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114、最后一战（上）

　　天界的变化，引发了六界的震荡。
　　但人界却因为上方阴云的消失，重新被阳光照射。大地上的人们都在欢呼，却不知道他们这时才是真正的被神舍弃。
　　蜀山的众人也在看着突然开放的天光，刺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玄霄，是不是刑天？”云天青试探着问。
　　刑天战胜了那个在幕后操纵一切的炎帝吗？玄霄摇头，他不知道，但他不认为刑天会是炎帝的对手，毕竟刑天是一个武者，炎帝却是一个有强大实力的阴谋家。
　　“不是刑天，刑天已经死在风后手上。”似乎踩着天光出现，炎帝就那么从天际缓缓走下：“蜀山的众位，非常高兴看到你们都在这里。”
　　“炎帝。”玄霄立刻抽出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怎么？你的属下都死光了吗？”
　　“没有，不过我想现在我也找不到他们了。”炎帝抬头看着光芒大放的天色：“毕竟整个神界都已经消失，我又去哪里寻找呢？”
　　在旁的慕容紫英蓦地攥紧剑柄：神界消失？什么叫消失？那那个男人——
　　炎帝眼神闪烁，看到慕容紫英沉重的面色，微笑问：“在担心飞蓬？”
　　慕容紫英沉默，他无法违心说没有。
　　“无需担忧，飞蓬并没有和神界一起放逐，他现在——”炎帝掐指一算：“应该是身受重伤坠落在人界的某个角落，什么时候死就不知道了。”
　　“紫英，你去找飞蓬。”云天青立刻说。
　　“这可不成，现在在这里的，一个都不能走。”炎帝挥手，九根盘龙柱从天而降，将蜀山困住。
　　“这正是我想要的。”炎帝满意地说：“全书共九百九十九的灵魂，人、妖、魔、仙、神、鬼全数包括。”
　　他穷尽天机算到这一刻的到来，于是推动诸事演变，终于迎来了发动灭世之灵珠的时候。
　　“我并非魔族。”玄霄冷冷说。他只是身具魔种修炼，并未晋身魔族大门。
　　“可是魔尊在此，也就不需要你的那点魔息做引。”炎帝将头转到一个方向。
　　重楼慢慢从树后走出，跃到楼阁之上。
　　“当然，所谓的仙也并非指我，对于我们上古诸神来说，背不起仙这个名字。”
　　又有七个人陆陆续续走出，面色沉重。
　　“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背叛？”井木犴沉声问。
　　“这个自然。虽然风后为了刑天并未将你们背叛之事告知我，但不代表我就真的一无所知。朱雀七宿们，莫忘记我的身份。”
　　“好、好……你一直放任我们不理，原来就是为了今日。”
　　“没错，若无六界之人同在，我如何发动灭世之灵珠？”炎帝轻笑道：“如今你们众人皆存，我就不需要再去寻找另外的祭品。”
　　“祭品？”井木犴斜斜挑着嘴角，同样也跃上来：“原来你把我们都当成牲口了啊，那你自己呢？”
　　“自然也是祭品，这里的神只有我一个不是么？”炎帝道：“这是好事，九百九十九数的生灵，全部变成新天地重开的祭品，你们应该觉得开心才是。”
　　“开心？鬼才会因为自己的死亡开心！”翼火蛇一句话把他顶撞回去。
　　炎帝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生气：“为开创新的六界而死的灵魂，会在新的世间转生，地位必然比现在更高，有什么可气愤的？”
　　“因为不想死，更不想因为另外什么人莫名其妙的想法就这么死去。”井木犴沉声说：“炎帝，这是我们背叛你的理由，你该知道才对。”
　　“我是知道，但我不明白，明明在必死之局中，你们还有什么可坚持？”炎帝突然向后拂袖，偷袭的轸水蚓被挥到半空中，口吐鲜血。
　　星日马立刻飞速掠过去，将他接住。
　　“我还需要你的命，不要急着去死。”炎帝已经拿出那颗晶莹透亮的乳白色宝石，拳头大小的石头闪闪发光：“不过我要快一些，免得你们其中真有人……”
　　杀死自己无所谓，灵魂消散就不好了。

