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之红叶山庄》白楚

5、红叶山庄（伍）

　　陆小凤突然感觉自己腿脚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在快速抖动，紧接着两人无法保持平衡，整个山壁和地面都在剧烈地震颤，可是却没有传出任何声响，仿佛在上演一出无声的默剧，场景十分怪异。
　　震动大概持续了几息就归于平静，陆小凤那漂亮的眉头皱得简直要打成个结，他回望来时路，已被一片混沌吞没，当即道：“不如我们去前面探个究竟？”
　　司空摘星欣然同意。两人就着火折子继续前行，陆小凤表面不显，暗地里一直绷紧心神，好在接下来一路都没再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二人行到一个低矮的台阶处，拾阶而下，面前出现了一道半掩的石门。
　　陆小凤藏在石门后小心地朝门内查看。门后是一个密闭的石室，只在石桌上点了一盏灯，灯台被罩得严严实实，两三个上身打着赤膊的男人埋头沉默地鼓捣着什么，再多的情形就看不清了。
　　陆小凤回头示意司空摘星。司空摘星早就好奇得像被蚂蚁乱爬一样心痒难耐，趴在门边向里张望，恰在这时有个男人捂着肚子急急地朝石门边走来，陆小凤眼疾手快拉着司空摘星隐在黑暗里。男人从石门里闪身出来后尚未抬头，就被一记手刀敲晕，软软地倒下。
　　司空摘星连忙接住男人，朝陆小凤比了个手势。半刻钟后，只见男人大摇大摆的走进石室，其他两个同伴抬头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干活。
　　陆小凤躲在黑暗里默默数数：一、二、三。
　　门内同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陆小凤露出一抹笑容。
　　石门被推开，男人昂首踏步地出来，道：“搞定。”
　　陆小凤赞道：“如果说你的易容术是天下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司空摘星挺挺胸：“那是当然。”
　　石室内的情况一览无余。两个男人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石桌上摆着两个奇怪的器皿，里面盛
　　放着黑色的粉末。陆小凤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到鼻下轻嗅，不由得有些恍神，继而脸色大变。他一把抢过司空摘星的火折子吹灭，司空摘星愣住，不高兴地道：“你干嘛？”
　　陆小凤示意桌上那黑色粉末：“是硝石。”
　　司空摘星咽了咽口水，乖乖地把火折子收好。
　　难怪这一路走来不见一个照明的火把，这石室里也只有一盏罩了灯罩的小灯，原来竟是如此。
　　司空摘星唤他：“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陆小凤随他过去，原来石室后还有一个暗门，两人找到机关合力打开，一个巨大的炉鼎映入二人眼帘，几乎占满了整个暗室。
　　一股浓烈的硫磺气味随着大开的石门扑面而来，把司空摘星呛得连连咳嗽，陆小凤也很不好受，以袖捂鼻来缓解这种刺鼻的味道，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想幸亏七童不在这里，否则以他的嗅觉得受不少罪......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陆小凤连忙收敛心神，围绕着炉鼎四下观察，炉身有多处破损，四周也有大量或大或小的碎石块，都是从墙壁以及头顶的石板掉下来的，地面也坑坑洼洼，这个炉鼎连同整个暗室都像一件饱受摧残破破烂烂的旧衣裳。陆小凤用手触摸着墙壁上一处破损，整个破碎处呈蛛网状，碎而不裂，中央有火焰灼烧过后的焦黑痕迹。
　　这个痕迹......陆小凤眼中骤然风起云涌，此时他的心中绝不平静。就在不久前，在一个之前绝想不到的地方，他看见过同样的痕迹。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陆小凤心中隐隐有了计较，他回过头对已经有些无聊的司空摘星道：“我们先出去吧。”
　　司空摘星巴不得，这里没有山鬼，什么都没有，简直无趣。二人沿路返回，踏出洞口的一刹那，辉煌灯火朱漆红楼一齐闯入眼中，简直像重回人间。
　　洞外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红楼仍沉默地矗立在那儿。
