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屁放不会起名

1、雨

　　今天傍晚没有柔情的夕阳。
　　几片乌压压的云缀在空中，阴郁笼罩着一切，四周全是潮湿的气息，将心中的情绪都压成灰色。
　　颢最讨厌这样的天气，
　　只是不明所以的压抑，总让他心中不爽，逐渐开始无意义地焦躁，恼怒。
　　“烦死了。”
　　班主任喋喋不休地说着些无意义的道理，越发暗沉的天际暗示着大雨将要到来。
　　雨终于落下来。一滴滴啪嗒啪嗒地打在地面，似是将地上的尘埃都打得飘飞。
　　讲台上的人终于是絮絮叨叨地讲完了所有。他望了望窗外的大雨：“今天雨太大了，不用排队回去了，有伞的等雨小一点自己走，没伞的在教室里等家长来接。”教室里开始吵嚷。“数学作业没做完的，趁现在雨那么大留下来再写一会儿。”
　　“我操…”班里一小撮人发出哀嚎。

　　颢当然是没带伞的。
　　他把书理好，整整齐齐放进书包，只留了本作业本在外面。
　　“颢，你今天没带伞啊。”一个女生凑过来说。
　　明明显而易见。女生也只不过想找个话头。
　　他敷衍地应了声：“嗯。”
　　女生倒也不因为他的回答而尴尬：“你弟早上没提醒你吗？还是说你们俩都没带？那你俩怎么回去？”
　　“他带了，等会他会来找我。早上他提醒过我，不过我忘了。”他头也不抬地道。
　　“行吧，你弟真宠你。”女生笑道。
　　“滚。”

　　晗站在三班门口。
　　“哟，颢，你老攻来找你啦！”女生把头探出窗外。
　　“滚。”颢把本子合上，胡乱往书包里一塞就要出去。
　　“嘁，念夫心切～”
　　这回颢假作未闻状，径自走出门。
　　“哥，你出来啦。”晗伸出手。
　　颢把他的手推回去，倒是把晗另一手拎着的试卷夹拿了过来：“嗯。不用帮我拿东西，今天你还要撑伞呢。”
　　对面的人愣了愣。
　　“也是。不过，哥，我今早提醒过你的。早知道你还是忘了，我就该再多拿一把。”
　　颢只是跟在晗身后走着，没说话。
　　就是因为想和你撑一把伞才假装忘记的…他没说出来，只是在心中默默道。

　　两人在大堂楼梯口遇到了他们的好兄弟。
　　“诶呦，你俩今天怎么只有一把伞啊，”彭笑嘻嘻地问道，“要不我把伞借给你们？”
　　颢笑了笑，摆摆手：“不用了，我们俩一把伞还能凑活凑活，你一个人没有伞怎么回去？”
　　“哈哈哈，我今天要和我老婆一起回去，正想着把自己的借给谁，好和她撑一把伞回去呢。”彭笑得更狂了。
　　他一把扯过颢的手，把伞塞给了他：“你拿着，就当我日行一善哈哈哈哈，再见。”
　　他们看着跑远的彭那张乐得快起飞的脸，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是的，你就是拿着伞和她说没带，她也不会拒绝你啊。”颢喃喃道，眼神飘忽地看向身旁人。
　　身旁人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眼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柔声说到：“好了，有伞不是更好？省得两个人挤在一起。”
　　颢当然不满，撇了撇嘴，提起自己拿在手里的东西晃了晃：“我还有手撑伞？”
　　“那我帮你拿…”说着就伸出手。
　　“不要，”颢几乎是没好气地拍开了那只手，“你拿东西哪回没磕到点地方，今天要是淋到怎么办。”
　　颢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刷弹幕一般刷过无数的“才怪”。晗对于自己的东西自然是不太珍惜的，但对于他亲爱的哥哥的物品，可是宝贝得恨不得全都锁进保险柜里。
　　这谁不知道。
　　颢倒也没再说什么，借势把手收回去，撑了撑书包，抽长伞柄：“那就委屈哥你挤一挤了，说实话，这伞其实挺小的，只够一个人撑。”
　　颢瞟了瞟那伞，没说什么，走出大堂就要往雨幕里冲。
　　“诶，哥你等等，”晗赶忙撑着撑开的伞跟上去，走在颢的左边，“差一点就淋到了诶，干嘛那么心急呢。”
　　“嫌你啰啰嗦嗦话多。”
　　“我话不多的……”

