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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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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里人人都道戴若雪是个角儿,可是她却十年没再开过嗓…
“小姐,今天园子把您的行头拿回来了。可是还要放回原处啊?”
古色古香的书房内一个盘着头发、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捧着一身唱戏的行头站在贵妃椅的面前。
贵妃椅上一个身穿素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在假寐。
女子未施粉黛却风韵十足,随着贵妃椅的摇摆好不惬意。但是右手手中偶尔晃动的折扇却在提醒着眼前人并没有睡着。
二人的年纪看着相差不多,但是却能轻易的分出主仆。
贵妃椅上的女子没说话,眼睛依旧紧闭。只是摆了摆手,丫鬟便会意将行头放在了不远处一个檀香的柜子里。
这女子便是戴若雪,那丫鬟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秋叶。两人名为主仆,实际上却更像是姐妹。秋叶陪着戴若雪熬过了她最难过的那段日子.而且秋叶心思细腻做事果断,是戴若雪最得力的助手。
“小姐,李老板给您送了一张今晚的票,说是最近有个小姑娘,像极了当年的您。请您过去看一眼。”秋叶放完了行头,又从门外的丫鬟手里接过了早些时候就备好的茶盏递了上去。
“不去。”戴若雪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纤细的手指接过了秋叶手中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秋叶似乎早就知道结果,笑着站在一旁。
戴若雪本以为秋叶会规劝几句,却没想到她只是在一旁笑着,于是放下茶碗,转了转手上的戒指。
那戒指戴若雪带了十几年,看上去更是不值多少钱。这和偌大家业的戴大小姐的身份似乎一点也不符。但是,那枚戒指却是一段情的见证…
“叶子啊,我多少年没唱戏了。”
“回小姐,十年了。”
十年,戴若雪十年没有再登过戏台,就是在家里都没有唱过。
戴若雪叹了口气,又重新的闭上了双眼。良久以后才慢慢的说道:“非去不可?”
“我的小姐啊,人家李老板亲自递了票子,对我也是千求万求。”秋叶注视着戴若雪的神情,欲言又止的斟酌着用词,“是周老板想捧这个姑娘,请你去给造势。”
一语毕,秋叶立刻闭了嘴。周清杉是戴府偌大的忌讳,但是二人的身份在这,想全然避讳也是不可能的。
周清杉喜欢唱戏,老班主死后他挑班开始做班主,是班子里说一不二的主。自从娶了曲家小姐,得了曲家的势,那更是他站着没人敢坐着。
那戏园老板李达更是拿他当活财神一样的伺候着,只恨不得拿周清杉当自己的亲爹。现如今亲爹发了话,那李达怎敢不办呢。
不过话说回来,周清杉位高权重,那戴若雪也不是软柿子啊,谁人不知戴若雪就是北城的土皇帝。李达两头都不敢得罪,也都不能得罪。
“北城的达官贵人这么多,哪里用某亲自去啊。不过是借口罢了。”
闻听此言的秋叶知道,戴若雪这是答应下来了。
其实李达也明白,此事求到谁面前都不如求秋叶,秋叶的话戴若雪虽不是听十分,但是七八分还是有的。
晚上七点,戴若雪一行人准时出现在了戏院。
面对着舞台的右面包厢里,李老板叽叽喳喳的围着戴若雪讲着台上女子的戏曲造诣有多么高,以及这女子在容貌身段唱腔上与戴若雪多么相似。
戴若雪看着台上唱戏的女子,皱着眉头对着身边的秋叶轻声吩咐了几句。
秋叶会意,悄悄的退出了包厢。
整场戏听完,所有的观众都走了。唯这个包厢还亮着…
“见过戴小姐。”那女子被秋叶带进了包厢。
“谁教你的?”