　　九根盘龙柱发出光芒，与炎帝手里的灵珠交相辉映。
　　忽然离黄帝最近的重楼轻哼一声退后，他的左臂出现一道很小却很深的伤口，渗着鲜血。
　　但他很快就知道退后毫无用处，所有人的身上都很快出现伤口，有的是在手臂，有的是在面颊，有的是在腿上，反正都是容易受伤的位置。
　　而这伤口出现之后就无法愈合，血不断冒出来，飘在空中，被炎帝手中的珠子吸引进入。
　　每吸一波血液，那颗珠子就会更红一点。
　　“上！”玄霄断喝一声，第一个冲上去。不能让那颗珠子继续吸血，否则回天乏术。
　　云天青如影随形跟在玄霄后面，望舒剑一样紧握掌中。
　　但他们两个都没有重楼和井木犴快，这两位一前一后，同时掠到炎帝身边，手中剑化作两道疾光，刺向炎帝心脏。
　　“来得好。”炎帝持着珠子身形飞转，叮叮两声挡开了两剑。
　　“你们可要轻一点，这颗珠子如果现在碎裂，虽然没那个能量毁灭六界，但毁掉人界是绰绰有余，连同你们在内都别想活。”这些人中少有真的为了天下众生能牺牲自己的，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存活？
　　立刻其他人的攻势就放缓，而且特意避过被炎帝紧握在拳头中的珠子。
　　但重楼和井木犴却不管这么多，他们一个目的是阻止炎帝毁灭六界，一个为了战斗，自己的性命全然不放在心上。
　　只听剑与珠子交击的叮叮声越来越多，那吸血的趋势越来越强，有几名蜀山弟子都开始手软。
　　炎帝却忽然一阵旋风轰开所有人，高举着珠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这迟来的一刻！
　　立刻抹上自己的血，六界生灵的血液都已经存在于它之中。炎帝在自己身上扎了好几个伤口，血液随着空中飞散的血花源源不断流入珠子，快乐不知道多少倍。
　　一直到连他自己也快要失血过多的时候，那颗珠子突然放射出灿红灿红的光。
　　梦璃第一个发现不对，红光照射到的地方，一切都开始融化——衣物、山体、亭台楼阁。似乎除了人之外，所以的东西都在莫名其妙就从这世界上消失。
　　她立刻用妖力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伸手就去抢那颗血红的珠子。
　　“滚！”炎帝一掌将她打飞，高高将珠子抛到天空。
　　“现在，谁也无法阻止了……”

　　那颗红珠在高飞的同时，就拒绝了任何人包括炎帝的接近，它独自漂浮在天空中，贪婪的吮吸着众人的血液，红光的范围越来越小，越来越凝聚，眼看要在一瞬间彻底爆发。
　　“不可以再让他这个样子……”他们已经努力到这个地步，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功亏一篑！
　　“玄霄！”他大声唤道。
　　玄霄转过头，看到云天青再一次用望舒剑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不浅的痕迹。
　　他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抬头看天空，那颗血红的珠子疾速旋转着缩小，眼看就要炸开。他立刻舍弃炎帝，跳过去和云天青站在一起。
　　“阳为羲和——”
　　“阴为望舒！”
　　双剑网缚之光再一次横扫半空，如一道光柱直插云霄。
　　灭世之灵珠的颤动停止了，连那吸引鲜血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恍惚中云天青想起双剑出炉的那一刻，琼华弟子大阵守护，莫离与宗炼两位师叔手持阴阳二剑，气冲云霄。
　　“双剑，竟然还有这样的用处。”炎帝轻叹。
　　也罢，他也没想就这么将一切结束，正好可以和他们好好玩玩。

