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桐油 ...
-
淮南东路安抚使帅司，位于江都城最好的地段，府邸修建甚是阔气，飞阁流丹，丹楹刻桷。
水榭亭台，殷如央摇着团扇，斜睨了一眼跪在下首的丫鬟，“惠明茶可送过去了？傅哥哥可喜欢？”
傅蛰喜茶，她便投其所好，搜集了各式各样的名茶，一旬送上一回不带重样的，这番诚心，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迟早给打动了。
想到这里殷如央挑了挑眉，又问道：“你可有说这茶是我亲自采买的？”
那丫鬟脸色发白，身子发抖：“回姑娘，奴婢并未见到世子爷，只，只见到了天冬……”
天冬是傅蛰的贴身小厮，更深一层的身份，是世子奶嬷嬷的儿子。又打小跟着傅蛰一起长大，自然身份地位不同一般的小厮。
殷如央早就打听过，心中有数。
殷如央轻轻咂了一口寒瓜汁，她可不爱喝那苦涩的茶，若不是为了傅蛰，她不会如此费心思：“见到天冬也一样，他可有说什么？”
丫鬟越抖越厉害，殷如央吃了一口冰乳酪，还没等到回信儿，她皱着眉头看过去：“傻戳着干嘛，问你话呢！”
“姑娘，天冬说傅国公世子忙着苏家二姑娘的事，顾不上喝咱们殷家的茶，惠明茶通通让奴婢带了回来。”丫鬟硬着头皮，擦着冷汗说着。
“什么？”殷如央扔下汤匙，脸拉下来。
“他说……”丫鬟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天冬还说，世子爷不让收殷府的东西，往后别送了。”
噼里啪啦，大理石桌上的果盘杯盏尽数扫落地下，犹不解气，殷如央站起来踹了丫鬟一脚：“定是你的贱皮子，笨嘴拙舌惹了人，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来人拖下去。”
小丫鬟跪地求饶，拉着裙角哭着：“姑娘，那小厮撂下话后，随即把我赶了出来，我当真是好话说尽了，谁知那小厮不念一点情面。您看在我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殷如央一把扯开裙子，朝着翠烟狠狠的递了个眼神儿。
大丫鬟翠烟指着水榭的侍卫，“愣着干什么，快快快拖走，别扫了姑娘的兴。”
“姑娘，奴婢冤枉啊！”丫鬟哭喊着求饶，被侍卫一路拖走。
等人走光了，殷如央脸瞬间阴沉下来，翠烟打着团扇安慰道：“您别气，傅国公府是什么门第，那可是头等轩赫人家，怎会瞧上穷乡僻壤的芝麻小官女儿，不过是逗逗玩儿罢了！”
殷如央犹不解气，她早就看陈曦和苏莜两人不顺眼，全江都城女眷属她身份最尊贵，那些官家女眷谁不是围绕着她转，巴结着她。
惟有这两人对她不冷不热，偏偏两人样貌才情皆胜于她，这让她如何不恨得牙痒痒：“这下等的狐贱坯子，敢坏我的好事，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翠烟劝慰了两句，想出算计：“苏莜是司户参军之女，再怎么说也算是官眷，咱们这时候不好动她，倒是那个陈曦收发到教坊司，到了那种地界，还不是由您搓扁搓圆？”
“不给她们点教训，不知道天高地厚。”殷如央恨恨说道：“你亲自去一趟，让里面的人好生招待着些。”
翠烟领命退下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王图查案陷入僵局，名单上前两个人皆已经死亡，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审讯出税银离奇失踪的线索。
猜到名单可能泄露了，王图不敢耽搁，直接去找名单上的第三个人，可是已经迟了。人竟然活活吊死在府衙门口，并留下认罪血书。上面洋洋洒洒一片，以一言而蔽之，就是伙同水匪抢了官银。
王图派禁卫军去搜查他的府邸，就差掘地三尺，也只查到十万两银子，与陈良不同的是，这些银子上打着盐税的官印，正是丢失税银的一小部分。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线索。
江都城官场似铁桶一般，无论如何审问，上下官员口径一致，二百万两银子装上官船，出了江都后被水匪劫走，银子也被他们吞没。
沉下水的官船费尽千辛万苦，从江里打捞出来，船只经过几个月的腐蚀，木头已经泡的发胀糟烂，可却没有税银的踪迹。
鉴于沉船的位置就在水匪黑风寨附近，又有官员留下的认罪血书，王图别无他法，只得上书皇上请求调兵剿水匪。
苏府西厢房，苏莜心神不宁转来转去，山竹去打探几日，赖帛那里还没有确切消息。
小桔端了一壶伏茶，斟了一杯递过来，“您看您，嘴上都急得起泡了，喝点凉茶降降火吧！”
苏莜接过茯茶，灌了两口，连味儿都没尝出来，又着急催促她：“你去门口张望着，山竹一回来，让他立马过我这一趟。”
小桔不解，姑娘为何要盯着赖参军，那人吃喝嫖赌，寻花问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快步走出垂花门，小桔跟山竹撞作一团，她踉跄扶住游廊的柱子，“哎哟，你眼睛长脚后跟儿了，可撞死我了。”
山竹慌忙赔礼谢罪，解释道：“我着急向姑娘回话，等回来再向小桔姐姐请罪！”说完一溜烟跑到了西厢房。
小桔嘴里嘟嘟囔囔，脚下一拐去了小厨房，重新端了井里冰镇的绿豆汤。
