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如此多娇》藤椒酸菜鱼

19、镯子

　　约莫半个时辰，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抬眼，对上了亓笙的视线。
　　七的目光来的猝不及防，亓笙眼中的心动与欢喜来不及收敛，一分不差落入了七的眼底。
　　亓笙心虚地移开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以此掩饰内心的窘迫：“咳咳，拿镜子来给我看看。”
　　七有一瞬间的呆滞，那样的眼神让他忍不住误会…身体却无意识地移动，伸手替亓笙拿过了梳妆镜。
　　镜子里的亓笙依旧美貌灵动，却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样。此时的她飒爽冷艳，眼角微微上扬，眉眼中英气逼人。少了往日的儒雅端庄，多了几分江湖儿女的豪爽。比起世家小姐，更像是行走江湖的女侠。
　　亓笙的手情不自禁抚上脸颊，不确定似的拉扯着脸上的皮肉。声音中是藏不住的惊讶：“七，你也太厉害了！”
　　巨大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七的嘴角遏制不住地上扬，眼中似有着漫天星辰，一闪一闪地亮着光。
　　傍晚，亓笙一列人浩浩荡荡地到达了临近的城镇。地方官员闻讯赶来，为亓笙接风洗尘。亓笙不敢耽搁，趁着梳洗休息的时间，与影卫对调身份，悄悄溜出了府邸。
　　亓笙其实并不喜欢被一群人前呼后拥的感觉，此时甩开了仆役和侍卫，心中是难得畅快。
　　天色已晚，不宜赶路。亓笙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那四四方方的皇宫，第一次摆脱太女的枷锁，以自己本来的心性生活。
　　今夜，她只是亓笙。
　　“七，我们去逛逛吧。”亓笙看着七，眼里有一丝渴望。像是爱吃糖的小女孩，带着浓浓的期盼。
　　按身份而言，亓笙的命令七无法拒绝。但是在亓笙眼里，七是独立而平等的个体。所以她向他发出了邀请，带着期待和羞涩。
　　宫外的世界对亓笙而言是新奇的。即使是一盏小小的花灯，都能让亓笙眼里闪现出雀跃的光。
　　亓笙的目光停在了卖首饰的小摊前。木头雕刻的饰品自是比不上宫里的华贵精美，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清新雅致。
　　亓笙拿起一个木镯细细打量。镯子是用最普通的桃木制成，面上却精巧地雕出了同心结的纹路。
　　同心结隐在花朵的图案之中，亓笙并未发觉。只觉得镯子构思巧妙，造型美观而不落俗气。心思微动，开口向店主问道：“可以试试吗？”
　　冬日的晚上，生意并不热闹。店主好不容易遇到了亓笙，自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亓笙轻轻把手镯往腕上一套，倒是意外地合适。
　　店主是个机灵的女人，见七跟在亓笙身后，眼神片刻不离，心里便有了数。张口便吆喝道：“女郎，我们这镯子可是一对儿。是时下小夫妻最喜欢的，给你的夫郎也买一个吧。”
　　亓笙闻言连忙摆手，脸颊蓦地绯红。前世的亓笙便是母胎单身，两辈子没谈过恋爱。此时突然连夫君都有了，亓笙感觉自己的脸蛋正在迅速变烫，火球似的炙人。
　　“我们不是！”亓笙说得匆忙，牙齿差点咬到舌尖。
　　七也面露羞涩，性格本就沉默寡言，此时更是拘谨着立在一旁。
　　店主却意味深长地一笑。如今燕国民风开放，热恋中的男女出来逛街也是常事。年轻人脸皮薄，她都明白。
　　“我们这镯子可是月老庙里开过光的。戴了它的恋人，此生此世都不会分开哩！”店主的表情颇为得意，拿起镯子便开始夸耀。
　　亓笙百口莫辩，神情无奈地看着店主。作势便要将镯子取下。可那镯子却牢牢卡在了亓笙手腕，怎么也拿不下来。
　　店主见状，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叹道：“这镯子啊，和女郎有缘。这情况可不多见啊。”
　　店主的话半真半假，带着奉承却也有事实。这木头的镯子不像玉石，桃木质地柔韧，极少出现褪不下来的情况。亓笙如今的情形，可不就是有缘吗？
　　亓笙面露尴尬，回过头去，一脸无辜地向七求助。她也没有想到，一时好奇，竟是发生这般状况。
　　七此时也面有焦急，眼中划过一丝暴戾。若不是想起之前对亓笙的承诺，他手中的刀恐怕会直接搁在店主的脖子上。
　　“殿下的手可疼？”七小心翼翼地扶着亓笙的手，语气满是心疼。
　　亓笙皮肤娇嫩，木镯虽打磨得极其光滑，拉扯之间却仍是在肌肤上留下了点点红痕。
　　七的目光寒光般向店主射去。店主脊背发凉，今个儿是遇到祖宗了。连忙开口解释：“这可不是小人做的手脚啊，这镯子确实跟女郎有缘啊。”
