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姝》不如醉月

15、第 15 章

　　半年后。

　　床顶幔帐深谙，透不过外头皎皎辉光，黑幕成了实物压住赵姝。

　　她平躺在床上，浑倏然身紧绷，十指紧攥身下锦被。睁眼那刹，呼吸顿屏，七窍无形中被封闭。

　　耳畔传来轻微关门声，她才恍然，从惊梦中缓过神，抚着胸口大幅度吸吐气息，劫后余生的感觉太多舒畅。

　　她只能深呼深吸，使肺部舒服点。屏风后头，两个守夜的丫鬟窃窃私语。

　　“姑娘睡了吗？”

　　“睡了，我方才给姑娘掖被角，试着唤她也没答应我，睡得沉呢。”

　　“那就行，咱们今夜可以好生玩个痛快了！”

　　“可是，”其中一个丫鬟有些犹豫，“咱们就这样走了，姑娘孤身在此，万一姑娘中途唤我们……”

　　另外那个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的，松口气，打着保票宽慰她，“放心，今夜我悄悄往姑娘的汤药里多放了些安神的，神不知鬼不觉，保管咱两明日回来，姑娘还在梦里！”

　　听到姐妹笃定语气，丫鬟本就不安定的心早就开始动摇。

　　今夜后院厨房赌钱，她心早已痒痒，想去摸上两把，说不定能赢些银子来。主要这姑娘平日里也叫人省心，从不为难下人。

　　外头起了风声，快入盛夏。

　　白日赵姝让丫鬟将内室窗户打开透风，此时她掀开床帘，月光斜斜洋洋撒进来。

　　明明才睡过一觉，周身却满是疲惫。脑袋晕沉，梦中打杀血腥场面只要不刻意回避，此时循着缝钻入脑海。

　　挪步至窗前，明月皎皎虚无缥缈，伸手触不可及，墨夜幕只剩几颗碎星点缀，夜深寂寞，难免品出几分寂寥。

　　凉风吹来，散去梦魇带来惊恐不安，心胸豁然清爽，

　　赵姝下意识撩起衣衫，肌肤柔嫩细腻，没有被残暴对待的痕迹，她才吐出浊气。

　　抬首望天，如墨夜幕只剩几颗碎星点缀，明月独自皎洁。

　　夜深寂寥，不由得将她拉回不知何年何月，做不过是江山差点易主的那夜。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此后这夜，成了心魔，常常入梦搅她心神。

　　那是一场人间烈狱，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令人胆战心惊，隐隐作呕。

　　直到一声痛苦喊叫从不远处传来，惊得赵姝毫无抵抗，浑身一颤，直直往黑暗里躲。

　　静等一会儿，那声音没了，她怀疑自己听错，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呼喊声接连而来。

　　她开门出去，循着喊声而去。

　　走过九曲回廊，来到后院，不大不小的池塘在皎洁夜色下，分外清明，寻常还能听得蛙声。

　　离吵闹越近，赵姝才发觉自己往小厨房方向来了。

　　绕过这里，后面有一小片空地，由墙围起来，角落长满杂草。

　　里头乌泱泱跪了一片人。寻常在跟前伺候眼熟的仆从丫鬟都在这里。

　　赵姝身材娇小，孤零站在门口，从远看只是一团黑漆影子。

　　身侧的随从起看到门口吓了一跳，随即低声提醒沈惊晏。

　　此处是院中仆从居住休息之地，比寻常院落小了一半。

　　廊下立着一人，身材颀长，双手负于身后。左右侍从垂首，提灯而立。

　　昏黄光亮将影子拖长，刚好照映脚下跪俯众人。

　　赵姝还是来晚了，底下仆从皆被罚过，跪了一地，麻劲缓过去，身上一阵一阵抽疼。

　　她走过去，贴身伺候自己的几个丫鬟跪在地上，整个身子蜷缩在地。

　　满是不解地看向上头人，指了指身侧的丫鬟，为何要如此虐待她们？

　　“区区刁奴。”低沉平调的声音响起，风吹散两分戾气，“欺上瞒下，当该打死扔出去。”

　　他声落，底下人连哽咽不敢发出。

　　若非今夜未提前告知便回府，哪能遇到这些欺上瞒下的东西，竟将院门关了，躲在厨房后院赌钱，全然不顾主人安危。

　　且瞧情景，以前便有。

　　沈惊晏没想到自己眼皮子下会出这等事，眼底阴戾浓重。

　　“扔出去了结吧。”

　　安静一时的院落顿时哭嚎哀求。

　　又来了。赵姝被这凄厉声刺得心头闷痛，脑中闪过数不清黑白影子，扰得她心神不宁，险些站不稳。

　　掌勺厨娘不顾一切跪走来，抱住赵姝的双腿，哭喊道：“姑娘、姑娘，就奴婢一命啊！求您！求您看在奴婢一把年纪，此番被打出去，定没了活路啊。”

　　赵姝强忍不适，弯腰想把她扶起来。她知晓这厨娘，儿子媳妇因小城得了瘟疫，双双死去，只留她和孙儿相依为命。

　　后实在饿得受不了，卖身给人牙子，只想要一口饱饭。孙子因为吃饭太急，竟然噎死。

　　尽管如此，厨娘生平不顺，可面对众人时仍旧一脸慈笑，口中常念菩萨慈悲。

　　她赌钱，不过想多挣点银子，去领养个孩子，好给自己养老。

　　“拉开老妪，别脏了姑娘衣裙。”台阶之上的人，目光淡淡落在下方，声在黑夜中有些冰凉。

　　沈惊晏身边的随从，得了令，面部表情走过来，厨娘吓得颤声连连惊唤。

　　赵姝双臂一展，挡在几个随从跟前，目光越过随从，直直看向上头的人，神色坚决。

　　她比划着手势，她们不过小错，不必都赶出去。

　　夜色风凉，沈惊晏不语，他并不关心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