　　不对，陆小凤凝视着第六层，那里原本空空荡荡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曼妙的剪影，似乎正在透过窗缝偷窥着他们。
　　司空摘星也发现了，大大咧咧地回望。
　　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窗户被推开半扇，一只指甲上涂着丹蔻的柔荑从窗后伸出来，招了招手。
　　这是无声的邀请。
　　深不见底的地下，没有一丝人气的古怪小楼，突然冒出一个女子，邀请过路人去楼里做客。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处处透着诡异，常人早就避之唯恐不及。然而陆小凤不是常人，他既已经被扯进了这漩涡中心，想要完好无损地抽身离开已经是不可能了，既如此，不如主动去探查一番，看看到最后是他被漩涡扯得粉碎，还是漩涡被他抽个干净。
　　思及此，陆小凤借着铁链纵身而跃，上了那六丈高楼，司空摘星连忙跟上。上去后他们才发现，红楼里面的空间其实远比外面看见的要大得多。推门而入，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偶有金光闪过，仔细瞧瞧，地毯里竟交织缝着细细密密的金线。只是供人踩踏的地毯都如此豪奢，更不论房内其他摆件，个个都价值倾城。
　　陆小凤转过一道门，面前又出现了第二道，观其光影，里面应该就是请他们进来的女子了。陆小凤没有丝毫停顿，扬手直直推开，踏门而入。
　　司空摘星在后面啧啧有声。
　　窗台前坐着一位女子，身姿曼妙，正在对镜梳妆，听见动静后回过头来，冲着二人宛然一笑，连烛火都失了颜色。
　　陆小凤一挑眉，熟人啊。
　　陆小凤道：“没想到会在这看到姑娘。”
　　那女子不慌不忙地贴好花钿，点上朱唇，袅袅娜娜地走过来，完全无视了司空摘星：“陆公子，奴家已等候多时了。”说完就没了骨头似的欲软倒在陆小凤身上，谁知陆小凤以折扇一挡，
　　那女子就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陆小凤体贴地把女子扶正，后退一步：“依依姑娘，相同的把戏就不用来第二遍了吧。”
　　依依没想到陆小凤居然是这个反应，明明上次见面还不是这样，他是被掉包了不成？
　　司空摘星古怪地看着他俩，怪叫道：“好你个陆小凤，居然在这里都有你的老相好，看我不去告诉花满楼！”
　　陆小凤头疼扶额，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清者自清，就算告诉七童他也......还是想想怎么解释吧。
　　依依变了变脸色，当做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捂嘴笑道：“两位做了小偷，反比主人家还自在。”
　　司空摘星不乐意：“他不是偷，我才是。”
　　依依像是这才看到他一般，微微颔首：“能在此地见到偷王之王，是奴家的荣幸。”便不肯再多说一句，也不再看他。
　　陆小凤在心中奇怪，司空摘星又不是貌丑至极，就算依依的目标是自己，也不至于一副不想多搭理他的模样。司空摘星的反应也很奇怪，听了依依的话后就一言不发，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陆小凤现在可以确定，这一系列事情就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不知朱雀楼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先前他以为朱雀楼只是单纯收钱办事，但是现在看来，这个组织的目的很微妙啊。
　　依依只是坐在床边拿那双多情的眸子瞅着陆小凤，三人一时无言。陆小凤施施然寻位坐下，让他上来的是依依，谁比谁更心急还不一定。
　　依依见陆小凤不说话，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轻咬朱唇，开口道：“陆公子不好奇，我请你来做什么？”
　　陆小凤道：“不该好奇的，我又何必好奇？”
　　依依曼声道：“别的男人若好奇，我会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可你不一样。”
　　陆小凤摇头：“姑娘家家，喊打喊杀做什么？”
　　依依但笑不语，陆小凤面色一整，语出惊人：“朱雀楼的底牌是什么？”
　　按理说这一问触及到了朱雀楼的核心，但依依却不恼，只是避重就轻地道：“自然是有别人都没有的东西。”
