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余生》随风奔跑

2、第 2 章

　　日子还是忙忙碌碌且波澜不惊，以前是每天上课，画图，打工。现在是上课，画图，打工，刷微博。微博为林青远开拓了一个五花八门的缤纷新世界，但是他的视线绝大多数还是锁定在苏珩这里。知道他接到了新工作，上周末吃了麻辣小龙虾，昨天喝到了心心念念的网红奶茶，然后多加了一节健身课……不频繁，有图有文字，爱加各种小表情。凭着以前对苏珩的了解，依据着这些只言片语，林青远觉得自己基本能脑补出来发每段微博时候的苏珩。
　　下了工，难得在电车里遇到了座位，环视一下周围，看没什么需要照顾的人，一屁股坐了下来。明天他休息，今天有人找他替一下班，他也没拒绝，比平时多做了几个小时，导致现在一坐下来就明显觉得腰酸腿疼脚发胀，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了，他又掏出手机刷微博，这一刷，困意全无，苏珩发了新微博：
　　远哥，你明天生日，刚奶奶打电话给我，说包了饺子，让咱俩回去吃。
　　五分钟前发的，却已经很多条回复了。
　　你是奶奶充话费送的孙子吧，哈哈哈
　　远哥，奶奶喊你回家吃饭
　　远哥，奶奶喊你回家吃饭
　　远哥，奶奶喊你回家吃饭（队形不能乱）
　　…………
　　林青远从来没想到过生日祝福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他从小到大也没有正式过过几回生日。对于生日的记忆，总是从一家三口唱生日歌，吹蜡烛开始，以爸妈的争吵最后某一方摔门离去而结束。有过两次这样的经历之后，林青远再也没过过生日，那种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片刻温馨宁静，之后又被无情打破的落差太折磨人。还不如就这么大家一直冷漠着，不要花尽心思演绎十几分钟的其乐融融吧，真的不那么需要，看着都累。
　　高一的时候苏珩就是林青远的影子护卫，走哪儿都跟着，放学了也还要缠着林青远一起写作业，路边买点小零食吃才能各回各家。
　　这天俩人在肯德基里写作业，写完收拾东西的时候林青远突然说：“二珩，你要吃蛋挞么？我请你。”难得一见的热情主动，苏珩乐得简直要尾巴摇上天了。
　　“不用你请，我来我来。”说完就要去排队，被林青远一把抓住手腕，“不要跟我争，今天，我过生日，自然要我请你吃。”
　　“远哥你今天过生日啊，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苏珩简直要懊恼得捶胸顿足，“远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咱俩同桌都快一年了，你居然都没告诉过我这么重要的信息！”
　　“行了，别生气，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
　　“你再晚点说，今天都过去了！你看我也没能给你准备个礼物，现在去买也太没诚意了，也没有惊喜。远哥，你真是……”
　　“打住，这什么节奏？我是现在得跟你道歉么？”
　　“哎呀不是不是，一年也才一回生日，我不想你就这么草草打发了，可是我突然之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帮你庆祝……”苏珩一边绞尽脑汁，一边绞着校服。林青远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拍了他头一下“行了，真不是啥大事，这把你给愁的。再说这不准备庆祝呢嘛，请你吃蛋挞，你坐着吧，我去买。”林青远刚站起身，“我知道了！”苏珩噌地站起来，一手拎起俩人的书包，一手拉着林青远就往店外面走“不在这吃，蛋挞想吃哪天都行，今天你生日，带你吃点好吃的！”
　　苏珩想出来的庆祝方法，就是打算带着林青远去他奶奶家吃一顿。林青远一听赶忙拒绝，“不行不行，我生日咱俩过就完了，还要让你奶奶做饭给我，那我可过意不去。”
　　“没事的，远哥你不要客气，我奶奶要是知道你在学校里这么罩着她们的宝贝孙子，别说这一顿饭啊，天天给你做饭她都乐意。”
　　“那也不行，咱俩路边找个饭店自己吃吧。”
　　“饭店的菜还真跟我奶奶的手艺比不了。我从小到大吃过第三好吃的东西是我奶奶做的饭，第二好吃的是香菇馅儿饺子，你知道第一好吃的是什么么？”
　　林青远无奈地跟苏珩互动：“是奶奶包的香菇馅儿饺子么？”
　　“哈哈哈，对！真是特别好吃，你尝了就知道了，而且离这边很近，走十分钟就到了。”说着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奶奶奶奶，是我，赢赢。家里做饭了么？……没呢？太好了！奶奶，我跟我同学等会儿就能到咱家了，我同学今天过生日，你给他露两手做点好吃的呗。……哈哈哈，谢谢奶奶！我啊？我那肯定是要吃香菇馅儿饺子的呀！……知道，放心吧，我俩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那行，奶奶拜拜。”
　　林青远就看着苏珩爆豆似的哇啦哇啦讲完了电话，他的苏家之旅马上就开启了，也容不得他再推辞。不过其实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生日对自己来说总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尽管刻意地忽略了，但是内心深处也还是渴望被重视，被祝福的。苏珩这份情，承着就是了。
　　“哎，你刚才跟你奶奶说你是谁？”
　　“赢赢。”苏珩听他问这个，有点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我不是姓苏嘛，小时候还说不好，苏输不分。就觉得不好听，非要张罗改姓。大人们问我那要改成什么好，我说我不要输，我要姓赢，然后大人们哄着我，就叫我赢赢。现在就爷爷奶奶还这样叫，别人可能也早就忘了。”林青远听了心里有点羡慕，他都能想象出来小苏珩坐地上撒泼打滚要改姓的样子，被宠爱的孩子不一定都是熊孩子，但熊孩子肯定都是被宠爱的，而这些，林青远都没有。