　　少年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某人也不是真生气。
　　他们出了校门，走在有花坛的一边。
　　“喂，你伞撑那么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压迫你。”他就这么面朝着前说到。
　　的确，晗撑的伞以一个近乎过分的角度偏向颢。初夏的天氣已經有些燥熱，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路人看来，晗一边的肩全都被淋透了，颢却是连手里试卷夹的尖角都没落到雨滴。偏偏晗又走在靠车的一侧，看着属实有点可怜。
　　晗没說話，倒是把伞又往哥哥那边斜了一点。
　　羞怯的红色于是飞上了颢的脸。他抬头打算瞪晗一眼，嗔怪的目光一到，看到的却是他眸中的点点光亮和那双眼睛诉说的平时看不到的来自主人的深情。
　　两人俱是一怔。
　　雨珠啪嗒啪嗒地打在伞面和身边人的肩上。
　　那人的目光被触到，也不惊讶，反倒是愈发温柔起来。颢恍惚间觉得，这是恋爱剧中两情相悦的情侣看向彼此的那种温柔。
　　是山河萬千卻獨你一人的情深款款。
　　而他自己，風過碧池般在心中漾起漣漪。
　　路边滴滴叭叭的车喇叭声最终打断了他俩暧昧的对视。
　　晗先回了神，轻轻拍了拍颢的肩头：“哥，还在路上呢，小心点啊。”
　　“啊？啊，哦……”开始还气势汹汹的人现在却是比谁都不知所措，“知…知道了，走了走了”
　　说着迈起步子来。
　　“噗，哥，你顺拐了。”晗忍着笑跟上去。
　　“……”

　　“诶呦，这对兄弟的感情真好啊，一个撑伞一个拿东西，我们家两个……”在雨中等待的家长闲谈中带上了路过的他俩。
　　他俩自然都是听见了的。
　　不过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那场荒唐又令人留恋的对视仿佛从没发生过。

　　颢悄悄地向晗那边靠靠。
　　晗撑伞的角度不变。
　　“喂，”颢摸了摸鼻尖，“把伞撑过去一点，我没那么金贵。”
　　“呼”
　　颢觉得自己听到了边上这个家伙发出的憋笑声。
　　“喂！”他用右手接过左手拿的东西，伸手想抓上伞柄，却是抓上了一只冰凉的手。
　　“操……”又如避蛇蝎般把手缩回来。不知是不是因為畏惧那只手的温度，颢莫名感觉自己的两颊发烫。
　　晗自然也呆住了。本来不过是想逗他一下罢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手误，会抓到自己。
　　“……哥？”晗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听到晗叫自己，他几乎是颤了一下，支支吾吾道：“不是，我没什么想法，我天，谁，谁叫你撑伞偏成这样，回家爷爷又要说我们俩干什么了就你衣服湿掉…”
　　晗怔了怔，继而饶有兴趣地盯着身边人红透的脸。
　　“我就想让伞偏过去一点，谁知道就……”他接着嘟囔，“还有，你手冻成那样……”
　　晗这下是真的被他亲爱的哥哥可爱得无可奈何了。
　　“那哥想怎麼做呢？”他甚至带着些恶趣味地問。
　　颢伸手，指指傘柄：“換我來撐一會兒。”
　　“那東西我拿？”
　　“嗯。”

　　颢把傘撐正。
　　這傘其實並沒有晗說的那樣小，撐一個半的人是頂夠的。
　　颢頓時感覺身邊被淋濕肩頭的傢伙是故意為之。
　　“說真的，你這麼做沒什麼意義，”他忍不住開口道，“只會把自己淋感冒，這樣是感動不了誰的。”
　　颢看向他，眼中似是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擔心。
　　“我知道，但沒意義的事我已經做了很多了，”晗也不迴避這個眼神，就這麼對著他的視線說，“做某些傻事，不過是想自我安慰罷了。”
　　說著搖了搖頭，再對上他的目光時，原本平靜的眼中添了些悵然：“自我安慰地以為他已經覺察了我的感情，於是不由自主地關心他的一切，期望保護他的一切。”
　　颢自然是被這有些莫名其妙的話給繞得暈了。他只道：“也許吧，但若是你的心上人知道你對她的喜歡建立在對自己的不顧上，我想她應該也會不希望你這麼做。”
　　說到最後，颢自己也有些鬱悶了。
　　兩個人沉默著，只走著，聽著雨水落在傘面上，地上，和手心裡。

　　大概是看晗的肩頭實在濕得厲害，颢走到路邊一個小屋簷下，放下一邊的書包帶，開始脫外套。
　　“哥？”晗明顯有些擔心。
　　“幫我托一下書包，哦不對，你沒手了，”颢瞥了他一眼，“我還是自己來吧，你走進來點，省得淋到雨。”
　　終於把外套脫了下來，颢遞給他，淡淡地說：“穿上，回頭要是真感冒就有你受的。”
　　“我裡面比你還多穿件背心，不至於冷到哪裡去。”他又補充道。
　　晗就這麼拿著外套，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只是僵著。
　　“……”
　　颢只得親手幫他拉下書包帶：“快點穿上，不然我脫下來走什麼用？”
　　晗張張嘴，卻是沒說什麼，任著幫自己穿上外套。
　　“這麼熱的天你怎麼可能還穿背心，”他心道，“終於還是心太軟……”

　　兩隻手最後心照不宣地疊握在傘柄上。

　　“我……”
　　從此不敢聽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