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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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回来了，不是一个人，总让我有些恍惚。仿佛岩回来了，他们很像，真的很像。
“我该怎么称呼您？”
她很聪明，“母亲”这个称呼停在了嘴边。
怎么称呼我？我只能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她想了解过去，我仔细回忆，记忆有些错乱了，因为很多年没有想过这些了。
该从哪里讲起？
哦，从岩吧。
我第一次见到岩，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小行星采集矿石，他浑身脏兮兮的躺在一堆乱石里。出于好奇，我救了他。
岩自称是一位星际旅人，我明白，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但岩很认真的反驳了我，我不理解有什么区别，后来有人跟我说是面子问题。我想了想，岩似乎并不是个要脸的人，不然他就不会硬是蹭了我的飞船求我带走他。
研究所那时才刚起步，跟外边帮人家修飞船的维修所没什么区别。没办法，不积累资金是没有办法搞研究的，虽然光是让所里的大家吃饱已经很难了，岩的到来让我们本就不富裕的研究所雪上加霜。万幸，这家伙不是个吃白食的。
岩懂的东西很多，我们所对机器人的研究在那时遇上了瓶颈，是他解决的。新型机器人小小的，像个球，但意外的受到一些大星球上层贵族的欢迎。
突然有了启动资金的我们像是被大馅饼砸中，每个人都很开心，岩也总是笑着的，但和大家的不一样，他的笑像是……嗯……机器人那样被设定好的。我意识到，岩似乎没有开心过。我不是个说话委婉的人，直接质问很方便。岩的表情很奇怪，头一回笑得连眼睛都弯起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
他说，他此刻是真的开心了。
我对他资料上又添了一笔，怪人，不要脸的怪人。
实验室是个令人喜欢的地方，大家总是很严谨。岩不是，他总喜欢在我的实验室里放一些奇奇怪怪的……花？
我依旧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他支支吾吾的，不解释。久而久之，我也就随他去了。
事情在岩说了一句话后变得奇怪，如果我是个老式机器人，那大概我的散热器坏了，或者被病毒入侵？我把我的感受说给岩听，他的眼睛又弯起来了，他的脸凑的很近，软软的触感在我脸颊上转瞬即逝，我的心率陡然加快，情绪失控，我让岩再做一次刚才的举动，可他捂着脸跑了。耳朵很红，他的散热器也坏了吗？我想着。
后来所长和其他同事向我解释，说岩喜欢我？“喜欢”？什么是“喜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研究的数据不断出错，我无法容忍，冲进了岩的房间，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岩没有笑，很认真地问我，他上次的举动有让我不开心吗？
没有，我摇头。
他又凑近我，这回贴得更近了，停的时间也比上次长。
这样呢？他问。
大脑的氧含量似乎有些低，我好半天才听明白他在问什么。还是摇头，我没有不开心，反而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究竟是什么呢？房间含氮量上升，我脑子又开始晕乎乎的，像是在云层上，飘飘荡荡，总落不到实处，可是，不讨厌呢。
真是奇怪。
后来我和岩有了一个女孩，女孩和岩一模一样，黑发红瞳，不像我，岩说要给她起名叫星华，我没有什么意见。
星华出生后，我和岩的交流减少了，我忙着研究，岩却总抱着星华在外面看星星，安静而又孤独，我有时会和他一起，可我又觉得我并不在他身边。
惴惴不安的情绪在那一天得到解释，岩和我说他想要离开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以为就是出去收集物资。
岩看着我摇头，说，我不会回来了诺亚。
心脏像是被东西揪住了，我头一回感觉到无措，可我的脸上大抵依旧没什么表情。
岩说他会带着星华离开，他没有问我，他知道我不会走，就像我拦不住他。
我是看着他离开的，我站了很久，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算了，还是去研究吧。
除了研究，我不知道能做什么了。实验室里的花早枯萎了，我没有换，因为我没有花可以换，可我又不想丢掉，怎么办？
如果有人能送来新花就好了……
真是奇怪的念头，明明是那么无谓的东西。
研究所步入正轨，我成为了首席研究员，很忙，但我还是会想岩和星华。
他们去了哪里呢？星华也会成为流浪者吗？不，岩说不能这么称呼，好吧，星华也会成为星际旅人吗？
