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野焰

10、第 10 章

　　第十章
　　一个带着半大不小的少年，还在上学的学生，想要租到学校附近的房子，是何其的不易！学校周围的民居，一直都是准备读研和陪读的家长们的市场。云诺带着云杉已经在最便宜的社区里晃了一整天，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租金低的房子，不是没有，可是，想到云杉要在窗口小小的那里，等着姐姐的身影出现，云诺最终还不忍心那么做。
　　起码，家里的窗户要足够云杉瞧见路边的那棵柳树和巷口穿梭的人。
　　这是医生告诫她的。不然，他只会越来越自闭，或者，越来越躁狂。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可是，那个房客需要一周才能搬家，云诺咬咬牙，将云杉带进旅社里，硬是熬到房客搬家，姐弟俩才住进去。
　　为了不住校，她再次又拿着一张区里的证明，走进的校长室。
　　这次，校长的脸色明显不是很温顺的，甚至，还带着一丝厌恶和无奈。
　　看在眼里的云诺，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肩背，依然直直的，甚至，在校长望向她的那刻，更加笔挺。手心里，被圈起的地方，有汗流过。

　　一面要应付学业，一方面还要照顾情绪不定的云杉，还要兼顾打工的艰辛，每天，都忙个不停，就连上厕所，都要调剂好时间。连轴转的日子无法停歇。
　　尽管这样，云杉有时也会在夜里欧尔喊上吴叔叔的名字。
　　百般辛劳，云诺都能忍受，可是，她却无法忍受云杉的那些呢喃。
　　离开，也许是最好的。对于云诺来说，就是最好的。远离一切伤痛，哪天，说不定，就在不知不觉中，丢掉那些无需记起的往事。
　　离开，也许是最坏的。对于云杉来说，却是最坏的。远离一切熟悉的人，习惯的场景，突然在他的面前，展现一个陌生的世界，摈弃熟悉，接受陌生，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最不明智的。
　　当柳树只剩下细细光光的杆子，对面居民的爬墙虎绿色已经遁形，剩下黑黑的细藤蔓，顽强地贴在灰白的墙壁上时，云杉已经在这个星期病了两次。
　　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全部被云杉看病所剩无几。
　　学校里，好多同学吃剩下的馒头和菜，云诺都会默默地收进随身带着保鲜袋，同学们见到她，最开始都会好奇地指手画脚，时间一长，大家也懒得去理会表情冷冷的云诺。甚至，还有好心的同学，会故意将整整一盘没有动过的青椒肉丝红烧肉之类的放着，只是等待云诺去收拾。
　　有时候，云诺是真心的感谢那些同学的，只是，她说不出口那句感谢。
　　她，依然固守着心里那座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山，山上，住着云诺的傲气和自卑。

　　数着口袋里的零钱，就连经期的卫生巾，云诺都要思考着买的数量。身上的内衣，已经有好几个拼接的地方露出了肌肤，可是，一套内衣最便宜的也要25块，而25块，起码可以让姐弟维持一个星期的基本生活。
　　昨夜，云杉再次发起了高烧，这个25块钱，就送给了小诊所的退烧针。
　　烧红的脸颊上，还有前几天为了看着姐姐回来的方向，而从小板凳上跌下去时，擦在水泥墙面的痕迹。浅的地方，已经结痂，深的位置还是红线一条条。
　　没见多少阳光的脸上，是一种病态的白皙，云杉其实长得很漂亮，秀气的眉毛，小小的脸，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空洞地凝视所有，丝毫没有常人该有的光彩。
　　“姐姐，我想回家。。。。。。我想找奶奶去，我想和吴叔叔去江边玩扔石子。这里没有江边，也没有我的玩具，我要回家。。。。。。”
　　“我们早就没有家了，没有了，你安心呆在姐姐身边吧，咱们没有家了。。。。没有家了。。。。。都被烧了。。。。烧了。。。。。。”
　　说好自己不哭的，可是，自己怎么哭了？在听到那个‘回家’之后，自己怎么就憋不住？
　　抹抹眼角，酸涩的眼睛却怎么也挡不住液体的涌流。云诺的眉毛，因为压抑紧紧地皱在一起，紧闭的唇，却再也无法闭住，张开嘴，她拼命地呼吸，拼命地换气，可是，喉咙胀得疼，太阳穴跳的厉害，最后，压制不住的情绪，在旁人的一句：你们真可怜中"，彻底分崩离析。
　　姐弟两人，抱头痛苦，声音巨响，就连睡着打针的孩子也被惊吓，哭声盖过远处的压面机鸣叫。
　　哭过之后，云诺开始想着更为稳妥的法子，毕竟，照顾云杉，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真有点心力不济。
　　云杉一直吵闹着要和那个无赖一起，如果真那样的话，也不失一种好办法，，自己每个月按时给他抚养费，也不算接受他的道歉。
　　某些时候，自己的一味坚持，真的不是很明智和聪明。
　　对于云杉来说，也许，呆在自己身边真的也许不是一种最好的法子。
　　。。。。。。。。。
　　早上天刚亮，云诺就给吴钢镚的打了电话，她只是在电话中说云杉病了，很想念他。。。。。。其他的话，她觉得从云杉自己的嘴里出来，应该更为妥当。
　　只是，激动的吴钢镚没有听清楚最后的意思，以为是让他背井离乡。
　　当吴钢镚背着硕大的包装袋，出现在云诺的面前时，云诺突然觉得，有了一个吴钢镚，也许，对云杉，是最好的。
　　脸上依然冷冰冰，可是，心里，却感觉轻松好多。
　　云杉看见吴钢镚，精神头也好了很多，云诺哄了好半天都不吃的稀饭，在吴钢镚的一个假装拳头里，一口气全部流进了嘴里。
　　男孩的精神世界，真的不是说即使姐姐也能完全了解透彻的。看着吴钢镚从背包里拿出的陀螺，云诺若有所思地看着滴管缓慢滴下的液体想着。

