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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茶花 ...

  •       前世里,崔静姝尤爱茶花,尤其是这种松阳红的品种,落落大方,娇而不媚,很是入眼。

      那年,她入宫三年,隔三差五的,花房的宫人便往她这儿送茶花,红的、金的、紫的、就连那花中珍品“十八学士”她也不曾少见。

      丽妃位列四妃之首,也不曾有如此优待,这让后宫的那些女子,妒红了眼,伤透了心?

      因丽妃也喜茶花,偏偏孝文帝偏心,把一切好的都赏了她,所以丽妃对她有恨,也是情理之中。

      丽妃夏云珠是当朝太师之女,也是孝文帝做太子时的良娣,当年太子妃早薨,闵太后一直有意想把夏云珠扶正,可是这事孝文帝一直拖着,也就这么耗着了。

      那时她已是姝婕妤了,再往上进一进位份,便是九嫔之上,多少人都虎视眈眈,就凭孝文帝对她的宠爱,只怕中宫的位置,迟早都会被她轻易取代。

      所以丽妃害怕,这才会对她出手。

      那次她有了身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七个月,想到屋外走走,每日的饮食她都格外注意,可是偏偏没料到,刚出院子口,就被突然窜出来的野猫惊着了,不慎滑倒。

      那次意外,孩儿没能保住,她也险些丧命,最后好不容易调养回来,却再难受孕了。

      这件事后,崔静姝一度沉默,孝文帝也跟着忧心不已,却无济于事,一日,她坐在榻上,看到桌上多了一盆茶花,愣愣出神。

      突然一簇开得正艳的花朵凋落下来,她才开口道:“这样好的花,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她当时哪里知道,茶花那样绚丽缤纷,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上,不像别的花朵,一片片凋谢,不由得分外惋惜。

      这时珠帘一动,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指,指节修长,干净,透着几许不为人知的柔情。

      帘后那人脸上挂着笑,三两步到了榻前,身旁的宫人自觉的退了下去,崔静姝的手被来人握住,他的掌心灼热,兴许是外头的太阳太大,已经微微有些发汗。

      “让朕瞧瞧!”那人凝眸,看得格外细致,“气色好了些,看来是无碍了。”

      崔静姝脸上一红,顺势靠在他肩上,闷声问他,七郎,是什么进来的?怎的外面的奴才也不通传一声?”说到这脸上又是一红,想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会有多么不堪入眼。

      孝文帝轻笑一声,“你既唤我为七郎,我们便同寻常夫妻一样,难道做丈夫的想见妻子一面,还要那些俗礼不成?”

      这话一出口,崔静姝羞得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却早已被蜜塞得满满的。

      良久,孝文帝指着那茶花道:“阿姝,你瞧瞧,那花儿虽没了,但却不觉寂寞,你可知这是为何?”

      崔静姝摇头,孝文帝见了抿嘴一笑,道:“它上头有层层叠叠的花瓣相依,又怎会寂寞?是不是?”

      崔静姝突然顿悟,荷花的凋零,是不完整的美,又哪里比得上茶花,完整无瑕,娇丽如昔。

      何尝不是另一番圆满。

      “阿姝!”孝文帝又在她耳边轻唤,温热的唇贴着她玉白的脖颈,“七郎愿与你相依相随,就如那茶花一样,永远也不分开,可好?”

      那声可好,如梦呓般,又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梦境,耳边是七郎的温声细语,那些过往的柔情蜜意,清晰浮现眼前,仿佛就像昨日。

      不知何时,石榴手里捧着那盆花,迎了上来,娇艳欲滴的花朵,本是美好欣赏之物,此时在崔静姝眼里,仿佛是看到了洪水猛兽。

      “你做什么?”崔静姝忙不迭后退,还不停挥手,“还不将它拿开。”对她而言,那花红得似血,就如她当日躺在血泊里,心一抽抽的痛,就如撕裂了般。

      那种绝望痛苦,她不想再去回忆,有关那人的一切,一切………

      石榴被她这么一喝,吓了一跳,又觉得委屈,姝才人平时性子冷淡,可从不见发这样大的火啊!还是说她哪里做错了什么?惹得姝才人不高兴了?

