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之红叶山庄》白楚

1、红叶山庄（壹）

　　凉风抚过花满楼的鼻尖，送来一阵淡淡的香粉气息。
　　花满楼此时正走在荆州城中夜市最繁华的路段，耳中聆听着烟火喧闹，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陆小凤了，一边思忖着刚刚那似乎有些熟悉的香气。
　　“你可知，朱雀楼最近接了个大单子。”
　　“什么单子？”
　　“有人重金悬赏十万两，要陆小凤的人头。”
　　“你疯了吧，谁会和陆小凤过不去，谁又敢和陆小凤过不去？”
　　“千真万确，自三年前朱雀楼突然凭空出现在江湖上后，接单必出，不死不休。此时恐怕已经在取陆小凤头颅的路上了。”
　　“前段时间还传陆小凤为了一件宝物杀光了红叶山庄的人，简直匪夷所思。”
　　“不止如此，天下第一神捕金九龄亲眼看见陆小凤一把火烧了红叶山庄，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焦土了。”
　　“这简直比西门吹雪不再使剑还要荒唐。”
　　“的确让人难以相信，可是眼见为实。”
　　“我越来越不懂这江湖了……”
　　远超常人的听力让花满楼轻易捕捉到一些关键字眼，他站在原地静静听了片刻，面色不好地皱了皱眉头。
　　记忆倒回十天前。
　　陆小凤有些狼狈地从二楼窜进百花楼里，差点跟准备来浇花的花满楼撞个满怀。
　　“陆兄？”花满楼不确定地侧了侧头，面前的人气息急促，扶着自己手臂的手抓得很紧，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十分困扰。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气味不似平常，有些陌生。
　　陆小凤见到花满楼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接过花满楼手中的花洒，帮着他一起给二楼里那些娇艳的花朵浇水。
　　“外面的传言你听说了吗？”陆小凤漫不经心地浇着水。
　　“听说了。”花满楼回答道，一边站在门框边指挥：“陆兄，往右边一点，全洒地上了。”
　　外面都在传，红叶山庄灭门惨案是陆小凤所为。
　　陆小凤脱口而出：“不是我。”
　　“我相信你。”花满楼回答得也不假思索。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陆小凤一声不吭地浇着花。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最后是花满楼打破了这份宁静：“看来陆兄又要有麻烦了。”
　　陆小凤叹一口气：“是啊，陆某最怕麻烦，可偏偏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
　　花满楼不言，神情里却充满了担忧。
　　一壶水已浇完，人也该走了。
　　“我要去办一件事。”
　　花满楼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手背被粗糙的指腹蹭了蹭，带起一阵酥麻，紧接着自己的手腕也被握住，那力道紧了紧，随后松开。
　　“七童，我走了。”一阵风过，花满楼面前已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那是花满楼最后一次见陆小凤，当时他来去都匆匆，活像身后有恶狗在追着咬他一般。后来花满楼仔细想了想，这件事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短短数十天，这个来源不明的“传闻”以蝗虫过境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江湖，不管有没有人信，陆小凤都已经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放在炙炭上烤。传言金九龄亲眼看见陆小凤烧了红叶山庄，他没有必要陷害陆小凤，可至今金九龄都没有出现对传言做过回应，是因为传言是真？还是......
　　还有朱雀楼，到底是谁向朱雀楼出价买陆小凤的头颅？
　　红叶山庄在荆州红叶山。花满楼赶到荆州，昔日漫山红叶的红叶山庄如今别说人影，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已经成为一片荒芜死地。
　　人们提起红叶山，也只余一声叹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线索。
　　花满楼只觉得千头万绪犹如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正要抬脚离开此地，衣袖突然被拉住，紧接着响起几个女子的声音。
　　“请问公子，可有看见我家世子？”“我家世子身着月白色衣袍，衣袍上绣有蟠貍暗纹，头戴白玉冠，请问公子可有看到？”
　　女孩子的脂粉香气包围过来，那些声音七嘴八舌吵得人脑仁疼，到后面却都渐渐带了哭腔。花满楼耐心地听她们说完，歉然道：“各位姑娘，十分抱歉，在下眼睛看不见，故而实在不知道你们世子去了何处。”
　　那几个女子突然安静下来，花满楼听到有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十分惊讶地道：“真看不出来，竟是个瞎子！”
　　有个大概是领头的，叱道：“不得无礼。”她向前几步，花满楼听到有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似乎是这位姑娘对着自己行了个礼。她道：“奴家名唤依依，府中小丫鬟不懂事，冒犯了公子，请公子见谅。”声音既娇且柔，婉转多情，让人只听这声音就会忍不住猜测，对面该是位怎样的美人儿。
　　花满楼没有一丝恼意，温和地道：“不碍事。依依姑娘不必心急，你们家世子兴许只是有事离开片刻。”
　　那姑娘摇摇头：“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世子虽是成人模样，心智却如同三岁孩童，如若让府中主人知道奴婢们弄丢了世子，恐怕会要了我们的命。”其他几个婢女听到这话，又开始嘤嘤哭泣。
　　不知为何，从刚才这位女子靠近他开始，花满楼就有种十分违和的感觉。现在听她说完这番话，他更觉古怪。据他所知，荆州只有一位受封的王爷，便是辽王朱宪。可这位王爷已去世多年，更没听说他还有位世子。花满楼不动声色地道：“不如让贵府其他人去找？”
　　那女子十分为难：“公子不知，世子此次出府，只有我们几个婢女陪同游玩，再没有其他人了。说来......”那女子说着又向花满楼走近了一步，柔声细语地道：“奴婢们不找到世子，是万万不敢回府的。只是夜色渐深，我们几个弱质女子，担心遇见泼皮无赖，不知公子可否行个方便，与我们同行，好让那些无赖们不敢随便来打扰。”
　　花满楼沉吟片刻，习惯性地轻摇折扇，带起一阵香风。
　　突然，他摇扇的手顿住，不知想了会儿什么，才面带笑意地道：“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在下双目不视，还要烦请姑娘引路才行。”
　　大概那婢女也没想到花满楼答应得这么轻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自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