　　这一转眼，重楼就又攻了上来，步步紧逼决不放松，一招一式都存着拼命的架势，顶多只是微微侧身让自己不要伤到要害。
　　而朱雀七宿结成星阵在外围打转，走马灯一样轮番阻碍他出手。
　　这样打斗实在不合他心思……于是眼神移转，他盯在柳梦璃身上。
　　这位自小在人界长大的妖界之主，是不是比其他人能更好应付些？
　　身形转动间，他已经从重楼和朱雀七宿合围中突出，直奔梦璃。
　　梦璃并没有躲避，无论怎么说她也是代表了幻暝界，这时候怎可能退让？于是妖力发起，迎着炎帝就上前。
　　此刻的梦璃还真有乃母之风，出手绝不容情，妖力化作道道刀锋缠绕着炎帝，没有丝毫留手之处。
　　旁边星璇也绕过来，朱雀七宿他们仙力激荡的时候他在一旁不舒服，毕竟这身体如旁不同，但现在就可以出手。
　　结果重楼又从后面围上来，炎帝反而落得个三面夹攻的境地。
　　眼看玄霄和云天青双剑网缚越来越稳当，隐隐有将灵珠爆发之势压回去的意思，炎帝终于不再隐忍不发。
　　忽然暴起的神力压下了所有人的气势，炎帝手中出现一柄燃着熊熊烈火的红色长剑，一挥之下就将星璇远远弹开。
　　星璇脸色一暗吐了口血，这才是炎帝的本事吗？恐怕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抵敌。
　　但重楼却兴奋起来，魔气凝成一个团，连带着自己也那么砸向炎帝。
　　这一瞬间的爆发，竟然堪堪提升到和炎帝同样的高度。

　　井木犴领着朱雀七宿暂退下喘息，看那边两个人打得火热，没有任何其他能插得进手去。
　　“难怪以前只有飞蓬那个混蛋能抵得过他，还真不是盖的。”炎帝如今半点儿没遮掩自己的力量，他们和他对敌的时候呼吸都有点儿困难，反而重楼竟然能够提升到是势均力敌的位置。
　　“要不怎么说是魔尊呢，这个名不是白叫。”翼火蛇懒懒说：“不过我看他也撑不了多久，强自把自己提到这高度……明明身上还有伤。”
　　“我也看出来了，魔族嘛，好像都有这个毛病，一打起架来就不要命。”井木犴轻松的转了转手腕，随意包扎一下身上的伤口：“我们也上去帮忙吧，虽然这位魔尊大人看样子想要单打独斗，但他不会是炎帝的对手。”
　　重楼应该只是想打一场无怨无悔的战斗，可是这样对他们来说很麻烦的。那个重楼的男伴跑到哪里去了？分明这位魔尊大人在那位的面前可以保持平常心没这么冲动。
　　他趁着两人交错的空隙冲上去，一把拧住重楼的胳膊，二话不说扯着他就退后。
　　“我说你能不能收敛一点？真当玄霄和云天青可以一直撑下去吗？我们的目的是阻止他灭世而不是让你打架！”
　　“放开我。”重楼明显已经打红了眼，谁的话也不听。
　　“放开你个头！你——”井木犴忽然转头：“你看看那边是谁来了？”
　　重楼下意识扫了一眼，却怔住，忘记要继续冲上去。
　　井木犴本来只打算转移一下重楼的注意力，可是却发现重楼异样的反映。于是也跟着看过去，不由得无语。
　　这个世间就是有各种各样的巧合存在。
　　莫离气喘吁吁远远站在他的爱剑上，就飘浮在被隔离的蜀山之外，一脸焦急和愤怒的神色，连那身红衣都显得凌乱。
　　他再转头去看重楼，重楼紧紧皱着眉，很快飞到半空迎上去。

