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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   花敬云走在曲折回廊之上,身侧跟了个绯色春衫的少年。走到一扇门前,少年抢先花敬云一步,替他打开房门。然後弯着腰,做出请的姿势,「花大公子请上坐。」
      花敬云斜睨了他一眼,哼哼声,「少来,一看你那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
      跨步进门,大摇大摆的落了座,勾勾手指,示意少年给自己斟茶。
      少年猴精般灵巧的给他斟了茶,然後双手奉上,「令主之命,小的不敢不从。」他不吭不卑的神情倒是让花敬云诧异了好一会儿。
      「死小子,你到底惹什麽祸了?」
      这家伙,平时乖张惯了,难得看他如此温顺。但每当他如此温顺时,那便是出事了。旋即又想起自己此次为何前来,心下不由明了,改口问他,「怎麽惹上他的?」
      乾坤圣教教主,无用书生段青殊。
      「我哪知道事情会这麽严重嘛。」莫言清嘟嚷着,「那日我和华银在不易居吃饭,不小心听见隔壁桌在说段青殊的事,我好奇就一路听了下去。後来,他们说到段青殊手里的碧水青龙是什麽绝世奇珍……哎呀,你也知道啦,我就对这些玩意儿有兴趣嘛,所以……」
      「所以你一时好奇就去偷了他的碧水青龙。」翻翻白眼,花敬云放下茶盏,「我真想掐死你直接交给段青殊算了。」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惹那个歹毒阴狠的伪君子!
      「那华银呢,他怎麽了?」
      「啊——,你别问我呀!」莫言清突然抱头呻吟,「还不就是他和那个乾坤圣教的凌七在城外的曲阳山上打了一场嘛,我怎麽知道他会失踪啊啊啊啊~~以他的功力凌七最多和他打成平手啊啊啊~~~~」
      抱着头,莫言清只差没满地滚了,哇哇哇的声音叫得花敬云一掌拍在他後脑上,「你给我安静点!」力道之狠让莫言清当下就红了眼。
      「乖,别吵,让你大爷我好好想想。」狰狞的笑脸,花敬云咬牙拎着莫言清的衣领将他丢出房,「滚回去给我好生呆着,没我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  ※※※  ※※※
      「王爷,你真的要留在这里?」洛浅心问。
      勤王点点头,「花敬云是天怜九宫圣使之一又是暗夜堂主,不会随意插手江湖之事。前些日子乾坤圣教的人在洛阳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又进了洛阳,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疑问自是有的,可边关没人守着总是不太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只须把事情弄清楚了就会立刻动身。」想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帮我看着花敬云,一有什麽动静立即给我汇报。」
      「可……」洛浅心还有话要说,被勤王扬手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麽。」想起那事,勤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拿你的相貌说事,但花敬云是出了名的花心风流……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  ※※※  ※※※
      红灯笼,薄轻纱。
      大堂里,丝竹管弦,沈香缭绕。纤云垂着头,轻轻推开了门。将门关好後,慢慢转过身子,就在此时,有一双长臂自她身後伸出环过她的腰。
      「美人如玉,不知在下今日是否有幸拥美玉入怀?」有些轻佻又不失庄重的话语,热气暖暖的直喷颈项之间,暧昧非常。
      「公子说笑了。」纤云波澜不惊,如皓柔胰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拉开。
      「妙花解语,就不知是否也解风情。」不甚在意的松开双手,花敬云眉梢含情。走到桌旁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纤云。
      「情之一字,不该留给欢场女子。」举杯一敬,纱袖轻掩,纤云饮尽杯中酒,态度清冷到了极致。
      「既然嬷嬷能让公子进屋,想必公子也知纤云待客之道。如此,纤云便不客气了。」一衽身,她迳自走到一旁的琴案边坐下。
      琴案上摆着一张瑟,案後幕帘中站着一位蓝衫少女,见她坐下後,点燃了鼎炉中的熏香。
      随即,潺潺琴音流泄而出,却是一曲古人国破家亡时作下的潇湘水云。
      「原来是个冰美人。」花敬云眼中精光更甚。让一座冰山臣服於自己身下,不是更有趣吗?