转而，我觉得这些念头都没意思的很。
如果能见到他们就好了……
我日复一日的想，可真的重逢时，我后悔了。
岩躺在地上，衣服上是干涸的红色液体，我知道，那些液体新鲜时和他的眼睛一样漂亮。
实验室里的花不会有人再来换了……
星华还是小小的一只，呼吸，脉搏都很微弱，我抱她的时候听见她叫我，叫我“妈妈”，极小声，但我听清了。
我答应了所长改造人的计划，找更多的人做实验，快一点，我看着安静躺在透明舱里的星华，疯狂地进行实验。
改造人的技术成熟了，我抱着星华，将她送上手术台。
明明应该成功的，应该啊……
星华长开的眉眼像极了岩，可她惨白着脸，和岩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的心空空的，研究也令我厌恶，不想和人讲话。
“你瞧，诺亚疯了。”
“她一直是个怪人。”
“别这样说，她也只是个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可怜女人。”
就当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又有了新的转机。
将人的情感与记忆提取，让改造人代替她继续活下去。我承认，我是疯了，可我好想听我的女儿再叫我一声，我只听过一次。
实验很成功，新生的女孩富有生机，笑起来弯月一样的眼睛美极了。
可我每听一声“妈妈”，心都像是刀割一样的疼。
我知道，我的丈夫，我的女儿都死了，真的死了。
我想要销毁她，可还是下不去手，我篡改了她所有的记忆，可笑的是，离开了她那么久的我根本无法想象她和岩或是我相处起来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希望她别再回来，于是给她的记忆里对研究所只剩下恐惧。
我按下她的休眠键，把她塞进飞船，降落地点选在了雷王星，再然后……我切断了和她的一切联系，只剩下她的身体机能监测指数。
可我没有想过，那样乖巧的孩子会去做宇宙海盗，我竟然会在通缉令上看到她的名字！
岩，她真的是遗传了你的追求自由。
因为奈特洛斯的到来，研究所的事业再上高层，首席研究员总是闲不下来。
奈特告诉我，星华参加了凹凸大赛的时候，我已经无法惊讶了。
大赛的系统和服务机器人是由研究所提供的，采用了最初的球形机器人。作为首席研究员，我拥有权限，所以我偷偷看了那孩子一眼。
哎，才16岁，谈什么恋爱啊？
突然没看下去的心思了。
我看着那孩子手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本想笑一笑缓和一下气氛，但她大概被吓到了，可能我笑得太僵硬了。
那个小子，叫……叫什么来着？哦，卡米尔……这小子，非要在我面前牵她的手吗？！
我告诉了那孩子所有的事，我知道她大概脑子捋不过来了，转而去问卡米尔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别这么戒备，你喜欢的人是我的女儿，作为母亲总有权力了解一下未来女婿吧。”
小孩子面皮薄，一下红了脸，要是岩那个家伙才不会呢。
其实我只是好奇，毕竟我也没有资格阻拦，不过卡米尔会是个不错的伴侣。
我们度过了一段还算轻松的时间，星华想和我讲话，“如果可以，叫我妈妈吧。”
她和星华不同，但又一样，我的女儿走了，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妈妈呢？
或许这个孩子不会再来到研究所了，他们要离开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个空花瓶，下意识的，我对卡米尔说：“如果有机会，送她花吧。”
书上说，喜欢一个人才会送他花，岩在旁边做了批注，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在这种时代，做着送花这种傻事。
“星华……你知道吗，诺亚。每一颗星星都会发光哦。”
我见过很多破败的星球灰蒙蒙的，怎么还会发光呢？
“不是的，诺亚。我有次在乱流中迷失了方向，一点白光指引了我，可我接近才发现那颗星星已经衰败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的星星都有属于自己的光啊。”
是的，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光，我弄丢了我的光。
可是……
“你在发光哦，星华。”我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这样说。
岩看过的诗集里用永不褪色的墨水也这样写过。
流浪者遇上衰败的星星
星星以为流浪者是光
却不知道
是星星的光
救了流浪者
也给自己带来生机
衰败的灰色土地
长出了娇艳的花
那是流浪者的爱
也是星星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