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
“工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紫袍青年激动得差点拍桌，见那少年被他吓到，他才及时收手。
六部之中，属工部地位最低、活儿最难做。
大晋科举还没开几年，能中进士的不过才三四十人，各官署都抢着要。
会来工部的，一般都是落第的举人，或实在读书不行的世家子弟。
前者很多人仍然心在读书，一旦考中就会离开，去别处另谋高就；后者多是挂个职，平常不来工部，说不准连工部的官署都找不着。
大晋疆域辽阔，要修建的工程自然少不了，可工部是真缺人——缺到工部侍郎都谋划着，直接在贡院门口招人了。
裴贤是工部侍郎，还是皇室宗亲，但今日，他准备把脸豁出去。
陈十三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谨慎地看着他：“我没有纸和笔。”
他是最近几天才开始学写字的，原因无他，只是想长大后当个讼师，为受冤之人伸张正义。
不过他现在还买不起笔墨纸砚，只能用手比划字。
裴贤朝那腰间佩剑的青年开口：“这简单！李副将，帮我跑个腿呗？”
李副将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还是站起身来，往附近的一家店铺走去。
开在贡院附近的店铺，常卖文房四宝和各类书籍。
不一会儿，李副将就把笔墨纸砚带来了，然后坐回来，脸色比之前更臭了一点。
裴贤把一张纸铺在陈十三面前，赵行川在一旁研墨。
陈十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迟疑道：“我写的字很难看。”
裴贤道：“你先记一下，要写的是这几个字‘社稷民生，国之大计，工部聘天下有志之士尽己大才，共惠黎民百姓、千秋后世’。”
陈十三摇头说记不住，以为他们能放过自己，没想到裴贤还要坚持让自己写。
赵行川将毛笔递过去，微笑道：“小郎君，我们是不是见过？”
陈十三接过笔，嗯了一声。
赵行川对裴贤道：“子贤呐，你让他多写几张，酬金也多给点吧。”
裴贤点头如蒜，仔细盯着陈十三写字。
这少年的字……说好听点是在写，说难听点，就是在画。
不过裴贤不在乎这个，只要不是他来写，就不会有人知道工部在贡院门口招人这事是他的主意。
这孩子落笔十分谨慎，裴贤怕他慢到忘了后面的字怎么写，总忍不住一字一字地重复念。
陈十三不敢写错。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好的纸和笔，写在上面的笔墨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蓦地，一只手握在他手背上，教他一笔一划，写完一个又一个字……
少年感到震惊之余，心里暖暖的。
赵行川的字好看，不过比较像大家闺秀的字，自然而然也把陈十三的字也多少带偏一点。
裴贤伸长脖子看一眼，忍着笑，“完了，那些考生一看到这张告示，估计以为有小娘子在工部任职。”
李副将给了他一记眼刀，正欲开口，不巧这时小摊的煎饼好了，默默起身去买。
陈十三写了很多很多遍，却一点也不厌倦，写完后只觉意犹未尽。
“写这些够了，这些是我身上全部的银钱了，剩余银钱要给我夫人买饼吃。”裴贤在少年面前撒下一大把银钱。
陈十三一下子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谢。
这位贵人给的钱，比刑部尚书郭大人给的抚恤金还多。
他主动揽下张贴告示的活，把贡院外围贴得满满的，全是他手写的告示。
那位紫袍大哥站在他身后，贡院的守卫动都没动。
*
贡院传出钟声来，安静的贡院终于传出有人走动的声音。
“你是在等人？”赵行川问少年。
少年点点头，他就大概猜到了少年等的人是谁。
少年眼睛尖，而且徐瑞稷又是第一个出来的考生，他第一眼就看到了。
“徐家哥哥！”
陈十三起身飞奔过去。
然而却有不少人比他先一步靠近徐瑞稷，他们甚至堵住了他往前走的路。
“徐小郎君，听闻您学识渊博，我家老爷想见见您……”
“去我们府上坐坐吧……”
徐瑞稷被这些莫名献殷勤的人重重包围，一时不知所措。
不过，他大概能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出名。
想必是因为之前他在刑部公堂上的那番话，赢得不少民心，这些达官贵族有时候非常看重京城的民心。
所以，他们想要和自己结交，以扬自家的贤名。
好在贡院附近有官兵，人多之后，官兵过来维持秩序，而他则趁机离开。
“十三，你这些钱是哪来的？”
“……挣来的！”
徐瑞稷欲言又止，心想这孩子老实，钱的来源应该不会有问题。