      相较於屋内的脂粉温香,屋外大树上在暮春夜风中抱臂望月的人却没什麽好心情了。
      跟了花敬云半个月,没见他有什麽举动,倒是去遍了城里所有勾栏院子抱遍了所有名姬美嫒。整日花里胡哨的,没见他正经过。好像他来这洛阳城就是为了进青楼一样。
      就在洛浅心犹豫着今日是不是该提前收工回府的时候,一道细微的呼吸声传到了他耳里。正待侧耳聆听时那道呼吸又忽然不见。自树干上起身,还没来得及四处察看,就听见二楼的屋子里传出尖叫。
      他转过头去。
      「自寻死路。」一声嗤笑,紧接着,是两道人影破窗而去,直奔西边方向。一黑一红。正是花敬云与那偷袭之人。
      洛浅心微皱起眉,眼见那两道人影就快消失不见,他阴沉着脸,也跟了上去。
      城北曲阳山上,黑夜幽深,广袤天地一轮明月幽幽悬於半空。
      淡淡月光洒在林间,幽深斑驳的树木张牙舞爪,嶙峋怪异。
      林中,幽幽鬼火冥冥闪烁。那是青色的灯笼,小巧而精致,悬挂於一路延伸下去的树枝高处,隐秘在枝叶间,围成了一个不小的圆。粗略一数,刚好七只。
      「八卦两仪阵,七数为杀着,每一正必有一反,化一为七之妙。我没说错吧?」偏着头,嘴角一扬,花敬云狐儿般上挑的眼里尽是好笑。他面前出现一个人,白衣玉冠,轻裘绶带,髻上两只并插在左侧的翎羽长钗轻摇浅摆,在颊边落下淡淡阴影。衣领上围有白色绒毛,羽扇轻摇间,白绒飘摇,温润面容被遮了几分,留下浅浅君子风韵。
      手中一柄摺扇刷的一声展开,描金扇面在暗夜之中煞是晃眼。
      「教主,久见了。自飞升崖一别,怕是有两年了吧?」花敬云一手抚上颊边长发。
      「没想到两年不见,令主风采依旧。」段青殊拱手回以一礼。
      「不知今日教主放空饵引在下到此,所谓何事?」他虚心求教,末了,又道,「还是说教主你终於玩够了,肯把华银交出来?」
      「令主真是健忘,你座下菼茗影擎四人连日来共挑本教七堂八舵,难道不是受令主之命?至於你口中的华银麽,本座倒是没什麽印象呢。只知道凌七前些天不小心打了个人下山崖,会是令主口中的那个华银吗?」段青殊手中摺扇半掩面,笑得温润如玉,「更何况,令主认为青殊飞升崖上所说,俱是儿戏?」
      ──他日汝若犯在青殊手上,青殊必将以汝之血来血祭落霞庄二百八十七条人命!
      想起那日段青殊字字发狠的誓言,花敬云不禁嘀咕道,「那也犯不着用上你的八卦两仪阵吧。」他算是明白为什麽月自明要把自己发配到洛阳来了,那家伙根本就没按好心,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他和段青殊结怨不小!
      段青殊深精奇门遁甲,机关之术,而这八卦两仪阵却是乾坤圣教能不用就决不用的一种。因为此阵之下,至今还没人能活着出去。
      早知道段青殊会下点重招,可没想到是这麽重呀。心底第一次产生了退意。
      花敬云虽狂虽傲,却还没活够,不会蠢到和自己性命过不去。但转念一想,若能破此阵,岂不也是一大挑战?