　　说话间就到了苏奶奶家，推开黑漆漆两扇大铁门，就是小院。沿墙一圈种了各种花，中间是砖铺的小路，门口的葡萄架已经爬满了藤蔓，成了小凉棚。棚下面放着矮桌跟几张矮凳。
　　迈进门苏珩就朝屋里喊：“爷爷，奶奶，我们到啦！”
　　“赢赢来啦？爷爷买菜去啦，你跟同学先坐。”苏奶奶手里还拿着筷子就接了出来。苏珩见了奶奶一步扑过去搂住，“奶奶，你想我不？我都想你了。”
　　奶奶怕蹭他身上面，用手背蹭蹭苏珩后背“想啊，哪儿有奶奶不想孙子的？我孙子又乖长得又帅，要是学习能再好点就更好了。”
　　“奶奶，咱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嘛。”说完跑过来拉着林青远给奶奶介绍：“奶奶，他叫林青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学习可好了，中考状元，字也写得漂亮，还会打篮球，长得也很帅吧，都快赶上我好看了。”
　　奶奶虚拍一下苏珩，“你可别臭美了，多跟人家小远学学。”说完朝着朝着林青远笑着说：“小远啊，到家了就别客气啊，奶奶给你包饺子去。你俩饿不？洗洗手，屋里桌上有水果也有零食，先少吃点垫垫。赢赢也没提前说一下，不然还能多准备点吃的。”
　　“没没没，是我们太突然了，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添啥麻烦，都是小孩子嘛，赢赢的好朋友呀，我也当亲孙子一样对待。我去继续和面了，你俩玩吧。”奶奶转身又回了厨房，苏珩拉着林青远进了屋。
　　“我算是你最好的朋友么？”俩人坐在沙发上啃苹果，林青远突然轻声地问了一句。
　　“算啊，你在我这里那是绝对的No.1，远哥，你知道么？我对你的敬仰那犹如滔滔江水……”
　　“打住，我知道了。”林青远之所以会问，是因为从来没有谁给过他“最好的朋友”这种定位，别说最好的，就是普通的朋友也没几个，没有人向别人介绍他的时候说过“这是林青远，我朋友”这样的话。
　　后来俩大小伙子扫平了奶奶做的所有菜，外加四五十个香菇馅儿饺子。以至于林青远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天饭菜的味道，小院里爷爷奶奶的笑脸和调子忽高忽低的生日歌。
　　直到睡着，林青远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联系苏珩，再睁眼已经是他生日的上午了。抓起手机，继续纠结，再打开苏珩的微博，已经又有了更新，这次是一段视频，苏珩抱着一把吉他，一段扫弦开始了演唱。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
　　林青远第一次听到苏珩这么正经的认真的唱一首歌。温柔的声音里还有一种少年清透，深情地唱着这首歌，像在对镜头外的人，娓娓诉说着自己的青葱岁月，年少时光。
　　【妈呀，这也太好听了吧！我的耳朵要怀孕啦！】
　　【撩妹技能get满了。】
　　【快看看我们粉到了什么宝贝，这也太多才多艺了吧，我要粉你一辈子！】
　　【不会弹唱的帅哥都不是好模特的节奏么？】
　　【男友新标准：能走台会弹吉他会唱歌。】
　　【苏少，你还记得大明湖畔同桌的我嘛？】
　　【指路1分25秒，眼里有泪光！！！】
　　【谁还记得昨天的微博，有没有一种可能，同桌的“你”是远哥？】
　　林青远看到这条评论是，心里忽然一紧。其实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法，觉得苏珩可能是因为他才选了这么一首歌，但是毕竟只是不到一年的同桌，不知道在苏珩的心里值不值得拿来回忆。
　　林青远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又点开听了一遍，大脑放空，少年苏珩的声音肆无忌惮地挤了进来。
　　“远哥，你吃饭了么？我给你带了早餐。”
　　“远哥，远哥，你尝尝这个薯片，芥末味儿的，还挺好吃。”
　　“远哥远哥，快借我物理作业。”
　　“远哥，下午体育课打球不？”
　　“远哥，你这周末干啥啊？出来玩啊！”
　　……
　　军训，升旗，篮球赛；
　　上课，月考，晚自习；
　　少数人在补作业的体育课，
　　一半人在应付瞎比划的课间操，
　　多数人在睡觉的午间休息，
　　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的运动会。
　　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在歌声里慢慢苏醒，拼凑出来那些活力四射的，青春洋溢的画面，每一帧每一幅里都有一个名字：苏珩。
　　林青远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居然泪流满面。他很少哭，来日本三年，一次都没哭过。遇到再大再糟心再难受的事也都硬挺着。他总觉得一旦哭了，就是向生活低头了，服软了，而且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保护在心外面的壳一旦碎了，就难再拾掇起勇气和信心来面对这枯燥乏味冰冷无情的日子了。不能对峙，就变成了单方面的被碾压，会觉得自己好惨好可怜。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心疼他，包括自己。
　　可是今天他毫无意识地就哭了，而且好像还哭了很久，后面的头发湿了，起来时候发现枕头也湿了。洗漱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红红的鼻头和双眼，突然就笑了，心想苏珩这就是个冤家啊！以前坐同桌，一天天嘴都不停，吵得我耳朵疼，过了五六年，功力见长了，发个视频就能折磨我的眼睛和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