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铃铛声响 ...
-
凤卿生了一双瑞凤眼。
说是聆凰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也当得。
含蓄的线条自眼角蔓延到后半段才舒展开来，狭长的下垂眼偏偏生了上挑的眼尾，三界之内尽数风情全在这抹子弧度上。
他背光而立，阴影虚幻他的轮廓，瞳色比夕阳还要绚烂，魅惑又慵懒仿若花色，正漫不经心地盯着她看。
地平线的尽头已经到了暮色时分，浓烈的色彩流淌开来，风带起他散落长发的发梢，逸动间仿佛整个人要被水化开，晕染在这片日落之地。
聆凰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半拍。
好看吗？
好看。
羡慕吗？
不羡慕，拿理智换的。
今日份的凤卿，在聆凰眼里仍旧是那个貌美如花的深井冰。
凤卿，“老头子问你什么了？”
聆凰心说你如果不提那是你爹，真的完全看不出来伯父年纪已经上万了，修仙果然比医美更加靠谱。
她回到道，“姓名年龄修为等级。”
凤卿，“你如实回答了？”
聆凰，“上神用的肯定句式，根本用不着我插嘴，只是过来看个点头。”
凤卿蓦地一笑，“那你，可知道他为什么来？”
一口气卡在聆凰嗓子里愣是让她差点背过去——不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吗！？
比起胆大包天回怼，她想她还是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聆凰闭起嘴巴不说话。
他眯起眼，眼底闪过她看不懂的光，没有纠结于聆凰的沉默，问了下一个问题，“你要走了天后蟠桃园里的桃木，准备做什么？”
他们初初相见，他便是睡在垂枝碧桃树上，瑶栖也提及过自他来了之后，垂枝碧桃木就出现原因不明的枯萎。
可见两者之间必定有联系。
然而田里的都是发家致富的祖宗们，绝对不能被抢走！
凤卿盯着聆凰脸上的表情变化。
她艳丽的脸庞露出些茫然，好似全然不理解他的问题，眨眨眼回答，“我的确请天后将桃木赐予我，同您实话，蟠桃宴上已是得天后青睐得了不少灵石，我不敢再厚颜要什么，遂才提了那些枯萎的桃木。”
逼真得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好一个为领导设身处地考虑，不贪图工作奖励的好员工！
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凤卿懒洋洋地甩一下袖子，打量起这幢宫殿喃喃道，“这儿如今倒是成了你的地方。”
他像是认识这儿从前的主人，双眸中沾染上些许怀念的意味，不过一瞬便又消失，短暂得如同是她的错觉。
“我问过司命，你打算用这宫殿经营什么酒店。”他的目光回到聆凰身上，“我倒是想知道，众神皆有自己的府邸与院落，何必来你这地方。”
专业知识遭到质疑，聆凰奋起反驳，“有一种理念叫做‘居家度假’，可以收拾行囊独自一人，也可以带上三两好友去到离家不远的酒店，不用理会府邸里的杂事，全身心享受另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有专人不间断提供贴心服务。”
她越说越起兴，“就比如家中有宠物的人到这儿能办理宠物寄养，不用定时定点饲养给自己放个假；又比如酒店有各式各样的枕头被褥，可以辅助治疗失眠，头疼等症状。”
“哦？”凤卿拖长尾音，“治失眠头疼？那是什么枕头？”
“决明子或者荞麦枕。”
他轻哼一声，“从没听说过天界有这种东西。”
哦豁。
莫不是材料不通？
聆凰登时有些紧张，理论知识再过硬，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张张嘴，顶住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我现下本是要去市集采购一番，便是没有，也会有功效相同的材料。”
风停了。