*
国公府。
徐瑞稷在京城名声大噪，刚出贡院就被围住的消息，当天就传遍大街小巷。
沈音也很快听到这消息，陪林泽看兵书时，就提起这事。
“你说叶老的眼光真的厉害啊，看中的徒弟这么快就出人头地了。”她手掌枕着自己的小脸，靠在书案上，侧目看向林泽。
林泽眼皮都没抬一下，眉头却微微蹙起，“还没放榜，这怎么叫出人头地？”
他不是看不起那个徐瑞稷，只有点介意沈音夸赞其他男子。
沈音没有察觉男人的情绪，撇撇嘴道：“我也想做叶老的徒弟。”
林泽怔忪片刻，抬眸打量着她，她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
“好，等我们去苏州，我问问他能不能收女弟子。”
他会尽量满足她的愿望。
就当是当年失约的赔礼吧……
沈音也愣了愣，完全没想到林泽不仅不反对，反而还支持她。
“其实除了我之外，我还认识一个女子，也一直想拜叶老为师。”她眨眨眼，想到表姐。
许多大家闺秀读书是为了好嫁人，但许芳晴不同，她说，读书是为明事理、知善恶，而非只为追求一门好亲事或一份好差事。
不管世人是否这么想，反正沈音觉得她说得对。
林泽失笑道：“叶老已经有很多徒弟了，又是古稀之年，你是想累死他老人家？”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光滑细嫩的脸，眼神缱绻，“为沈家这般忠良伸张正义的事情，有我来做。”
“可我想陪你一起。”她一双清亮的眸凝视着他，一如当年初相识。
她娇娇软软的声音落入林泽心间，顷刻间，就把他的心神搅得天翻地覆……
鬼使神差地，他应了声：“好。”
傍晚，沈音刚刚沐浴洗头，平心进来服侍她擦干头发。
一阵清风撩动她的发丝。
林泽踏入房中，很快把门关上。
他走到平心身旁，示意他亲自来服侍。
平心心领神会，默默退下。
“今晚不用点香炉了。”
他闻到沈音发间清香，觉得这比香料好闻得多。
“夺嫡之争，你选的是三皇子？”
之前她就有这种猜测，今日看到林泽代三皇子送玉，她就几乎确认了。
“是。”
沈音听到肯定的回答，没有说什么。
其实这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一定会很难很难——三殿下非嫡非长，开国初又有军功，必遭太子一党忌惮。
她微微垂眸。
不过，皇子中可能也只有三皇子，会信沈家是被人陷害的。
沈音的头发干了之后，才宽衣上床，一旁的林泽早已深睡。
她侧过身，静静打量他。
男人眉眼清冷，光是看长相就能看出几分威严，不是温润如玉、好相处的样子。
要不然，她一开始也不会那么担惊受怕了。
还好，她现在已经知道，心目中的那个少年郎其实没有变。
想到这，沈音不禁弯起嘴角，俯身过去替他掖被角。
没想到身下的人不安分，居然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腰，呢喃着道：“小音，不许偷看……”
沈音；“……”
他总不会在梦里梦见了她吧？
事实正如沈音所料，林泽梦见的是五年前的她。
那次见面，也算是他们久别重逢。
一直照顾沈音的那位嬷嬷去世了，沈音的家人又必须要去前线征战，沈父想来想去，居然把她送到林家来寄养。
那时候的林家还没有定居京城，只是在江州租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院落，由大房二房妯娌俩共同打理。
林泽和二叔因为养伤的关系，这一回没能随大军出征。
叔母还要照顾才三岁大的孩子，因此照看沈家小娘子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朱氏身上。
朱氏待人宽厚，沈音想做什么，只需知会她一声就行。
有一天，她趴在朱氏房间的窗户外，问正在做家务的朱氏：“大夫人，小音可以去看林泽哥哥他们练武吗？”
朱氏朝她温婉一笑，“去吧，小心点，廊下有石阶……”
沈音跑得比兔子还快。
院子里空旷，只有林二叔一人在挥拳。
沈音躲在一棵石榴树后，环视四周都没有发现林泽的身影。
许是无聊，许是好奇，她悄悄跟着林二叔的动作，学得有模有样。
“嘿……嚯……”
她正模仿得入迷，谁想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抓住她肩膀，“不许偷看！”
她吓得差点撞树。
“我又没有偷看你！”
“你必须偷看我！”
“不对，你不许偷看我！”
他俩吵得专注，谁也没注意到林二叔已经站到一旁。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 1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