      这样想着,一阵无名情绪激涌。手心也微微沁出了些冷汗。
      「段青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乾涩。
      「嗯?」
      「我和你打赌……今天,我会成为第一个活着走出这阵的人!」
      言毕,袖中机簧一弹,一道白芒猛然挥出。段青殊见状,振手一扬摺扇脱手,在空中回旋数转碰上白色长鞭,身子拔地而起,无足游魂般轻飘飘的向後飞离。
      「布阵!」
      青灯七盏骤然腾出刺眼光芒,七名掌镜人端镜飞舞,衣袂飘洒间光影汇聚成网。从网外,杀入七名剑客,手上剑花一挽,齐齐围了上去。
      这次真是麻烦了。花敬云叹息,脸上笑容却更加灿烂,手上长鞭也挥得更狠。
      数百条青芒织成的光网明明灭灭的闪烁着,剑锋照上青光总是晃的人眼睛生疼。打到最後,花敬云乾脆闭上 了双眼。眼见阵内战事胶着,过了快半个时辰仍没制住花敬云,段青殊不禁冷哼。此阵按先天小八卦乾坤排列,配合以灯光给阵中人造成四方倾斜动荡的压力。入此阵,连脚都站不稳了,更何况与人打斗?
      所以从刚才开始,花敬云几乎就没在地上停留过。只是,纵然轻功绝顶,又能耗上多久?
      「吾看汝能耗到什麽时候!」段青殊捏着摺扇,犹自笑得云淡风轻。
      「好说,今天就让你见见本令主的能耐吧。」阵中,花敬云也当仁不让笑得风流,好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都不存在一样,「当日我既能在飞升崖上活着出来,没道理今日会落在你手上。」
      「那汝是认为今日还有另一个冷千霜出来救汝一命了?」摺扇掩住嘴角,段青殊乌黑双眸晶莹明亮。
      「说不定就是有喔。」花敬云咧嘴,围攻之下,闪避不及臂上又被划出一道血痕。
      听他此话,一直隐藏在远方的洛浅心手中一个不慎,折断了手边树枝。那个满嘴胡话的混蛋!
      「谁在哪里?」段青殊蓦然大喝,警惕的望了过去。
      「哈哈……美人你真的在啊……」花敬云大笑。他早就知道经过那日的事後勤王不会安心,不过因为没兴趣和朝廷的人纠缠,所以就没放在心上,让他们爱怎麽跟就怎麽跟。
      没想到,今日竟成了救兵。
      「英雄落难,美人可愿出手相助?」
      「劈哢」,又折断了一根树枝。洛浅心森冷的眯起双眼,缓慢渡步至段青殊身旁。
      「在下与此人素不相识!」他说得咬牙切齿,「在下只是奉我家主人之命行事而已。」他指的是跟踪花敬云的事,并摆明了自己不插手的立场。
      「阁下不插手便好。」段青殊点点头,合上摺扇,虽然望着前方的光阵,话却是对着洛浅心说的,「本座与花敬云怨深债重,今日是没可能让他活着离开的。」
      「呸呸呸,你说话就不能好听些吗!?」手上忙活着,花敬云嘴里也不停,龇牙咧嘴的不停叫嚷着,连一贯叫着的自称也丢了。
      「美人你别信他。我与他无怨无仇,是他自己心理扭曲见不得别人过得比他好,所以赶尽杀绝啊──」那声「啊」拖的老长,似乎是又中了一剑,「还有,你家王爷叫你跟着我,你总不能让我就这样死在你面前吧?」
      听见「王爷」二字,段青殊狐疑的瞥了洛浅心一眼。最近有消息说勤王在洛阳停了下来。想来花敬云口中的王爷应该是勤王。
      寻思一会儿,他双手负於背後,用扇子轻轻敲着手心。勤王经洛阳而停,想必是有事。而近来洛阳城里只有他们的人……很快想到缘由,摺扇再开,段青殊笑吟吟的看向洛浅心。
      「洛阳之事请阁下转告勤王,不用担心。近日洛阳城里风波无数只因本座处理个人私事,一旦事了自会离去。若王爷还不放心,本座可以亲自登门解释。至於花敬云,今日就先交给王爷吧。等王爷办完他的事,只需通知一声,本座自会来领人。」虽然不知道花敬云是怎麽惹到勤王的,不过既然多了一个可以收拾他的机会,段青殊自然不会放过。
      你就这麽折腾吧,再怎麽折腾也是在劫难逃!温润的笑带着森森寒气,纵然自己再怎麽不喜欢花敬云,洛浅心也不由得替他叹气,不知道他做了什麽挖人祖坟还是毁人灭族的事,竟能让人恨他到如斯地步,只巴不得折磨得他要死不活,永世不得超生。
      虽然结果和效果不是原先设想的那一种,不过还算尚可,洛浅心没有拒绝。
      「如此,就多谢教主了。」两人言语之间,大局已定。
      花敬云一声尖叫,「段青殊,我就没见过你这麽阴狠的人!」居然想把他交给朝廷的人!
