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92、走向毁灭

　　黄帝的反应出乎景天意料之外，提起刑天他竟然激动地浑身杀气满溢，就差没直接动手。
　　连刚刚说要和蚩尤大战的时候，他都是很平静的表情。
　　景天稍稍后退：“我说黄帝大人，你冷静一点，我可不是刑天。”
　　“我知道你不是！”黄帝深深呼吸：“难怪风后会对我说那样的话，我就在想若是刑天没有苏醒他怎么可能对待屏翳那么无情……刑天，他竟然也醒了吗？”
　　“唔，而且我想应该是最先醒过来的几个。”看黄帝提起风后的神色不像是要怪他，景天才又说：“是风后将他唤醒，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他啊……就是无法舍弃那种情感，否则的话怎么会千万年来都如此颠沛流离。”黄帝心疼的叹息：“这孩子实在太傻了。”
　　“孩子？”
　　“嗯。”黄帝点头：“雨师屏翳和乐神风后都是我的孩子，他们是亲兄妹。”
　　景天吐出口气，差点没被口水呛到自己。亲兄妹见面跟世仇一样，父亲杀女儿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些上古魔神一个个都是疯子！
　　和疯子离得越远越好，顿悟此点，景天立刻站起身：“黄帝大人，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人类，魔神的事情身为人类是真的没有兴趣，所以您做您的，我们做我们的，最好还是没有联系。”
　　万一这帮上古魔神打上瘾了之后谁给他们几下，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看景天以最快速度离开，黄帝摇头叹息：“现在的神界真的是不成了，连这么强大的武将也找借口要逃离战斗，没有战斗的纯粹滋养，只怕已经腐坏不堪。”
　　想起自己放过的那个风伯飞廉，他已经成为仙体，也就是说他和天界有勾结。无论自己是什么想法，也不能放任天界就这样堕落不管。
　　“应龙，女魃。”
　　“属下在。”一男一女两道俊雅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黄帝面前。
　　“你二人去现如今那天界看看，若可以救他们一把，便不要吝啬。”
　　“是，属下遵命。”

　　因为黄帝的突然介入，琼华算是度过了这一劫难。
　　虽然飞廉逃脱让他们对玄霄那被修改的记忆无法可想，但有天青压着也可以慢慢来。只是蜀山的剧烈变动和莫离的突然消失让他们惴惴不安却无法可想，只能期望着他们都不会有事。

　　莫离现如今在哪里？
　　他在魔界，并非是魔宫甚至离主城都很远，一个极为偏僻隐蔽的大山洞中，为无法找到离开魔界的办法而愁眉不展。

　　这个山洞很深而且因为在山崖之上没有那么潮湿，小心收集了周围的不少树木和树藤拿进来储存，让一堆干燥的火焰持续燃烧着，保持洞内的温暖。
　　他还弄了不少柔软的青草回来，铺了一张大床，外衣脱下来铺在上面。
　　重楼就在这张床上睡着，极不安稳的流着汗。□□的胸膛上几处深可见骨的刀伤，一点痊愈的迹象都没有。
　　莫离重新捣了草药换上去，抹去他额头的汗珠，拿起一边卷着的叶子里盛的水，小心喂进他口中。
　　从他救到重楼到现在已经有一天一夜，重楼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而且还越来越严重。就算再怎么频繁的更换解毒草药，刀伤还是呈现着黑色。
　　忙活了一阵，他有些气喘的坐在一边。
　　从那个无边无际的空间脱困到魔界，立刻就发现整个魔宫被烧的火红。他冲进去救出不知道为什么伤的这么严重的重楼，却遭到魔族无休止的追杀。连战连走，重楼的身体越来越灼热，不停的顺着毛孔渗血，最后才逃到这里暂时安稳下来……
　　太累了，再加上自己还为重楼吸出毒素，到此刻头脑还在昏沉。
　　魔界受到的影响只怕比任何一届都要巨大，本来就随心所欲不以己为恶在意的魔族，在受到上古魔神纷纷破伏而出的影响之后竟然失去了本性，只余鲜血和杀戮的冲动。
　　只怕重楼一是被人偷袭，二是……手下留情了吧？
　　坐在那里休息一会儿，他重新为重楼擦拭身体。
　　“该手下留情的时候你从不假以辞色，如今性命攸关，你怎么就偏偏要和其他人不同？”谁的命能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魔族的那些下属真有那么值得保护？就算不想想自己性命的珍贵，他也要想想自己。
　　“唔嗯……”重楼因为水沾到伤口的疼痛轻哼，却仍紧皱着眉头把自己关在睡梦中。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没办法吊住你的性命……你是恨我曾经因为别人弃你不顾所以一定要用自己给我一个报应是不是？但我警告你，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能力，你死了之后我一定没办法找到你。到时候我们能做的，恐怕就只有重修来世。你愿意？”
　　也许是不停换敷解毒药慢慢吸取毒素有了效果，也许是莫离的话重楼听到，他终于停止无意识的□□，慢慢睁开沉重到几乎永远无法动弹的眼皮。