戴若雪没看她,背对着她的椅子也没有转过来。
这女子的身段唱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学的戴若雪。但是戴若雪十年不曾唱戏,又与这姑娘第一次见,断然不是戴若雪教出来的。
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包厢外想起了脚步声,一个身着长衫,手握折扇的男子走进了包厢。
来人刚进包厢,秋叶便赶紧上前递了个椅子,请来人坐在了戴若雪的正背面。
“说说吧,千方百计的哐我出来是为什么。”不等他开口,戴若雪就知道所来何人了。
她与来人也曾朝夕相处八年整,她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怕你在家闷了。”
“她,怎么回事?”戴若雪伸手向女子指了指,却仍然没有转过身。
“她啊,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你嘛。”来人笑着回答。
戴若雪摆了摆手,秋叶便会意带着众人退出了包厢,连带着那女子也被带了出去。
“一副皮囊而已,纵使像某,也不过是个代替品。”她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温度。
“你就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男人望着戴若雪的眼睛里布满了深情,可是戴若雪却只留给了周清杉一道单薄的背影。
“周清杉,某凭什么要看你。”戴若雪的声音冰冷,又带着一丝讽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今日出来的久了,身上有些乏了。告辞。”戴若雪没有看周清杉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可是她刚要走出去,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拉着。她想挣脱,奈何力气悬殊根本挣脱不开。
周清杉拉着戴若雪,将戴若雪圈进了自己的怀抱。
戴若雪被捏着的手腕不停的挥舞,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周清杉:“放开。”
可是回应戴若雪的只有周清杉的笑,那种看上去极为深情的笑。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恨不得狠狠的咬上他的脖子。曾经的爱有多深,梦境破碎后心就会有多疼。
不知过了多久,戴若雪实在挣扎不过,索性放弃了挣扎。
“雪儿,谈谈吧。”
周清杉将戴若雪按回了椅子上,却一直没有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强迫她看向自己。
十年,他从一个无权无势的戏子变成了只手遮天的周老板。十年里他没有一日忘过戴若雪,他等了这么久才终于成为了和她相似的人。他知道,是时候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了。
戴若雪冷笑,眼角渐渐湿润:“谈什么?谈谈我撞见你二人苟且的感受么?”
对于这件事,周清杉很想解释,但是却不知该从哪解释。他的妻子曲染是戴若雪的义妹,虽然当初是在曲家老爷子的以他周家满门相威胁下才不得不成婚,可是他娶了曲染是不争的事实。
“雪儿,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我是冤枉的。”
周清杉很想解释清楚,但是戴若雪却根本不想听下去。她怕她听到的事会让她忍不住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某不想听你们两个的郎情妾意。”戴若雪许久不曾流过泪,可是在面对周清杉时,这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眼见着心爱的女人落泪,周清杉握紧了双拳,只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一个嘴巴才好。
“周郎…”戴若雪哽咽着,“我像不像秦香莲?”
周清杉唱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戴若雪的意思。她以秦香莲自比,那他不就是包龙图铡刀之下的驸马陈世美么。可笑他唱了多年的包龙图,最后竟成了陈世美。
戴若雪不想再说下去了,每说一句就像给自己的心上插了根针。她原以为过去了十年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可今天见了他才知道,这十年里她从未忘记过他。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沉默,戴若雪自嘲的咧了咧嘴角,摸了摸袖子才发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财物。于是沿着手指摸上手腕,却发现今天连个镯子都没带出来。
“这个,就算是某的茶钱吧。”戴若雪随手将双耳上的坠子摘了下来,隔着桌子扔到了周清杉的面前。
“雪儿…”
“你想某捧她,某做不到。”戴若雪未等周清杉的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那女子确实容貌上与她有三分相似,身段上也有刻意模仿她的痕迹。看年龄怕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样子,倒是和她当年成名的时候有那么点像。
可是那又怎样,她戴若雪能在北城立稳脚跟,靠的也不是会唱两出戏,或是这张年轻的脸蛋。
想必北城的人对于戴若雪的印象,除了是个会唱戏的角儿,更多的还是她刚接手戴家时对于她父亲的老部下倚老卖老时的雷霆手段。
那也是大家第一次意识到,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纤瘦女子,动起手来竟然可以如此淡然,就像刀子上的那抹朱红看上去和她那日的口脂的颜色一般无二。
话不投机半句多,戴若雪打定了主意今日不想再与周清杉纠缠下去,于是转身离开了包厢。
望着远去的背影,周清杉像泄了气的皮球,萎靡的靠在了椅子上。
‘雪儿,你说的对,纵使有一副像你的皮囊,也不过是你的代替品。这世间再没有一句话,能抵得上你的一句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