      「我要能狠得过你就不会让你活到今天!」段青殊晃了晃摺扇,做了个手势。光阵中的七名剑客手上剑招忽然急转,然後齐齐飞身退开。紧接着段青殊亲自入阵,两人对手数招,看家绝活尽出。花敬云虽然厉害,睁开眼与段青殊打个平手自然不在话下,可现在他被围阵中,再加上视觉无用,急攻之下很快就露出了破绽。无奈之中只能咬咬牙硬接下打向自己左肩的一招。真气击撞,立刻疼的他嘶嘶吸气。
      「你这家伙……就那麽喜欢看猴戏不成?」他咧着嘴嘀咕。如果段青殊一早就上阵的话,他铁定撑不到现在。偏偏这家伙就喜欢见别人落难,自己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死到临头还有闲心花言巧语。」白扇旋转,斜切出一招生者必灭,接连而至的是一套清风九回。袖中青虹,青亮如玉,洒出辉华。
      「滴答──滴答──」
      所有打斗都停了下来,当最後一剑稳稳刺入花敬云胸口时,一直闪烁织就的光阵也熄灭最後一片青芒。
      花敬云低着头,几屡乱发遮住了他的眼,大半张脸陷在黑夜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身上还有几处被伤到的地方,涓涓红液沿着手臂往下滴,红衣被染成暗红,血色浓郁的化不开。
      好一会儿,他才闷声道,「你就不能刺别的地方吗?」腰背腿臂,哪儿都行。
      刚才本就受了不少伤,左右两肩还各挨了一剑和一掌,再加上这穿胸一剑,他不修养一个月是休想活蹦乱跳了。而且……
      「真得很痛啊……」段青殊早已算好角度,青虹不偏不倚,正刺在他肋骨边,没伤到心脏。
      「对汝,本座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手上微一使力,抽出长剑,花敬云没忍住痛哼一声。脚一软,跪倒在地。身後出现两人,飞快出手,同时制住他身上各处大穴。
      从腰间取出一块方巾,段青殊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剑上的血渍,「本座已封了他功体,伤了他双臂。此人就交给阁下,带回去给勤王处置吧。」说完,再不停留,率众人急急离去。
      他一离开,花敬云就迫不及待的喊洛浅心,「美人,不介意扶本令主一把吧?」
      「他真没说错,」洛浅心走到花敬云前面,「你果然到死临头依然油腔滑调。」
      「嘿,说这些之前,你不觉得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
      「嗯?」洛浅心挑眉,满不在乎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见勤王,本令主就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了。」全身上下都痛,上半身更是痛到快要麻木。之前真气损耗太大,现在又被封了功体,真可谓是雪上加霜呐。
      自己现在能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晕过去就算好的了。哎呀,不行,眼前都开始发黑了……
      啧,段青殊你个混账,害他在美人面前这麽丢脸……
      不能晕啊,晕过去就更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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