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恃娇宠登堂又入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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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狸走进檐下，收起手中的伞，拱手对县令稍作一礼。
县令亦回礼，扬着眉笑，“方公子好兴致，大雨天的还出来走动。”
方文狸耳尖微微发红，神情颇有些无奈，将手上的东西往上提了提。油纸包得严实，却一眼能通过包装认出它来自闲来客栈对面的糕点铺。
谢青衫眉梢一动，“这么大的雨，专门出来买糕点？”
县令似与方文狸关系匪浅，连那充场面一样端着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跟着打趣道：“糕点只是个借口罢了，想借此讨佳人欢心才是实在。”
怎么又来一个佳人？敢情那县令眼中，全世界都是佳人。
118:【先生，那县令说的佳人是指方家的表小姐吗？】
谢青衫：【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118:【……】QAQ干嘛这么凶。
“正巧在下繁务缠身，那海捕文书也该下了，其余的东西便有劳方公子代为转达。”县令不欲多留，对着方文狸说道，眼睛却瞟向谢青衫。
没等后者做出反应，他又拱了拱手，说着改日再叙，转身便撑起伞施施然离去，背影中似乎还带着几分不能继续凑热闹的遗憾。
周围再没了旁人，空气霎时沉默下来，只听得潇潇雨声，炒豆子一般砸在鼓上。斜飞的屋檐根本聚不住雨水，如注雨水顺着檐角往下淌，汇成密密麻麻的雨帘，翻起的烂泥水味突然令人有些喘不过气。
谢青衫睨着一旁的方文狸，突然有些头疼，满腹满腔的话语被这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他与方文狸的关系不清不楚，不像是朋友，别的更是免谈。因着那一两天的遭遇，平白多了几分过命之交的情分，又因着谢青衫自己那一点不明不白的心思，莫名又添了几分道不明的暧昧。
想来哑巴也就这点好，不必挖空心思想一句开场白。谢青衫感慨，轻叹口气，话不多说直接伸手。
方文狸将手上的伞抖了抖，立在墙边，再抬眼便见谢青衫伸出的手，随之一愣。
谢青衫：“县令说，你有什么东西要跟我说？”又将手往前伸了伸。
方文狸飞快眨了几下眼，随后面不改色从怀中掏出几张黄符，“啪”地一声拍在谢青衫手上。
谢青衫：……
我本想让你写字来着。
扯了扯嘴角，谢青衫眼睛往那黄符上一瞟，登时心头重重一跳，连忙拿近仔细端详。
手中黄符质地粗糙，正中央摆着几只简笔画火柴人，还有正中间一看就是电脑打印的“招鬼符”三字——图形文字简单易懂，功效及使用方法一目了然，和玄明那高深莫测的真假符比起来，那就是倒数对上导数，通分对上微分。
谢青衫又将那黄符翻来覆去看两遍，【这是什么？道具？还是不用付费、随地就能捡到的那种？】
118这才开口：【先生，正版道具比这精致多了，这应该是盗版。】
也是，但从颜值和唬人程度的角度上看，还是玄明的黄符更胜一筹。
那么，这盗版道具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方文狸手里？
似乎明白他的疑问，方文狸主动伸手在谢青衫掌心写道：这是在客栈里找到的。
掌心在指尖的刮擦下微微发麻，谢青衫还想继续问，天际却突然闪过一道闪电，轰隆一声雷响。他顺手攥住方文狸的手，拉着对方又往里躲了躲，望着绵延的雨幕与愈发阴沉的天，叹气道：“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吧，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
又往四周望了一下，“不过这周围好像也没什么小店的样子……”
方文狸动了动唇，手上略微使力，反握住谢青衫。
“怎么了？”
话刚问出，谢青衫就见对方的耳根一点一点慢慢涨红，不多时耳尖便如同要滴血一般。对方垂眼，在他掌心写道：我家就在附近，可以到我家去。
谢青衫：……
【先生，快答应他！】118见他久不回答，又开始叫嚷。
方文狸却似乎有些懊恼，又垂着眼写道：待暴雨停歇，再走不迟。
这话说的，要是雨不停，难道就一直不走了不成？
【不会的先生，按照游戏世界的天气设置，暴雨最迟明晚就会停，您最多只能在方少爷家待一天。】
谢青衫心头一凛，脑中浮现出书里那场下了四年十一月零两天的雨，以及那句算不上承诺的“用不着，我等雨停了再走”。
……怎么这么像flag。
偷偷咬了下唇，抬眼又瞥见方文狸通红的耳尖，到底是不忍心拒绝，遂道：“那我就叨扰了。”
方文狸抿嘴笑了笑，拿起刚刚放下的伞，看了看谢青衫的脚，又抬头望向他的眼。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读懂了他的意思，谢青衫回答，“前几天谢谢你了。”
说罢，谢青衫率先撑起伞走进雨中，方文狸跟在他斜后侧半步远的位置。
大雨砸得油纸伞面噼里啪啦地响，地面的雨水混着泥，小溪一样地流，雨水已没过脚背，没走几步膝盖以下便已经全部湿透，凉凉的布衫紧贴着皮肤，又湿又闷。
谢青衫抬腿，晃着足间的雨水，隔着厚重雨幕再次感慨，“跟要发洪水一样。”
身旁那人自是无法回答，谢青衫心中有事，也不再搜肠刮肚着想话题，只沉默地和对方踏着雨。
不知是雨中漫步也颇有趣味，还是方家确实距离不远，转过街角便远远望见了方宅门口那两头显眼的石狮子。
安阳县虽只是偏僻之地较为繁华的小镇，首富家该有的排场还是不少，两头石狮子威风凛凛自是不说，整座宅子由上好的青石红砖建成，檐前饰有彩绘浮雕，大门两侧还雕了两扇存粹装饰用精致的石镂窗。
比起四周朴素而略显粗糙的瓦石房舍，称得上是无处不透露匠心，无处不彰显富贵。
此时，方宅的门口处立着几个下人，正笑嘻嘻拿扫帚往外赶水，远远瞧见方文狸便停住笑闹，立正转身喊声少爷，回头老老实实做起差事。
