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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坠雪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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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面环水的水榭里,李谨容凭栏而立,慢慢悠悠的给一株坠着翠玉般小叶的金枝玉叶浇水。
夏风在湖面上滚了滚,掺了些凉,穿过细软葱翠的柳条,吹鼓了李谨容的衣袖,将白色袖沿上绣着的梅花吹得翩翩,腰间束一条细蓝锦缎,身姿纤细。
不远处冯驳踏着小径赶来,身后匆匆跟着俩十二三岁的少年,一位着白衣,墨发利落的用玉冠盘起,一位着黑衣,头发乱如草,用一根麻绳胡乱绑着。
李谨容回过头,开口淡淡道:“掌门师兄。” 冯驳挥挥手,随意坐在了美人榻上,捻起矮桌上瓷白小杯一口饮尽。
李谨容皱了皱眉,心疼自己这难得的上好冬茶。
冯驳待到解了渴,才手指点点那俩少年,冲李谨容道:“前些日子我在南国,收到你的传书,说是要收徒,南国国主便有意将二殿下白衣送到我们云山门来。” 冯驳瞧着那白衣上年,笑着朝他招手,少年便上前朝二位拱手:“在下名淙珍,流水淙淙的淙,奇珍异宝的珍,见过冯掌门,李宗师。”
这少年说话举止得体大方,李谨容心里满意,冲他浅淡一笑,又转眼朝向那黑衣少年,不由得讶异,原来是位着男装的小女孩,虽打扮邋遢,但肤色粉白,眉目如漆,双唇殷红,眉心间一点红痣,面容绵软,像画上的童女,很是漂亮。
李谨容挑眉,笑着望向冯驳:“师兄替我挑徒弟,可是按着相貌来的?”说着望向那少女。
黑衣少女仿佛没听到李宗师这没轻重的打趣,乖顺的低着头。
“怎会?”冯驳认真到:“那是我回山途中遭了人打劫,一看还是个半大小子,愣找我——云山门掌门打劫!好笑么!”冯驳说着又隔空使劲点点那女孩,“身手不错,无依无靠怪可怜的,便也带回来给你瞧瞧了,就是她,你收不?”
李谨容抿了口茶,思量了一会儿。
云山门背靠高耸入云,终年积雪的云松山,面朝曲水清清,流水绵绵的太定河,此处是难得的风景绝佳,灵气充沛之地,属南国地界,这数十年来免受俗事叨扰,必是要感谢南国国主的大力支持,是以南国二皇子她当然是要收的,即收了一个,收两个也没差,而且她收徒,修不了仙找些端茶递水跑腿的也不错,因此也不甚讲究根骨,所以她和那女孩既是有缘,便也收下了。
冯驳还有事,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随便坐。”李谨容招呼道,然后便弯腰照料照料水榭中的花草,倚在栏边逗逗鱼,愉快的很,身后两个大活人杵着,她却好似没看到。
待她一个人摆弄得差不多了,才抬眼望向身后,露出一张简直人畜无害的笑脸,半躺在美人梅榻上,神态好似一只养尊处优的大猫。任暖红的热烈的夕阳洒在脸上,也捂不暖苍白的皮肤。根根分明的睫毛下,几近透明的眼黑中,分布着纤细精致的纹路。挺直的鼻梁下,红唇带着慵懒的笑。
李谨容,修真界一代宗师,云山门唯一的女宗师,客观来讲,她张脸是极美的。
李谨容目光落在男装女孩身上,起身凑上去,食指弯曲抵在她下巴上,触感冰凉,李谨容一愣,将女孩的脸轻轻抬起。女孩乌黑湿润的眼睛带着茫然和好奇,怯生生的瞧这李谨容,像只白兔。
李谨容不由得放轻了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清冽的冷香随着李谨容的动作扑面而来,女孩瞧着李宗师,咽了口唾沫,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是个哑巴?
好吧……
李谨容抬手放上她的脑袋,想要揉她两把,女孩动也不动,乖乖的低着头。
李谨容浅笑一下,收回手,望向另一个少年。
“王淙珍?”养在宫中的孩子,也温顺的垂着眉眼,棕色的睫毛细而长,一副乖巧极了的模样,是清秀干净。
南国二殿下,跑来修什么真?
王淙珍低着头,这位师尊和他出宫之前想象的师尊大不相同,居然是个女子,坐在小亭子里喝茶浇花,叫他大失所望。
李谨容瞧不见王淙珍的眼睛,觉得无趣,慢悠悠走了,空气中幽幽的梅香久未散去。
*****
半月后的一日正午,李谨容在水榭里睡得才醒来,周围疯长的草貌似都被太阳晒得蔫了,碧绿的湖面一片寂静。
李谨容舒服的嗯哼着,伸了个懒腰,摇晃着起身,打着赤脚掩入半人高的草里,脱了衣服,浸到凉爽的湖水中,带起一阵哗啦的水声。
她闭了气,放松地任身体随水流沉浮。
李谨容本是东鲁国人,东鲁临海,她生来就会水,悄水湖少有人来,李谨容便呆常在水中。
忽然起了风,水榭里矮桌上的闲书被吹得翻了页,桌角几只歪斜的酒壶滚了滚,酒后余香混在阳光和灰尘中,还有一丝丝甜腻。
而此时,在小演武场跟着师兄们挥舞着木剑的王淙珍停了下来,擦了擦汗,抬眼向入口张望,又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举起水壶喝了口水。
李宗师即说了收徒,却又半个月不见。
南国国主子嗣单薄,只有两个儿子,都由皇后所出,大皇子广英王二十五岁薨了,南国国主便宝贝极了这个仅剩的儿子,王淙珍实在没受过这样的冷落。
女孩就站在他边上,等王淙珍喝完水将水壶丢过去,她便自然地朝他伸了手去接。
不会说话的女孩安静,乖顺,笑起来像白兔一样柔软
被师尊忘记的两个徒弟,在热闹的外门弟子聚集处,分得一个双人间,房门上画满了驱魔符文,还挂了一个写有“一九八”的木牌。
话说今天的太阳升得奇怪,许是打从西边来的。
王淙珍练剑时忽然听到一声嗤笑,他和女孩迅速的扭过头去,见到他们久违的师尊。
师尊瞧着徒弟练剑,微微歪着头,笑容浅淡散漫,散落的长发还在滴水,她撸起额头上湿发扎了一个发揪,露出雪白的额头。
李谨容原本正温和的瞧着两位徒弟,忽然垂落的手上光芒乍现,化出一柄锋利的长剑,瞬间举到面前,霎时直冲向前,人随剑去,白衣飞起,带着幽幽梅香,直捣王淙珍面门。
王淙珍呼吸一滞,那长剑却生生转向,削落了女孩的一缕发。
“……师尊……”王淙珍后怕中带着兴奋,面上红扑扑,眼睛亮晶晶。
李谨容随意嗯了一声,在女孩惊愣的目光下,弯腰捡起了那缕断发,收入手心。头顶的发揪滑了下来,挡在脸的正中间,李谨容拎起来它丢回了脑后,冲女孩心情很好的笑了一下。
这般近的距离,女孩看见了李谨容极浅的梨窝,狐狸般的笑眼,她不解的皱了皱眉,朝李谨容拱了拱手。
李谨容一笑:“学的这么着急干什么?等我有空了自会教你们。”她抬头眯着眼望了望太阳:“这么热,回吧。”说罢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