　　陆小凤习惯性地摸摸下巴，半天都没再出声。
　　依依有些埋怨地斜睨他一眼，眼珠一转，娇笑道：“世人皆道有花满楼的地方就有陆小凤，然今陆小凤在此，不知花满楼又在何方？”
　　陆小凤心中一跳，她无缘无故提到花满楼，难道......不，七童武功卓绝，怎么会轻易被人算计？但也说不好，自己这次离开太过匆忙，七童又心思细腻，很有可能独自行动，再加上他心肠比谁都软，难保不会被人钻了空子。
　　陆小凤内心想法百转千回，面上仍旧不显，“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依依道：“等见到花公子，不就分明了？”
　　陆小凤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他一掀衣袍：“依依姑娘，有话直说无妨。”
　　依依像掌握了主动权，眼中闪着志得意满的光：“陆公子，你知道的。”
　　陆小凤反问：“我知道？”
　　依依红唇轻启，缓缓吐出四个字：“红叶山庄。”
　　陆小凤沉默，司空摘星察觉出气氛不对，一声不吭。
　　陆小凤长叹一声，干脆利落地甩出一本薄薄的手册，道：“拿去。”
　　依依没料到他竟如此直接，愣了一会，试探着伸手拿过那册子，陆小凤就坐在原地，半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花满楼对他竟如此重要？依依琢磨着，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这册子，似乎的确是上次自己接近陆小凤时偷看到的。依依打定主意，拿着手册起身，柔柔一笑：“二位稍候。”转身向屏风后走去，紧接着传来机关转动的声响，这屏风后竟也别有洞天。
　　陆小凤丝毫没有要起身查看的样子，坐在那儿眉头紧锁，眉宇间还透露出一丝烦躁。司空摘星坐立难安，又不敢打扰陆小凤，毕竟他此刻看上去心情绝算不上好，只能急得抓耳挠腮。
　　片刻功夫依依就回转身来，只是不同于离开时的愉悦，此时她显然十分气恼，将那册子掷到陆小凤面前道：“陆公子既不愿交出那东西，又何必如此戏弄于我？”
　　陆小凤无奈道：“我手里只有它。”
　　依依神色不明，道：“你不要花满楼的命了？”
　　陆小凤神色陡然一冷：“你们敢动花满楼，我就拆了这朱雀楼。”
　　没人会怀疑陆小凤的话，也没人敢怀疑陆小凤能否做到。依依小脸一白，勉强扯出一抹柔媚的笑意：“我相信陆公子，只不过——”她话锋一转，“有因必有果，陆公子得到这本册子是果，想必因，陆公子心中已有决断了。”
　　有决断？他能有什么决断！依依这么说，就是在逼他必须有，否则就算他们不敢太过分，花满楼到底在他们手里。
　　陆小凤这样想着，就听依依继续道：“为表诚意，花公子我们双手奉还，但陆公子得在半月之后，带着我们要的东西来无珏山。”
　　陆小凤心中疑窦丛生，他们怎么敢就这么把花满楼放出来，又为什么如此自信自己会在半个月后再上无珏山？
　　依依笑得神秘莫测：“虽然都说陆公子是红叶山庄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但眼见，未必为实。陆公子，你知道该怎样做。”
　　又是夜晚，又是好月色。陆小凤骑在依依为他准备的马上，一言不发。
　　司空摘星觑眼看他，欲言又止。自从依依把他们送上地面，对陆小凤说了个地名离开后，陆小凤就是这样了。
　　夜枭啼叫，叫声凄厉，陆小凤像被突然惊醒，一抖缰绳，驾马欲行，司空摘星连忙叫住他：“你是不是要去找花满楼？”
　　陆小凤勒住缰绳，调转马头看他:“你不是来找我的，又何必管我去找谁？
　　司空摘星噎住，觉得他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又在想要怎么回敬才能算不输。陆小凤却等不了他的回答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向荆州方向赶去，月亮在天上也追赶不上他，司空摘星的声音却在他旁边响起:“带我一个，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他没有马匹，仅凭人力与骑着马的陆小凤并肩平行，声音相比平时没有丝毫变化，就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轻松。
　　回答他的是陆小凤急急的马蹄声。

作者有话说

　　司空摘星：夸我夸我快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