醉。

　　“好累，人间真不是个适合常去的好地方。”蓝鸯几步并做一步，快速走到床边坐下，尽管如此，额上的发冠却没多晃一下，足以可见步伐虽快，却步步如莲，不重不轻，想来是受过极为严格的礼仪要求。

　　“蓝鸯，你终于回来了呀，好久没看见你了。”红鸾笑眯眯的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讨好的意味，惹得蓝鸯一阵发笑，道：“你啊你，就知道讨赏，喏，这是我给你的雪芙糕，知道你爱吃。”

　　“哇！我就知道蓝鸯最好了，爱死你啦！”蓝鸯被红鸾一把抱住，差点直接岔了气，一命归西了。

　　“此次路途遥远，事务繁多，你正好趁机休息休息，主子特许你回来让休一个月。”紫莺笑的温和，起身给蓝鸯倒了杯热茶。

　　接过茶杯，蓝鸯靠在软垫，才露出放松的笑意，道：“还是你贴心，不像这只小鬼，只知道讨赏。”说着，边若有若无的瞟向红鸾，直到后者鼓起双颊，洋装嗔怒时，才从包囊中掏出一只玉壶，那玉壶整体透亮，翠绿中带着几分红丝，触手温暖，显然质地极好。

　　“这是紫品玉壶，用上千年的暖玉打造而成，传言用此壶熬药，会对药材有帮助，添些温补之意，虽不知靠不靠谱，但我看它挺漂亮的，便带回来给你了。”把玉壶递给紫莺。

　　紫莺接过玉壶，眼神就没从手里挪开半点，明显爱不释手，过了半响，才回了神，向蓝鸯道谢。

　　三人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蓝鸯才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青鸢呢？怎么没见她？”

　　紫莺没说话，倒是红鸾像是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彻底开启话茬子，边吃着雪芙糕，满口掉屑仍不忘笑着开口道：“青鸢去领罚了，也是运气差，把差事分给侍女去做，结果人家搞砸了，但说到底她是去帮我的忙，等青鸢回来，我是不是该请她吃顿饭呀？”

　　“这顿饭你确实该请，没见着主子那么生气，想来这是青鸢受的罚应该不轻。”紫莺在一旁附和。

　　“主子平时鲜少发怒，更遑论对我们发脾气，此事直接罚了那个搞砸差事的侍女不是即可？”蓝鸯有些不懂，对于她们四个一等婢女，月神向来是极为包容的，领罚自然有，但不常见。

　　月神有四个一等婢女，分别是——

　　蓝鸯，面容绝美，一席深蓝华衣，举止端庄，是仙族玉帝之幼女，当初一意孤行投身神界，只为待在月神身边伺候，玉帝为此震怒，却不敢言，众人都以为蓝鸯最终会成为月神的意中人，没成想最后却止步于婢女，也为月神的禁欲添了几分说服力。

　　蓝鸯善弹琵琶，一曲琵琶惹红眼，独思人间皆尽苦。最终引人在极度忧伤下，惨烈自尽，在仙界有“音魔”之称。

　　红鸾，明媚的五官尤以黑白分明的杏眼最为吸引目光，一席深红长裙，以数颗铃铛串成链，挂在腰间、手腕，以及脚踝处，行动间铃铛作响，清亮俏皮；性子活泼，古灵精怪，是众人的开心果，原为仙族“九重门”的掌门之女，后来九重门被灭，红鸾被师父送入神界选拔，最终进月楼伺候。

　　红鸾善暗器，此外，一手鞭子甩得出神入化，鞭尾带着倒刺的“红鹰鞭”更是成了她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