　　入眼先是一阵昏黄的颜色，然后他看到燃起的火。
　　曾经的记忆立刻灌入脑海，他还没死吗？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视线被阴影挡住，那个自己万分熟悉的人正在忙碌检查他的身体。
　　在他要给自己褪去衣物的时候，他勉强开口：“嗳……”
　　忙碌的人影手一顿，抬头惊喜的看着他。
　　“你醒了？太好了！”他扶着重楼的头，后面用什么垫住：“总算是……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没事了。现在身体呢？感觉如何？”
　　“暂时没有什么感觉。”重楼缓缓回答：“这里是哪里？”
　　“我们还是在魔界，现在根本找不到能出去的路。”莫离拿水过来给他喝：“我先给你换药，然后再说。”
　　“不必。”重楼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忽然撑着身体坐起来。
　　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流血，他却不在意。
　　“喂！”急得够呛的是莫离：“我好不容易让你的伤口都停止流血，你这是在干嘛！”
　　“止血对我没有用，多留一些也未必就是坏事。”重楼盘膝：“既然是魔界，我自然可以吸收魔气疗伤。”
　　“对啊……那这样，我要去把洞口结界收起，你小心些，现在若被外界发现，我们根本没有一战的力气。”
　　重楼能自己给自己疗伤，他就放下一大半的心。看来是没事了，总算撑过最难的时候。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重楼在那里努力一处处打通自己被截断的经脉，莫离坐在洞口处手握刀柄，以防有什么人察觉到这里不自然的魔力波动找进来。
　　许久之后，重楼才放松身体重新靠在岩壁上。
　　莫离看他，伤口仍旧如此，但面上暗青之色已退去不少，想必不会再有问题。
　　因为重楼伤势而揪起的心立刻放下，连带着，立刻脑袋也聪明起来，刚刚的慌乱似乎都消失殆尽。
　　“如何？”
　　“已经无事。”重楼自然不会是允许自己脆弱的存在：“能逃过魔族的追逐，辛苦你。”
　　莫离笑开：“这有好什么好辛苦？你当我是弱质纤纤的女孩子？只是不到两天的戒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你不是女子，却会在我面前逞强。”重楼挥手示意他过去，然后伸手抹过他的唇：“魔界的毒素对你的身体有很大伤害，毕竟你和我不同。”
　　“再怎么不同我也是魔界一员，顶多恢复慢些，还能如何？”莫离握住他手：“你的伤势太过严重，还是不要分心，我若这时候还要你为我担心，倒不如自己一头撞死算。”
　　重楼任他扶自己躺下，一直都是自己要他做什么做什么，开心如何就如何，没想到现在反而要靠他保护。
　　“莫离。”他反握着莫离的手，只让他一只手做事：“留在魔界，不要回去人界。”
　　魔界如此让他意识到情况的彻底失控，今日既然自己无法保护他，就可能在日后也有这个时候。若他……不管是他和自己的谁，都不可以死在别人手上。
　　莫离俯身小心趴在重楼肩膀：“我们都不会死的，就算彼此都失去力气，再无动弹的四肢，只要还能够从心里呼唤着对方，就绝对不会让自己死去。为了重要的人而求生的心情，会让我们变得无比强大。”
　　“这种是人类的说法，我不相信，你最好也不要相信。”重楼冷哼：“强大的力量才是前提，你去刑天面前试试你的心如何？”
　　“呵呵，我只是这么一说。”只是个拒绝呆在魔界不会去的借口而已，重楼不会听不懂。
　　人界……人界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出莫离的担心，重楼干脆闭上眼睛。反正自己现在的伤势还没有好，莫离就算担心人界也不会扔下他前去，这点是自己非常确定的。
　　莫离听他半天没说话，抬头看他却见他已然疲惫入睡。
　　“仍然是你理解了我的任性呢，我却故意去不理解你想要将我保护的无微不至的心。”吻了吻重楼没有血色的唇，他重新躺在一边：“放心吧，我会以你为主。”

　　而琼华，或者说整个人间，都在感受上古洪荒时代才有的震动。
　　自从蚩尤出现之后，整个人间都陷入混乱中。
　　不光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方式改变，妖怪们也开始暴乱，河流倒灌，山峦迸裂，海面没有一天不掀起滔天巨浪，乌云慢慢变成黑云笼罩了大地的每一寸角落，太阳光再也无法透进来，整个世界便如在黑暗中走向毁灭一般。
　　琼华派的所有弟子都已经进入警戒状态，将琼华派以阵法笼罩，在黑暗中不分白天黑夜亮着的灯火，表示无事的标志。