　　两个人隔了一个结界对望，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这写出来本应该很唯美。
　　可惜，当两个人的口气都绝对称不上好时，这种唯美就立刻烟消云散连一根毛都不会剩下。
　　“你说过不离开魔界！”
　　“你说过不会不经我同意去我不知道的地方！”
　　两个人同时对对方怒吼。但显然莫离吼出的字数比较长导致他压住了重楼。
　　重楼的声音被哽住，然后深深吐了口气：“和你无关，如今你不需要在这里，尽速离开吧！”说完他就要转头继续去和炎帝缠斗。
　　“你如果现在就这么把我放在这里，我保证你以后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在这个世上再看到我。”莫离故意加重了世上二字，表明自己的决意。
　　一个人要死很简单，不需要谁杀他，他也可以杀了自己。
　　重楼的身形果然顿住，一动都没动，似乎僵硬在那里。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
　　他和他都一样，太在意对方，就太容易被对方掌握着。
　　“重楼，我知道战斗对你的重要，可是你为何就不能带我一起？”莫离放软了声音：“我并非只能居家翘首盼望的女子，我可以与你同进退。”
　　“我知道，但我不愿。”就算明知他愿意如此，自己却不愿让他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因为在战斗时，他没有这个自信自己可以完全保护得了莫离。
　　“我不需要你保护。”莫离沉声说：“我甚至不需要你给我一点注意，你只要我跟在你身后，能够让你无须顾忌你身后的任何一个角落就好。”
　　这话……重楼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听到这种话，他怎么可能让莫离跟着自己？从来都知道是为什么他们那么坚持，也正是因为这份坚持会让他们因为彼此落入危险，他才不能让莫离就那样跟在自己身后。
　　“莫离，现在我在里面，你在外面，你进不来，我出不去，所以你实在不需要在这里和我争论，早点去安全的地方。”这可能是重楼这辈子说的最温柔、最贴心的一句话。
　　莫离笑了：“正如你所说，如果你们死了、输了，这个世界不管哪里都不会安全。那么就算了吧，我就在结界外面待着。记得我在，重楼，你绝对要赢，绝对不能死！”
　　重楼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我不能保证，因为这是死斗。但是莫离，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可以保证——我会赢！

　　重楼重新落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炎帝在朱雀七宿的合击之下终于“蹬蹬蹬”退了好几步，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但是朱雀七宿看起来更糟糕，一个个面色铁青，有几个身体摇摇晃晃眼看要不成。
　　领头的井木犴却轻笑出声：“炎帝，你的身体内部已经被我们摧毁，这下子就算你想要再催动灭世，也只是有心无力！”
　　炎帝捂着自己的胸口：“有心无力？说得好，星宿的力量……井宿，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弄到手的吗？”
　　身体内星辰大力在不断转动，不停损毁内脏和经络，根本无法阻挡，只能延缓速度。
　　听到炎帝的问话，井宿嘴角一阵抽动，连嘴唇都被咬出血迹：“这……”
　　“和我无关？你是拿这力量来对付我的，不能说和我无关。”炎帝努力克制星辰的损坏，站直了身体。
　　井宿的眼神慢慢空洞：“好，我告诉你，因为玄武七宿已经死在鬼界，所以我干脆杀了青龙七宿，然后大乱星轨，令二十八星宿的力量全部汇集在我们七个人身上。这个答案可以让你满意吗？星辰之力，是二十八星宿的怨力！”
　　“…………原来如此，星辰之力既是怨力，难怪我这么长时间也找不到发动星辰之力的办法。”炎帝轻叹：“你是连你们的灵魂也一起压上去了吗？”
　　“没错，你真的很聪明，炎帝，可惜眼神不太好。”井木犴张开双手，笑容第一次在他脸孔上显得这么狰狞：“你难道没看出来，我们这七个人都是魑妖了吗？”
　　在毁灭琼华然后离开直到现在，难道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隐藏起来什么都没做？他们做了一个对自己最残忍的决定，毁灭二十八星宿！
　　他们杀了青龙七星，他们连带着也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