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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溯源 ...

  •   人有的时候就是喜欢着鸵鸟的脾性,觉得自己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看不见的危险就是不存在的。诺大的身子顶天立地的戳着,谁愿意砍去谁就砍了,似乎不会疼也不会痒。

      其实鉴定的结果,早就在鉴定之前就有着昭然若揭的预兆。位来之所以那么坚持,只是为了求个明白,连一点回还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也不留给位馨慧。这是解脱,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

      养育大于生身,多少的养子女,都是对着养父母,抱有着比亲生父母还要深厚的感情的。生身只是血缘的维系,而养育,却是感情的全部投入。

      位馨慧看着白纸黑字上写着的鉴定结果,恍惚间天旋地转。谁能想到,自己手把手拉扯起来的儿子,竟然在一夕之间就变成了养子。

      位馨慧再坚强,可依然还是个女人。她一直把自己束缚在所谓的舆论和公众形象之下,她永远是坚强的。可此时那些身外之物,早就没了本身那些虚无的价值,立在街头正在嚎啕的,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女人。

      位来一直用自己的身体遮蔽着母亲,为她挡去那些侧目之间的质疑。他知道位馨慧此时已经不是清醒的了,若是以往,她绝不会这样。太难看了,她肯定会这么说。

      小米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办公桌,又是一阵莫名的轻松,却也夹杂了一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就像是小时候约好了一起玩耍的邻家孩子,又一次爽了约,把自己扔在了空空的巷子里。

      自打那次喝醉之后,他每次面对位来的时候,都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尴尬。他从来未曾喝醉过,更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会是怎样的丑态。他还记得那次他醒来之后,位来没有任何的嘲讽,只是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他是真的不记得了。想要问问林琪,可看着位来不动声色,眼神里却写满了揶揄的光芒。小米就断定了,自己绝对是说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这话就更没办法去找林琪证实了。这事就此埋在了小米的心里,烂成了一个结。

      其实小米真的是多虑了,他很老实,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不然位来也没有这么容易帮他遮掩过去。只是醒来的时候,眼睛涨涨的睁不开,照了照镜子,才发现居然红肿成了两颗桃子。

      很久之后,位来依旧狡黠的笑着,问小米,你到底记不记得自己那次喝醉的时候说了什么。小米红着脸摇头,说那你就快点告诉我吧,闷了我这些年了,还不够。

      位来抽出支烟,给自己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呛得自己直咳嗽,好不容易让小米帮着捋顺了呼吸,才又呵呵笑着说:“你啊!趴在我背上,哭着喊我爸爸!”

      小米“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说你胡扯。满客厅的追着位来跑,追累了就窝在了位来的怀里,昏昏沉沉的像是要睡。忽然就想起那天,似乎是梦见了小时候生病的自己,被爸爸背着往医院跑。宽阔厚实的脊背,不颠簸,很温暖。

      小米烦闷的推开了桌子上的资料,天气越来越热,办公室里有空调,很凉快。可是没有新鲜的空气流通,总是觉得气管里痒痒的难受。

      来到走廊里,来回的走走,总算是好多了。回来的时候,路过了吸烟室的门口,正看见林琪一个人躲在里面抽烟。眉头皱着,像是想着什么,正在走神。

      林琪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头,平时很少有人往这边走动。现在因为位来的关系,三天两头的照面,再加上之前良好的印象,似乎就变成了比同事更熟悉一些的关系。

      “躲在这抽烟!不干活儿了!”小米从后面笑着轻轻的拍了拍林琪的肩膀,忽然之间有烟雾钻进鼻腔,一阵紧似一阵的咳了起来。

      “唔!”林琪回过神来,赶紧的把烟掐灭,轻轻的拍着小米的背,帮着顺气儿:“好点儿没?”