　　吴钢镚在云诺租住的房里，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将云杉的衣服收进背包，将云诺散落的书籍，装进另一个大大的环保袋，然后，环顾周围，确定没有遗漏，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衣夹，他才收回眼神，将低头玩耍的云杉，短短的头发轻轻地摸着。
　　“吴叔叔，你给姐姐买件内衣吧，她那件衣服肩膀都露出来了，我们回去了，谁给她买衣服啊。”
　　“好的，等下我们回去的路上我给她买不过，不能说是我买的，知道么？不然，你姐姐也不会穿的。”
　　“好，我不说，要不，你还给姐姐买点那个纸巾吧，绿色袋子的那种，她每个月都会买的，这个月她还没买呢，我们走了，她没钱了，怎么办？”
　　“好，我知道了，我把东西买了给你姐姐邮来，只怕你姐姐。。。。。。”
　　“不怕，有我呢，我和你是一伙的。”
　　“小孩子，还一伙呢，你当你是□□啊？”
　　：□□，□□是干嘛的？是不是推早点摊子的啊？街口不是有推炸油条摊子的么？那是不是□□啊？”
　　“不是，那是城管的，不是□□，□□的都有枪，知道么？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回去后，好好地呆在家门口玩知道么？每天，我都在附近，有谁欺负你，你就拿石头打他，知道么？别怂着，不然，会吃亏。。。。。。”
　　“你就不能教点好的？有你这样教育的吗？我看，云杉跟着你，说不定会走歪路，我还真不放心。”
　　云诺忘了一本书，她是回来拿她的那些书，没想到，却听到了吴钢镚的反动教育。
　　对于吴钢镚，云诺终于能够和他对话，这让他很高兴也很满足，对于她的批评，他只能尴尬地笑笑。
　　“姐，下午你不要送我们了，我和吴叔叔打算去公园转转再回去，你就别来了。”
　　“这。。。。。。是真的？”云诺询问的眼神，在吴钢镚的身上转了好几个圈。
　　“嗯，难得出趟门，反正，回去的车子也晚，我们转转再回去，再说你的衣服。。。。。。哦，没事，我们就打算转转。”
　　“行吧，那我到时间去车站送你们吧。。。。。。”
　　“不用吧？你忙自己的吧，我们会回去。”
　　“不行！我一定要看着你们离开我才放心，万一，你把他拐跑了，我哪里找去？”
　　“哪能呢，你就这么不放心？”
　　“对，我对你就是不放心，行了吧？我走了，记得带他出去吃饭，就在街面，有家酸辣粉很好吃，你们去吧。”
　　“那你不吃?不吃，我回校吃，记得牵好他，别走丢了。。。。。。”

　　这是认识云诺以来，对着吴钢镚说的最多的一次，尽管都是关于云杉的话题，但是：吴钢镚由衷地兴奋，起码，他的真心和努力，总算有些回报了。
　　通过云诺不再紧绷的脸，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