　　“再这样下去，这个世界就完了。”慕容紫英沉声对景天说。
　　“我看也是，可是我们现在除了保住琼华一方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景天一副丧气样说，还有点怕怕的样子。他还只是个初学者，能提起勇气跟着慕容紫英上来这个观星台就已经很不错，不是吗？
　　慕容紫英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们是做不了什么，但是你或者可以。”
　　“我？你是说让我去蜀山看看吗？这样是可以，但是现在喧嚣只要没有云前辈的陪伴就会杀气腾腾，等于琼华能动手的只有紫英，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
　　“我不是说要你走，也亏得你有心在这里。但你的力量和琼华弟子相仿，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用？”慕容紫英冷漠的一挥手，观星塔的大门立刻被关上。
　　“啊？”景天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慕容紫英忽然抽出剑横在他脖颈上：“如果你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紫英？你干吗？”景天立刻惊叫。
　　“龙葵呢？”
　　“在剑里啊，她……她受伤了，需要休息。”景天立刻说。
　　“那你要如何让我相信你是景天？”慕容紫英的剑身压得更紧了一点，景天已经可以感觉到寒意。
　　“那天因为玄霄很快被师叔压制，所以我来得及去找你在哪里，本来只是顺着那个方向去找，没想到却看到你的实力。”没有被那个血色光波遮蔽的慕容紫英，清楚看到景天是怎么震开风后的乐音的。
　　“啊……”景天张大嘴巴，他以为自己已经思索的很详细，没想到竟然漏了慕容紫英，看到那天的一切，难怪对自己的信任感彻底消失。那种实力，怎么说也不会是景天。
　　“好啦，我和你说，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一柄精光四射的利剑就在自己的喉咙口，一说话就能感觉到凉意碰触，他怎么敢开口？
　　慕容紫英一动未动：“天神？还是魔神？”
　　看来是确定把自己当成敌人了……景天微微提了提身后的魔剑：“我真的不是对头，你仔细想想，小葵平时叫我什么？”
　　“叫你天哥。”
　　“那蓝衣的小葵么？”
　　“是大哥。”慕容紫英脑海深处的什么记忆被触动了一下，有些浮出水面。
　　当初第一次见到魔剑，是因为镜，镜是怎么说的？记得：这剑中是他第一世的妹妹！
　　“你？难道说……”剑身顿了顿，慕容紫英微微皱眉。
　　“还不信？难道要我像以前那样，在你那里蹭吃蹭喝把你辛辛苦苦制造的剑掰断……”
　　慕容紫英立刻收回剑，半点都没含糊。
　　“闭嘴，你现在要是还敢，我就把你从剑冢扔出去！”
　　说完之后顿了顿，他在哑然失笑的露出喜悦的表情：“镜，竟然会是你。”

　　又是一晚过去，莫离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感觉到从洞口那边吹来的风。
　　伸手一摸却发现身边的重楼不见，连忙跑到洞口。
　　“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我的身体好了很多。”重楼转过来，让他看自己已经又停止流血的伤口：“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你和我走。”
　　“去哪里？”
　　“回去人界。”重楼说。既然莫离没有久留魔界的意思，他们就不能慢慢和魔界的这些家伙磨，外面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回来。

　　魔界是个没有边际的地方，地球还有个边界，可是这里的边界却是无上无下无边无际的迷雾。
　　他们要找出口不难，万一出口在迷雾中，他们这辈子也别想出去。
　　“你是从哪里进来的？”重楼也没耐性一点点找，直接问莫离。
　　“那里我们不能回去的。”莫离立刻摇头：“我出来的时候，在魔宫正上方。”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想尽快离开这里的话，要回去那个最危险的地方。
　　“回去。”重楼忽然说。
　　“现在回去？”
　　“就是现在，再晚会来不及。”重楼已经飞在空中。
　　“等等，也不能这么走。”莫离连忙飞上去拉住他下来：“魔界连块云都没有，你很想被你发现？”
　　重楼有些头疼，他不喜欢太麻烦，可是偏偏没办法反驳莫离的话。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有莫离现在的状况，没办法敌过太多。如果用……
　　“莫离，你退后一点。”
　　虽然那个办法会耗费自己的寿命，但也无所谓。魔族的寿命几近无限，只要力量仍在就好。耗费个千万年，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

　　魔宫中的一切都如此压抑，很多魔将行尸走肉一样的行动，等待掉入他们陷阱的猎物。除了他们变异那一刹那存在于这王宫之内的被他们当做同伴以外，其余外人全部杀无赦。
　　他们并没有什么人控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他们仍然是他们自己，只是思考的方式和存在的意义改变了。在内心深处被激发的本能在告知，他们是魔，他们的本性就是杀戮和鲜血，在魔界中休养生息。
　　那淡定的就算动武也只是切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重楼和莫离摸进来的时候，敏锐感觉到魔宫原本就很奇怪的气氛更加奇怪。
　　“重楼？”
　　“嗯。”重楼点头示意自己也知道，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气。但多少能猜出来，就是这种弥漫在魔宫中的气让这里的魔族全部失去常性。
　　莫离进来的地方就是以往神魔之井距离魔宫最近的出口，那出口当初是重楼为了让莫离方便进去亲自打开的，他自然知道在哪里。就在自己寝室的正上方，吊在半空中的烛台上。
　　而自己的寝室，偏偏就在魔宫最深处、最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