世界一下子陷入万籁俱寂，只剩余晖拖曳它的色彩缓慢消散，连带着他们的映射在地面上的影子也越变越长。
凤卿状似感兴趣，却露出毫无温度的微笑，“那就出发吧。”
聆凰，“？？？”
“一起去市集，采买能治失眠的材料。”
*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一路上，木着脸的聆凰都在自我反省这个问题。
继蟠桃宴一齐赴宴之后，他们居然，又，一起逛起了市集。
这如同新婚夫妻相伴采买家中床上用品和食材作料的感觉是要哪样！
凤卿听不见她的心底里快要霸屏的咆哮弹幕，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目光偶尔流连在两旁的摊位，倒真的像是带着力气与钱包来陪女孩子买东西的。
聆凰：竟然有这种不成熟的想法，我一定也是疯了。
天界的市集到底也是神仙们开设的，一路走过来，摊主们或立或坐，即便修为不高多是凡间得福缘飞升而来的人，却也都端的一副闲暇的模样，甚至个别几个直接打坐假寐。
将爱买不买，缘分经营的佛系理念发挥到淋漓尽致。
转念一想，聆凰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态，毕竟在天上无论如何是饿不死的，没有压力的状态下动力的存在就会打上质疑的标签。
这样安稳懒散的生活在她这个有年份的社畜看来，说不羡慕一定是假的，然而身体内的田地是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她在没办法确认它的来历以及对她的影响之前，还是兢兢业业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瓜果鱼肉这样的食材还是有人贩卖，聆凰粗粗一扫，大半食材她叫不出名字。
摊主是个中年模样的仙人，眉骨下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正席地而坐双目紧闭，聆凰在摊位前站了好一会儿不见他睁眼，才轻声询问道，“请问这些食材怎么卖？”
过了几息，中年仙人才抬起眼皮，双眸还有些昏沉好似从梦中惊醒，他慢悠悠回答，“肉类三十枚灵石，瓜果十五枚灵石。”
“可否请教食材的名字？”聆凰扬起一个和善的微笑。
那人看她一眼，撇撇嘴又要闭上眼睛。
凤卿这时才从上一个摊位踱步到聆凰身边，他鲜红的衣袍在中年仙人闭眼前闯入他的视线，另他惊异地瞪大眼。
凤卿和他的视线对了一瞬，又移开打量起他面前的食材。
中年仙人咳嗽一声，挥袖一扫站了起来，走到摊位外开始热情地为聆凰介绍，“这是东海的海菜，可入汤；百花园的朝颜花，可提鲜；还有潜龙渊的蛟肉，刻骑园的长牦牛肉……”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聆凰心底呵呵一声，大佬们的威压在任何时候都管用，她听完所有介绍后，算算剩余资金，将所有瓜果蔬菜全买了一份，结账告辞。
素的还能考虑沙拉生拌，试菜完再琢磨荤的吧，毕竟天帝对明火还没懈怠，她创业初期还是不要雷区蹦迪。
买完食材后，聆凰顺利购入各式各样的桌椅，卖家是个有一对酒窝的小仙女，深谙经营之道，以不会让人厌烦的态度为聆凰推荐手中的商品。
“仙子可知有能让人安睡的枕头材料？”聆凰清点完桌椅确认无误，素手一摇一地的东西便收进神识灵海。
酒窝仙子歪头想了想，“我从前听说过灵山有一青壳龟，集灵山之气长成，能定人心绪，不知是否是仙子找的东西。”
唔，睡王八壳好像有点……不是很环保？
况且灵山的东西，要弄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聆凰笑着摇摇头，谢过酒窝仙子的情报就准备打道回府。
“你口中的决明子跟荞麦，不找了？”凤卿在她身后出言问道。
她讪笑着转身，“酒店尚在筹备阶段，这些东西可以慢慢来。”
听完她这话，凤卿微微俯下身缩短二人的高度差，后仍是不满意似的，又撩起袍子蹲了下来。
聆凰：这个场景我见过。
她顿时有些慌。
果不其然，红云牌飞的向您报道。
腾云驾雾不管试几次都有晕车反应，短短几息内回到日落之地的宫殿里，聆凰直接把自己团成一团倒在正殿内不想动弹。