      石榴口里说着是,边说边忙着抱着花盆,只往后退,眼泪却巴巴在眼眶里打转,白兰到底伺候了些日子,也知道崔静姝并非骄横之人。

      于是对石榴道:“别忙了,主子若是不喜,就把这花搬到花房里,免得占个地,还要费心打理。”

      崔静姝缓过神来,才发觉石榴眼圈红红的,这才意识是刚才自己太激动,吓着她了,于是对石榴招招手,唤她过来。

      石榴这回学乖了,忙将茶花搁在一边,才近身上前,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扎着双鬓,脸上看起来有几分稚嫩。

      因适才的一喝,这丫头此时双手规矩的垂着,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早已没了之前的活泼俏皮之色。

      崔静姝的父亲虽是个小官,却不过是芝麻绿豆大小,也算不得殷实之家长大,父亲一走,她和哥哥便寄养在叔父家,日子过得更是清苦。

      她从小也没有那些贵女的臭脾气,更不会肆意欺辱宫人,甚至后来做到贵妃,也一直善待身边的宫人,随侍。

      要不是刚才忆起旧事,她也不会如此失态,见石榴那样怕,她心里又不忍,石榴见姝才人半天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心里是越发慌乱了。

      生恐姝才人一个不高兴,将她打发出去,最后只听到一声叹息,崔静姝道:“就搁在院子里吧,左右我也不常出来走动,只是那颜色太艳,我不喜罢了,没什么事了,去忙你的吧。”

      本以为姝才人要出言教训,没想到只是和颜悦色的说了几句,石榴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下,她没想到,像主子这样的身份,又那样得圣上喜爱,竟对她这样不起眼的下人,这样客气。

      刚才那惴惴不安的心,最终化作感激,差点喜极而泣,忙连连应是,这才高高兴兴的退了下去。

      院内不算大,四四方方的地,收拾得倒挺干净,粗使的宫人见了她,忙步上前行礼,崔静姝嗯了一声,继续前行。

      步到廊下时,她突然停住,往地上一蹲,白兰忙问道:“主子,您这是?”

      崔静姝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早已被眼前之物吸引,顺着她的手指落下的方向,白兰也被吸引了过去。

      “这小小的一株倒是稀奇,好端端的地不长,偏偏要挤在角落里。”白兰惊讶的说。

      原来廊下的夹缝中,隐隐冒出一株碧绿色,仔细一瞧,似花非花,似草非草,怎么看都毫不起眼。

      一名叫银杏的宫人也瞧见了,忙上前来回了句,“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兴许是那些宫人没有及时清理,才会惹主子碍眼。”

      那样娇艳的茶花,姝才人都没瞧在眼里,何况这样不入流的杂草。

      眼看崔静姝玉葱似的手指落下,银杏忙道: “主子,莫脏了您的手,还是奴婢清理吧!”

      说着银杏便撸起衣袖,却听崔静姝淡淡道: “它好好的在那儿,也没有碍着谁?就由着它去罢!”

      世人眼孔浅显,只观其表,从来都是武断独行,可又有谁知这内里的东西,想到这,崔静姝莫名一叹。

      银杏应了声是,便老老实实的退在身后,默不作声,怕自己又说错话,惹得主子不喜。

      一阵风拂过,吹得那杂株乱颤,看起来更是孤苦凋零。

      说来也奇怪,这样毫不起眼之物,竟让她越瞧越喜欢,当她的指尖轻轻一碰,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怎的?

      那刚发出嫩芽的叶尖竟似有了感觉,也跟着微微一动,起初崔静姝还以为自己眼花,再次定睛一瞧,眼里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就连身旁的白兰,银杏也跟着吃惊不小。

      不禁张口结舌道:“主子,这……这叶子竟自觉合拢了!!莫不是它有灵性,知主子您不忍伤它,这才感恩戴德!”

      听白兰这么一说,银杏脸上露出敬畏之色,忙双手举过头顶,忙道了声:“花神,花仙,有怪莫怪。”

      又对崔静姝道:“还是主子您心善,是奴婢愚昧了。”

      摸了摸心口,吓得怦怦直跳,料想是花神显灵,才会如此,亏她素来与花草为伍,竟有眼不识泰山,真是罪过罪过。

      银杏心里神神叨叨,默念了会,这才作罢。

      崔静姝本是无心,见这株小草行单只影,怪可怜的,心里顿时生出怜悯之心。

      经这么一幕,崔静姝反倒觉得有趣,便开口吩咐道:“既如此,就将它好生养着罢!”说着便转身去了。

      “是,主子。”银杏乐呵呵的道,就算姝才人不说,她也要好好想办法,这样的角落夹缝之处,本不是个好的住处。

      若是被那些不长眼的踩了去,可真是糟蹋了,银杏本是惜花之人,今日眼见这样神奇的事,早心痒难耐,就算姝才人不说,她也会想办法把它移出去。

      崔静姝没想到,她的无心插柳,很快在宫里传开,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演变成了,姝才人是花神转世,就连花草也不免羞愧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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