山竹跑得满头大汗，他在门口站定，掏出帕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这才掀开竹帘子回话。
“姑娘，奴才刚打探到他俩南边的作坊买了一张架子床，一个木箱子，两大桶桐油。”
桐油？
苏莜心中一惊，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小桔端着红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碗冰镇的绿豆汤，“刚从井水里拿出来的，夏天喝了最是消暑。”
山竹站在下首，看着凉滋滋冒着寒气的绿豆汤，忍不住吞咽口水，他跑腾了一个上午，连口水都没喝。
小桔斜睨了他一眼，把其中一碗绿豆汤推搡过去，示意他喝。
苏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你可打听到他们用桐油干什么？”
山竹摇摇头，这东西吴根买回了府，后来再没见过。
小桔忍不住了，小声嘀咕：“姑娘，这大热天的，您再着急也不能把人当骡子使呀，你看看他，嘴都爆皮了，连碗绿豆汤都不敢喝。”
苏莜这才注意到山竹，浑身风尘仆仆，脸上因出汗冒着一层油光，嘴巴发白干皮，实在是她疏忽了：“是我太心急了，你先喝了绿豆汤，歇息一下。”
山竹接连喝了两碗绿豆汤，解了那股渴劲儿，接着说：“奴才回来的时候绕过城北粮铺，那粮铺门口聚着一群管事的，说是吴根儿把粮铺的家底儿掏光了，还从他们身上借了不少钱。现在他又丢了粮仓总管的职位，管事的怕银子打水漂，纠集一群人着去讨要银子，姑娘咱们可以静观其变。”
苏莜琢磨，没准这么一搅和，赖帛他们就分不出心来对付苏家了。
隔日傍晚，父亲从衙门回来带了一个消息，粮铺管事儿的连通伙计们去吴根家闹事，一群人又抢又砸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才找到百两银子。这些人气不过，浩浩荡荡去衙门上告。
最后事情被赖参军压下，如今店铺掌柜的和伙计们全部以聚众闹事的名义，收押进大牢。
苏莜：“钦差大人还在此，他们怎敢如此嚣张！”
苏淮叹口气，这江都是淮南东路安抚使的天下，赖帛是殷沛的小舅子，衙门自然得罪不得。
苏淮：“更何况，钦差大人和世子去了江都军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赖参军自然有恃无恐。”
苏莜心凉了半截，只能让山竹牢牢盯着赖帛，祈祷他别再出幺蛾子。
晚饭过后，苏黛拉着苏莜的手，在院子里散了一圈，等晚食消得差不多，俩人坐在金桂下的石凳上。
“妹妹，我见你这些日子着急上火，还让山竹天天去外面打探，到底出了何事？”苏黛问道。
苏莜搪塞道：“就是让他打听一下哪有好的茶叶，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好这口。”
苏黛坐直身子，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温柔眼睛如清泉映照人心。苏莜压根不敢跟她对视，垂一下头讷讷揪着手绢儿。
见她就是不肯说出实情，苏黛又气又心疼：“妹妹是要同我生分？家中出了如此大事，还要瞒我到何时！”
苏莜慌忙辩论：“并非我要瞒姐姐，实在是这事千头万绪，我不知该如何说起。”
事已至此，瞒也瞒不住了，苏莜把事情经过细细地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赖帛不仅不肯罢休，还想着还再生乱子。”苏黛推测。
“正是，他仗着殷家的势力作威作福多年，如今在父亲这里吃了大亏，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苏莜说道。
苏黛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遇到这等棘手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想托朱家帮忙，可朱家与殷家往来密切，怕是不会淌这浑水。
脑海中，猛然想到了那黑脸大汉，苏黛暗啐了一口，怎么就想到那登徒子。
姐妹两个一合计，还是继续派人手跟踪，以防不测。
江都教坊司，陈曦穿着轻薄的衣衫，隐隐露出雪白的肌肤，婀娜的曲线，第一回穿上这种衣服的时候，她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见她缩手缩脚的模样，舞技教头大怒，直接把她扔进小黑屋里，不给饭吃也就罢了，竟然连碗水都不曾递进来。
陈曦连着饿了三天三夜，幸好有银子傍身，她偷偷从奴婢那里买了一些干粮充饥。否则能否留下这条小命，都不好说。
从小黑屋出来后，陈曦乖乖穿上轻薄露透的舞衣，学着大胆轻佻的舞蹈，因为本身有底子，学起来倒也不难。
银子打点后，别的乐伎教头待她还算和气，只是这舞技教头不知怎的，处处针对于她。
一鞭子抽过来，陈曦高抬的腿瑟缩一下，她继续抬高，不敢丝毫松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13章 桐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