      小米连忙的摆手,还是断断续续的咳着。渐渐的平复了呼吸,两人似乎都没了话。小米看着他的侧脸,发现那清朗的眉毛依然微微皱着:“林琪,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位来,今天又没来,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本来是试探的问着,没有想到会有回音。可是林琪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无奈的摇着头,苦涩不言而喻:“怎么说,咳,可能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可能所有的人都能知道。”

      这话说的像是让人掐了头去了尾,听得云山雾罩。可是小米知道其间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问,就是最大的理解了吧。

      位馨慧很是疲惫,回到家就关了房门。本想昏天黑地的睡死过去,那样不管是有着什么烦恼,自己就也再不会想起了。

      可是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开始闪现位来小时候的模样。一点点儿的成长,上了幼儿园,可爱的粉团般的小脸儿,总是仰起来问着,妈妈,这是什么。

      再后来就是上了小学,眉目渐渐的清明,外面开始有风言风语流传,说是位来长的不像爸。

      位馨慧在那时就是个引人瞩目的女人,总是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气质。女人们都是善妒的,漂亮的女人,就成了众矢之的。

      夫妻间开始争吵,年幼的儿子惶惶惑惑,看着父亲抛给自己冷淡的略带憎恨的目光。自己每天睁着眼睛,只是看着,不敢说话,像只受惊的小鹿。

      再后来,终于决定给彼此一个痛快。独自撑起儿子的整片天空,母亲那个时候,比任何的一个男人都还要坚强。只是没了时间和儿子相处,正值叛逆的时期,却只有经济是唯一能够满足的。

      再后来、再后来,位馨慧忽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蓬头垢面的急急跑出了卧室,迎面的撞上了位来,紧紧的抓住儿子的两条胳膊:“位来,陪着妈妈去趟医院!”

      车子在柏油马路上行驶,车内没有开空调,而是让午后不算清凉的微风吹进车子里。位馨慧把头发整齐的盘在了脑后,面目上着了淡淡的妆,又变回了自己。

      没有别的可能了,儿子小时候几乎是和自己形影不离的,根本就没有倒错的可能。唯一出错的地方,只能是儿子还没抱到自己手上之前。没错,就是新生儿的看护房。

      二十一年间,医院里的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物是人非,只是希望那些资料还在。
      手上拿着鉴定报告,和自己当时住院生产时的单据以及位来的出生证明,位馨慧带着位来直奔了

      院长办公室。四十多不到五十的男人,在听清母子俩的来意后,儒雅的脸上开始一层层的冒汗。

      位馨慧说了,是否要诉诸法律,就要看医院方面的态度了。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要将另一个被抱错的孩子找到,如果院方足够的配合,他们会好好的考虑。

      院长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紧的组织医院方面的高级管理层,开了会议,一起帮忙查找二十一年前的入院记录。

      经年累月,资料一重重的堆积。那个时候电脑还没有普及,所有的资料都靠着白纸黑字记载。连篇累牍的纸页,开始泛出岁月的黄。

      数字一点点的映入眼帘,位来忽然有些恍惚。这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间,存有着自己生命之初的数据,也奠定了命运颠倒的基调。

      有了,85年十月十号。那天的新生儿一共有三十二个,不是很多,但最主要的是排列的十分规律。从12号开始,到21号,连着全是男孩,其他的就都是女孩了。

      这无疑使查找的难度大大的降低了,位馨慧清楚的记得,自己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生产的三天前就有了初期的反应,可是上了产床后,孩子却一直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动静。

      母子俩一起折腾了三天,以为快要死的时候,才动了刀,总算是绝处逢生,母子平安。现在自己肚子上的那道刀口,到了阴天下雨的时候,还会偶尔的发痒刺痛。

      没错,她是最后一个生产男孩的。当时迷迷糊糊的在产床上问着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的时候,听见说是个小王子,自己还半天没有缓过劲来,没弄明白孩子的性别。

      21号记录上母亲的姓名,赫然的写着位馨慧。这样的话,刨去21号,其余还有9个孩子。必须一个个的确认,每一个都有可能。

      位来本来是要跟着位馨慧一起寻找的,但是位馨慧没答应,叫他安心实习。孩子以后还有很长的路得走,不能因为这点事情而耽误了前程,还是工作要紧。虽然知道不是亲生的,可孩子毕

      竟是自己养大的,只要还叫自己一天妈,就得对他负责。

      位来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转天。公司的领导显然是看在位馨慧的面子上,给他大大的开了绿灯。可是所有的事都要适可而止,谁也不能让谁太难做。

      一进公司先去找了林琪,两个人找了背人的地方,好好的把事情说道说道。看着位来日渐消瘦的脸庞,林琪不自觉的抚上去,竟觉得心脏被手指尖牵扯的一起疼痛。

      位来看着他蹙起的眉头,无奈的笑笑,抓住了他的指尖:“别他妈搞那么煽情,最近精力不够,挑起来火,我也没那个心情!”