她其实很想抓着凤卿咆哮，然而实力不允许。
聆凰：现在是下班时间！你把我又弄回工作岗位我还得花半个时辰用两条腿走回去！
都到了天界了，她绝逼不要996跟007。
想法非常坚定，在凤卿背对着她的淡淡言语中破碎得渣都不剩，“我今晚在这儿歇息。”
聆凰，“？？？”
哥们儿？你什么情况？角色扮演被逼相亲的大龄单身男上瘾了还是咋的？你这个台词很危险啊。
她果断拒绝，“望您见谅，酒店还未开业。”
凤卿，“一千枚灵石。”
聆凰，“不，酒店里什么都没有。”
凤卿，“两千枚。”
聆凰，“您误会了我的意思……”
凤卿，“五千。”
聆凰，“……成交。”
又不是卖身，卖房间而已，她可以的！
突兀地迎来第一位住客，聆凰手忙脚乱把今日采买的桌椅安置在右偏殿最大的房间里，对着仍是空荡荡的空间犯了难。
床都没有，怎么睡？
凤卿不在意这些，立在圆形垂花窗旁望着消失殆尽所有光芒的地平线，半晌，才转身看向一脸为难的聆凰。
她宛如一个等待客户投诉的客户关系经理，却没想他只是挥挥衣袖找了块儿地就这么坐下。
聆凰拎着裙子也蹲下，保持同一视线高度。
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凤卿抬眸细细看着她，就像多年前欣赏颠茄花一样，他不急不缓对她说，“你不准走。”
聆凰，“……”
聆凰，“我们这儿不提供这种服务。”
合法买卖，诚信经营！
“是谁说不间断贴心服务的？”凤卿轻笑。
聆凰纠正他，“我指的是，在客人需要帮忙的情况下，员工全天待命。”
“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不准走。”
社畜向金钱低头。
目前的酒店一共就两个员工，禾苗估计已经在散仙的院落里准备休息了，夜班经理的位置只有她亲自顶上。
希望她明天不要有黑眼圈，这么想着，聆凰撑起身告辞，“那您休息，我会在正殿处，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用神识唤我。”
窗外夜色正浓，日落之地看不见月光，全凭琉璃灯火带来光明，凤卿坐在灯下面容忽明忽暗，他意味深长地问，“哦？你确定要一个人待在正殿？”
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难不成还怕黑？
她端起营业微笑出门关上了他的房门，转身后脸便垮了下来。
哼，她宁愿见鬼也不要见深井冰。
子夜时分，疏影在黑夜中虚张声势。
云间没有光，极致的墨色大片大片蔓延，将宫殿侵袭成一个寂寥孤独的世界。
聆凰以手支颐，坐在正殿的椅子上望着琉璃灯出神，困倦的眼眸流露出浑浊的意识，久久不上夜班，到点犯困完全抵抗不住。
她若有修炼洞府，还能神识入海巩固修为，如今只能干坐着发呆。
双眼像是灌了铅，一眨，一眨，最后顺从大脑意识闭上。
只小憩二十秒。
聆凰这么告诉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重回身体，她缓缓睁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汪漆黑的水旁边，来的方向已经变成遥远的彼岸。
“铃——”
她捂住耳朵。
“叮铃——”
细碎的铃铛声响声声入耳，逐渐清晰，与她在司命神殿听见的一模一样！
她不会又要晕了吧！
急促的呼吸起伏在她的胸口，聆凰身体一歪倒落地面，她曲起疼痛感明显的手臂，惊诧地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还点着琉璃灯的正殿。
什么情况！
她压住心底不安的思绪，扶起椅子准备重新坐好。
“叮铃——”
琉璃灯还在。
铃铛声却不停。
附在椅子上的手变为了抱，聆凰死死抱住椅子腿，对殿内不知来源的铃铛声慌得牙齿打颤。
她不会……真的要见鬼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铃铛声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