其中一人放下扫帚往里喊了一声，“少爷回来啦！”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急匆匆跑了出来，不必多猜，又是那讨人厌的小厮——“少爷，您到哪里去了，夫人正要找您呢。”
小厮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方文狸手中的伞，瞅见对方湿了一半的衣衫，又忍不住催促他先去换件衣裳。
方文狸点头，领着谢青衫往里走。
被可以当成空气许久，谢青衫这才得了一个暗戳戳的白眼，心中叹气，下意识移开视线，恍惚间瞥见个身影绕过方宅屋角，拐进一旁榕树罩着的简陋小屋。
那是……说书人？
方文狸正好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牵过谢青衫的手写道：是那说书人，他家就在隔壁。
谢青衫点头，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小小一个县，随便遇到一个人都是街坊邻居，没什么稀奇。
不多时，谢青衫就被方府内的布置夺去了注意。
刚进大门，迎面而来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样式有些像闽南地区的古厝大院，雨水顺着四周的回廊拐弯，犹如一个雨水织成的巨大立方体。
回廊往里凹陷几个台阶，形成露天“天井”，此时仿佛成了一个巨大蓄水池，水位几乎要与坑缘持平。四角处立着几口大缸，已蓄满雨水，漫溢的清水顺着花瓶一样的大缸边缘往外淌。
在其中一个大缸对应的边角处拐进，是一间客房，虽无甚人气，想来是不太经常有人来，却也干净整洁。
方文狸只来得及让人送上干净衣裳，便被方夫人唤去。
谢青衫接过衣服，挥退几个丫鬟。
换上衣服，擦干发梢，再喝上几口热茶，被雨水浸得发白的腿脚才重新活络了起来，连带着这不绝的雨声也沾上几分韵味。
谢青衫半趴在桌前，随手拿起一个茶杯转动。窗边漏开一条风，吹来几丝雨味的凉风。
方才县令为安抚民心，只道是说书人看错信上内容，可当时谢青衫就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信上确实是无字牌位无疑。那么，写信人送信的目的只是为了单纯的恐吓，让心中有鬼之人自露马脚，还是这薄薄一张纸上暗藏什么杀人玄机？
谢青衫转了转手中杯子，【118，整理出玩家的道具清单了吗？】
118道：【先生，和“技能”一样，玩家的道具是根据他们选择的身份进行分配的，并且在这个世界中，玩家分配到的道具杀伤力不大，更多的是辅助或治疗功能。】
谢青衫：【我记得毛依是个“医师”，手中有上中下三个等级的草药，那些草药的功效都有什么？】
【消毒退炎、消暑提神、伤风止咳、蚊咬止痒、消肿止痛……】
【等等，别念了。】谢青衫听得头疼，连忙打断它，【有类似于麻醉一类的药物吗？】
【有的，先生。有一款治疗外伤的草药，便是通过麻醉起到止痛的作用。】
沉吟半晌，谢青衫又问：【麻醉的区域能有多大？时间又是多久？】
【下级草药麻痹全身，失效半小时。中级……】
【行了，够了。】
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掌柜的死与两位玩家脱不了干系。
因为是游戏道具的缘故，玩家手中的药物大多无色无味，沾染上也是无知无觉，下级草药虽有副作用，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掌柜的收到的信纸上便有可能被事先涂上了麻醉药物，全身麻痹，那便只能任人宰割。正巧碰上大雨，溪水泛滥，只需在他无法动弹之际将其脸面没入水中，不多时便会溺亡。
【先生，您是怀疑两个玩家吗？】118显然也得知了谢青衫心中的猜测。
谢青衫没有否认。
【如果真的是玩家的话，把他们送出游戏就好了。】
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谢青衫瞧着从窗缝中跳入的雨珠都可爱了许多，伸了伸懒腰，随口问道：“玩家怎样才会退出游戏？”
【任务完成或在游戏中死去。】118又问，【可是先生，我觉得您对玩家的怀疑缺乏动机前提，玩家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谢青衫笑了，【你没听说过一类人吗？就喜欢四处瞎折腾，处心积虑地破坏规则破坏秩序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118似懂非懂。
人性的问题，谢青衫解释不清，只留它慢慢琢磨。起身欲合上窗户的最后一条缝隙，不料那窗户被卡到一半，只好先往外推了些，然后——
“砰”的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
谢青衫吓了一跳，忙低头察看。
只见窗外的地方排着两个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大的那个举着伞，丫鬟模样，如同刚从泥草丛中穿过，衣服上条条道道满是泥污。
小的那个则更惨，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捂着额头龇牙咧嘴，俏生生的小脸涨得通红，好似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嚎。
三人一同沉默片刻，倒是那丫鬟先出声，她尖着嗓子叫道：“小姐，您没事吧！”
那小姑娘的眼泪说掉就掉，雷声都盖不过她哭喊的声音，哭声都掩不了她叫嚷的架势，“呜呜呜痛死我了！是哪个不长眼的！”
谢青衫抓着窗沿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合上那窗户。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恃娇宠登堂又入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