      林琪狠狠的甩手,眼睛看着窗外,狠狠的咬牙:“你永远都没有正经的时候!”侧过脸,看见位来也望着窗外那一朵云,轻轻的问着:“现在,难受吗?”

      位来摇摇头,又是轻轻的哼了一声:“跟做梦似的,总算是要如愿以偿喽!我就寻思着我是抢了哪个倒霉蛋儿的好命来着,赶紧的换回来,一换回来,就让他给他老子捐肝!”

      言语间虽然是戏谑的,但是心中的苦涩,谁能体会不到。
      一回到办公室,就看见小米拿着铅笔,在白纸上勾勾画画。方的、长的,像是一块块立起的广告牌。

      位来饶有兴致的伸出手,捻起一角,轻轻的抽起来。小米惊慌的回身,铅笔蹭着纸张,斜拉出大大的一条铅灰色的线。

      “这是?”位来看了看那些几何图形,挑着眉角,看着小米。小米慌忙的起身,拿着铅笔,有些无措:“回来了,那个,企划案,想着想着……”

      小米:他妈的老子想着想着就走神了!画了满纸的人民币,画工欠佳,方的长的乱七八糟!您老人家还想知道什么!

      心里沸反盈天的闹开了锅,可是嘴上竟是一个子也说不出来。位来也不逼问,轻轻的把纸又放回了桌子上。

      轻轻的落定,开始翻看着手边的材料,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位来低着头,闷闷的出声:“最近家里出了点儿事!总剩下你自己,辛苦了!”

      哈,咿路呀,哈咿路呀!小米惊诧的抬头,只看见位来乌黑的发顶。无数的外国黄头发小孩儿挥舞着小翅膀,“普拉普拉”的在他米去病的脑袋顶上飞。

      地要震了!天要下酸雨了!位来居然会跟人道歉了!神啊!这么反常的现象都能出现,那他米去病祈求天上能下人民币的美好愿望是不是指日可待了!

      位馨慧的寻子之路颇为艰辛,二十一年,世事变迁。原来的地址,能够找到人的,屈指可数。辗转的找到了人家,有时刚开口,就吃了闭门羹。毕竟,无端端的让人来检查你儿子是不是你亲生的,放谁身上,谁也不愿意。

      不过有的家里面知道了来意,很是同情。毕竟,为人父母的心意,都能体会的圆满。能帮上忙的,都尽量帮着。人家有的让见了孩子,还做了血型比对,有的直接把血型化验单拿给她看

      可是不是,都不是,一共六个孩子,没有一个对的上号儿的。刚刚出来的第七家,又是无功而返。只有两个了,失望的同时,希望也在一点点的加大。50%的概率,必定有一个确定无疑。

      那天吃过晚饭,位馨慧又要出发,位来急急的从后面拉住她:“妈!我和你一起去!”

      微凉的夜风吹进车里,位馨慧一边捋着头发,一边在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叨念着一会儿的开场白。

      心里鸣金起鼓,血脉搏动着几乎要冲出血管。冒昧的打扰,究竟一会儿是个什么局面,就如这黑夜般未知。

      “一会儿要去的是哪家?”位来手打着方向盘,看见前面亮起了红灯,慢慢的把车停下。

      “向阳楼的,妈妈叫张淑贤,孩子的爸爸,姓米!”位馨慧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忽然回头看见儿子刚毅的侧脸,心疼的抚上他的发迹:“你,不会怪妈妈吧!”

      “怎么会!”位来一脚油门踩到底,轻轻的笑了起来,右眼皮却是一直的跳:“赶紧的找到,我的心病也算去了不是!”

      老旧的楼道里没有声控灯,黑漆漆的一路摸上去。位馨慧狠狠的深呼吸,刚想找门铃,就听见了位来轻轻的敲门声:“请问有人在吗?”

      小米听见外面有人叫门,赶紧从沙发上坐起来,跑去开门:“等会儿!”张淑贤轻轻的甩了甩手上的泡沫,从厕所里探出个脑袋来:“谁啊!”

      “来了!”小米轻轻的拉开门,就听见外面有人问:“请问这是……小米?”“怎么是你!”小米看见位来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自家门外,惊诧出声。

      很久之后的一个下午,两人忽然都想到了小米那晚开门时的惊慌,位来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是命运,永远有着自己的方向,谁也不知道下一步,将被带到哪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写到小米喊爸爸那会儿没觉得~~~后来想想~~偶家小米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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