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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衣冠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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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日待在月下门,日见又觉得闷,正好谢晟准备要回人间的老家一趟,就索性跟着谢晟一起去了。
日见跟谢晟来到的是京城一带,繁华,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日见感叹道:“天子脚下,寸金寸土。”
“虽繁华,却也远不比月下门的镇子上好玩。”谢晟笑道。
日见点点头,无端地总觉得喧闹中空落落的,少了些烟火气。
谢晟的老家住郊外,是一座常见的官僚府邸四合院,占地也比较宏伟。
日见倒是注意到了一点,路过老宅子的人都是目不斜视地快速走过,生怕看到这宅子一眼,沾了晦气。
日见:“这府邸还挺大。”
谢晟抬头看了一眼,这里承载了他幼年时期所有的美好,但是现在看上去却有些死气沉沉的。
“你们怎么还盯着这宅子看?”一个老汉拄着拐杖质问。
日见疑惑:“老人家,这不就是一个宅子吗?怎么就不能看了?”
老汉:“别看了,赶紧走赶紧走,凶宅,晦气哩!”
谢晟皱眉:“老人家,这好端端的宅子怎么会说成凶宅呢?”
老汉四下瞄了一眼,悄悄地拉了一下谢晟:这宅子里的人都死了改朝换代两百年了,原本是一位高官,一夜间被屠了满门,怨气重,以前夜晚有人经过这里,还常听见有婴孩的哭声,凄凄惨惨的,住在这附近的一直在丢失孩子,都没能找回来,后来有人找进了这个宅子就没出来过,当天夜晚还听到了大人的哭声,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住这边了。”
日见:“婴孩和大人的哭声?”
“多谢老人家相告。”谢晟拉着日见走。
日见觉得奇怪,待到离宅子远了,禁不住问:“师兄,你难道不好奇吗?”
谢晟原本是官宦之家,两百年前政\变被抄了家之后就只剩下老宅子了,因为是被血洗的宅子,犯煞,所以一直无人问津,这座宅子也在两百年的风雨中屹立不倒,但是到现在突然间传出那宅子里面有孩子的哭声,怎么可能会不好奇。
谢晟:“晚上再探吧,现在进去只会引起猜疑。”
日见耸肩:“好吧,依你,那现下去哪?”
谢晟想了想,带着他绕去了深山里。
日见看到三座杂草丛生的坟就知道是什么了。
“你有想过要报仇雪恨吗?”日见懒懒地倚着树干问他。
谢晟摇头:“暝阁修道,不可私自用道杀人,修道之人亦不可乱造杀孽,道法讲究心外无物。”
日见:“你们也真是奇怪,我爹让你们修道又不是让你们出家。”
谢晟清理了一下坟头上的杂草,擦着无字的墓碑道:“我爹没让我报仇,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权力越大,猜忌就越多,当人皇开始怀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无能为力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老还乡,大概这就是我家的命吧……”
日见瞄了一眼旁边的一座小坟,虽然小,但是修得很好,谢晟的眼睛久久地停留在小坟上陷入了沉静。
日见仿佛能看到谢晟一个人埋葬全家人时那种在心底的沉重的痛楚。
谢晟:“我不敢署名,怕朝堂上的人找到,让他们死后都不安生。”
“这个小坟是你哥?”日见问。
谢晟摇头:“是我给我哥立的衣冠冢。”
日见疑惑:“衣冠冢?”
谢晟点头,他想起了两百年前他从夫子那里回家,就看到他爹倒在灵堂前,他娘亲也不知所踪,家里弥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有一个蒙面人正在搬运尸体,他吓得摔倒在地上惊动了蒙面人,蒙面人就拿着沾满他家人血迹的刀向他走了过去,刀光在他前面亮起来的时候,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洒在他脸上那温热的血,他哥在那蒙面人的身后,拿着尖刀穿透了蒙面人的胸膛,那人倒下去时,他哥捂着血肉模糊的腹部跪下来,他都来不及喊,他哥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叫他别看……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他哥拼命护着他的那种温柔。
谢晟眼底泄了一点光:“我哥靠着一口气撑下来救了我,后来我就晕过去了,尸体全部被他们抛在乱葬岗,我醒来的时候偷偷把我爹的尸体运了出来,可是乱葬岗太深了,尸体又多,我找了一个月,尸体都腐烂了还是找不到我哥。”
日见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想:要是让他师兄知道欻云就是范无救会怎么想?
夜色弥漫,日见跟谢晟又偷偷地去了老宅那边,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老汉对他们所说的婴孩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呜咽,时长时短,时近时远,飘荡在晚风里,听起来有些阴森凄惨,还掺杂着不属于婴孩的那种娇弱,有些哑,应该是大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渗得人内心发毛。
“里边估计养了什么邪晦的东西。”日见正打量着从哪爬进去会比较好,感觉谢晟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就转过头去:“师兄你好歹是个修道之人,怎么还怕这……啊!”
“日见!”谢晟听到日见的惊叫赶紧跑了过去。
日见坐在地上,神色还未恢复过来,有些气愤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欻云?”谢晟走过去,欻云回头看他。
“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日见吐了一口气,拍拍屁股起来,刚刚转过头来突然看到欻云的一张白脸,吓得他跌坐在了地上,丢死人了。
“抱歉。”欻云淡淡地说道。
“你怎么过来了?”谢晟有些惊讶:“你不是回妖族了?”
欻云:“妖族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
“那……”日见突然欲言又止。
欻云了然:“他已无碍。”
“噢。”日见喃喃着:“还当他会挂掉呢……”
欻云:“……”
难道你还挺希望他挂掉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日见问。
欻云:“问了于阁主。”
“你一路上也听说了这宅子的传闻吧?”谢晟问欻云。
欻云看他,然后点头。
谢晟笑起:“这下好了,又多了一个帮手。”
日见摸了摸鼻子,这帮手来得真及时,师兄平日也不傻啊,怎么就看不出欻大美人那种望眼欲穿的眼神呢?日见细细地打量着他们,蓦然觉得应该不仅是欻云的问题,他师兄这温柔如水的眼神真的是……这俩人该不会是……
日见拼命地眨眨眼,好像更是确定了他的想法。
谢晟此时可不知日见想到了何处,只是觉得见到欻云很开心,然后想着该怎么进去,最后三人决定还是直接进去,自己的家还翻什么墙。
日见用他一贯的作风掏出身上的簪子撬锁,谢晟在一旁很严肃地教他修德养性:“撬锁这种行为实乃非修道之人所为,师弟你虽不修道,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君子啊,正所谓君子不行窃取,不迷女色,不……”
日见看着他:“你行你来?”
谢晟后退一步:“特殊时期,仅只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