　　亓笙见七神色不对，心中警铃大作。一把扯住了七的手掌，将人向后拽去。而后迎起笑脸看向店主，满怀愧疚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这镯子多少钱？我们要了。”
　　七仿佛被触到了开关，满心的狂躁被突如其来的暖意填满，整个人呆傻地站在原地。全身的感觉像是丧失，只有被亓笙握着的右手有着知觉。
　　亓笙没有留意手上的动作，拿过镯子便迫不及待地离开此处。心中大囧，无声地呐喊道：简直丢死人了！
　　七默默地跟着亓笙，顺从地像一只羔羊，无辜又单纯。
　　亓笙的手保养得极好，白嫩而光洁。此时下意识地与七十指相扣，柔软、细嫩又带着温暖。七不自觉地把手收紧，表情专注地像捧着稀世珍宝。
　　亓笙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想起左手正牵着七的右手。猛地将手一松，心跳快得惊人。明明紧张得要死，却不由自主地想笑。
　　不知道为什么，亓笙觉得很开心。这样的自己自由而肆意，不用再端着太女的架子，也不用再被人说三道四。
　　见七仍是一副没有回过神的样子，亓笙玩心大发。弯下腰揉了一个雪球，便向七掷去。
　　吐着舌头，声音娇俏：“呆子，想什么呢？”
　　雪球撞在七的衣袖上，散成了一朵朵洁白晶莹的银花。
　　七迷茫地看向亓笙，表情有一丝委屈，似是不明白亓笙为什么要拿雪球扔他。
　　亓笙见状失笑，手里的动作并不停歇，手中的雪球接二连三地向七投去。
　　亓笙的投壶功夫尚可，两个雪球落在了七的脑袋之上，一左一右像是两个耳朵。七不明所以，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地，鼻尖因为冬天的干燥而微微泛红。平日里的冷面杀手，此时可爱得过分。
　　亓笙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蹲在了地上，眼角甚至有眼泪渗出。
　　俗话说关心则乱，七却以为亓笙有所不适，快步上前蹲在了亓笙面前，面上关切之意不加掩饰。
　　亓笙微微抬手，扫去了七头上的雪花。头发与手掌摩擦，带来丝丝痒意。亓笙索性揉了揉男人的脑袋，动作毫不轻柔。故意作弄似的，弄乱了七的头发。明明做了坏事，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无耻却又可爱。
　　七没有在意，反而把头轻轻向前，顶在了亓笙手里。像是求表扬的大狗，微微晃着脑袋。
　　亓笙笑闹够了，却也不想回去。起身背靠着墙，手指轻轻敲击墙面，脚尖一下一下扫着地上的积雪。
　　天上忽然飘起了点点小雪，轻轻悠悠地像飞舞的柳絮。
　　气氛似乎恰到好处，亓笙伸出手接住了晶莹剔透的雪花。她没有忘记方才店主所言，心中有什么情绪正在酝酿。
　　“七，那个镯子…”亓笙的眼睛低垂着看着地面，脸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
　　七站在亓笙对面，低下头静静地看着亓笙。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七的眼里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相互重叠。
　　“另外一个镯子，便当做你的新年礼物吧！”亓笙突然把镯子往七手中一塞，眼神打着飘，不敢直视七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出卖了主人的紧张。
　　七愕然，他没有想过亓笙会把镯子给他。店主的话还犹在耳旁。
　　“这是一对儿。”
　　“戴上他的恋人一生一世不会分开。”
　　七的眼睛放出了奇异的光，眼里射出了惊喜。而后又突然泛红，渐渐湿润了。手指紧紧握着木镯，像是抓着深海中唯一的浮木。
　　七觉得自己着了魔，一颗心脏似是要跳出胸膛。难以言说的快乐将他包裹，却又带着隐隐的痛。他像在尖刀上起舞，痛并快乐着。
　　七在拒绝和接受间摇摆。亓笙却不给他拒绝的权利，不由分说便向前方跑去。跑出不远却又回头对七扮了鬼脸，炫耀似的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
　　亓笙心里其实也很忐忑，鬼使神差地便做了这些。也许是因为顶着一张别人的脸，也许是因为摆脱了太女的身份…亓笙今日像抛去了一切顾虑，只想顺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做真正的亓笙。
　　七懂了，既然殿下想疯，自己便由她去吧。对着亓笙的方向扬起笑脸，无论她做什么，自己都会支持不是吗？
　　回到七安排的客栈，亓笙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许久不曾如今日般放肆，可明日的亓笙依旧得担起太女的责任，依旧得面对纷繁复杂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