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明珠三魂劫》紫篱笆

76、木骏留京

　　经了那天的事，紫羽真的规规矩矩行了叩拜大礼，成了木骏的义女。
　　木家跟着进京的人都是心腹家奴，口风都很紧，只说紫羽是木骏一早就认下的干女儿，因为性格活泼，总四处行走并不经常在木家。
　　而夜锦衣也以要带新妹妹熟悉京城为由，带着紫羽四处跑，反正很多人都知道他和舅舅关系很好，木骏又忙着述职交际，把女儿交给他也算正常。
　　降香被夜锦衣从新给了紫羽，成了她的贴身侍女，两人见面自然欢喜不已。
　　大雪下下停停，已经是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夜锦衣进宫议事，紫羽带着降香待在木府无所事事。
　　青桐那天以后又被送去了神秘的师傅那里，紫羽虽然舍不得，还是为了他的前途让他走了。
　　“小姐！”
　　降香看紫羽沉思太久，忍不住叫她。虽然一直要降香叫自己名字就好，但是太多人说于理不合，降香也认定了她是新主子，总也改不了口。
　　“怎么了？”看着降香犹豫忧虑的神情，紫羽认真问道。
　　“本来降香不该多嘴，但降香不想小姐心里没有准备。”
　　紫羽心里一颤，示意她继续。
　　“王爷今天进宫，怕是皇上要说让王爷娶月姑娘的事情。”
　　紫羽脸色微变，看着降香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要她安心。
　　这些天，一直和夜锦衣在一起心也安定下来，却似乎忘记了他的身份。
　　泽兰和月南竹自木骏回府之后就再没来过木府，对于月南竹在萱王府的身份，紫羽原先真的没有在意过，只以为因她是灵的人才待在萱王府而已。
　　原来，还有这层干系。
　　屋檐下垂落的冰棱触手可及，紫羽探手折了一截晶莹剔透的冰棱，寒意瞬间迫近手心，连带着心也冷得微微颤抖。

　　皇宫御书房，永安帝一身轻便衣饰，夜锦衣依然是不变的白色衣衫。宫里来人说永安帝找他叙旧，也就没有刻意盛装进宫。
　　看这阵势，真的只是闲话家常一般。夜锦衣明白父亲先在形式上要他明白，今日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找他。
　　“衣儿，你能听话来见我，我很开心。”夜清远欣慰的开口。
　　“父亲大人有命，孩儿怎敢不从。”夜锦衣油腔滑调对答。
　　“衣儿自幼聪慧，为父今日找你何事，你可猜测的到？”
　　“孩儿不才，年龄越长心思倒越糊涂。”
　　夜锦衣依然油腔滑调，看夜清远脸色微沉，面色也正经起来，道，“君心难测，孩儿也不敢妄自揣测！”
　　永安帝听完他的话语，已有微微的怒意：“衣儿！我不是要逼迫你什么！”
　　“那父亲何不开诚布公直接挑明来意。”夜锦衣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很是坦然。
　　“好！那月南竹已在你府上待了半年，你是何想法？她可是堂堂荆州牧的女儿，你这样让她在你府上身份不明的待下去？”
　　“父皇今天找我来，就是要我给她一个身份？”
　　“那你意下何为？这半年来你的心思都用在哪里？很多话连瑟儿你都不肯说，你究竟想怎样？”夜清远大声道，愤怒却也焦虑。
　　夜锦衣眼眸中忽地堆满了怨恨，大声道：“你要瑟儿监视我？那些肮脏的事情，也是你要他掺和进来的？”
　　夜清远躲开他目光，并不言语，有点后悔刚才的口不择言。
　　“您可真是称职的父亲！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极力避免瑟儿被波及，三年前她待在连城不回来，我以为是好事。原来竟是你的授意！哈哈哈！”
　　夜锦衣疯狂的笑着，眼眸中蔓延着水雾，心里凄凉四溢。
　　记得那日在书房夜锦瑟说注定的他们都逃不了，原来竟然是这样。自己一直护着的妹妹，竟早已卷入了这场不着痕迹的争斗。
　　“衣儿！一切并非我本意！终究有天你会明了我的心。对你和瑟儿，我不想看着你们任何一个有事。可是你们现在处于高位，谁都避不开这些。所以娶了月南竹，对你绝无害处。”
　　“我明白了！原来我以为中秋为我选妃，只是别有用心的人想在我身边安插棋子。却不知道，原来那个别有用心的人，是您！为的是给自己可怜的儿子找点可以依靠的势力！我真蠢，怎么就忘记了最疼自己的父亲呢！”
　　夜锦衣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眸中的悲伤却再也掩饰不住。
　　原本以为选妃之事是宁贵妃在背后操纵，自己的父亲只是想要自己成家而已。现在看来原来永安帝早就算准了官员们的势力，即便自己不选月南竹，实力不凡的荆州牧之女也是会进萱王府的吧。
　　现在想想，那些被赐婚的官家女子，几乎就是一场势力划分啊！若非自己当日差点性命不保，恐怕进萱王府的可不止月南竹一人了。
　　“衣儿！我只是为你好！”夜清远眼中是真切的痛惜。
　　“为我好？！自你二十一年前带宁贵妃回家，五年前收回太子手里仅有势力时候开始，一切就已成了定局！或者，自夜家开始反叛闵仓王朝开始，一切都已成了宿命的轮转！就如同瑟儿说的那样，谁都逃不掉！”
　　夜清远扶着额头，身体颤抖不已。指了指夜锦衣，欲言又止！脸上沧桑的痕迹浓了起来，满目苍凉的神色让夜锦衣心有不忍，还是跨不下向前的脚步。
　　注定，他们的心都要受着往事煎熬，他可以不恨，但不可能没有一点怨！
　　“衣儿！这已经是事实，你痛我也痛！我们就不要互相刺激了好吗？”永安帝的话没有威严没有强迫，有的只是乞求。
　　夜锦衣转身，眼泪从紧闭的眼眸深处溢出：“娘有遗言，我要娶的人必须是我爱的人，希望父皇还记得！”每次想到娘，心中总像泣血般难忍，说完这句头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书房。
　　月南竹是母亲早就安插在外的灵的人，这个秘密本来他准备找机会说给父亲，但永安帝越是用皇帝的身份来威逼利诱，他就越不想再多说。
　　有时候，夜锦衣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这样的互相伤害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看着夜锦衣的身影没了踪迹，永安帝颓然的坐下。
　　侯在外面的石君悦上前，恭敬道：“皇上，木国舅和栖霞公主已经在等着传召了。”
　　“要他们过来吧！”
　　永安帝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思绪。木骏和夜锦瑟走进来，他在二人未及行礼时候就止住他们的动作。
　　“今日，只是找你们闲话家常而已。我只当你们是亲人不是臣子，虚礼就不用了！”永安帝看着二人情真意切道。
　　“君悦，去门外守着！不要任何人打扰我们！”
　　“皇上放心！”石君悦踏步离开，御书房的门再次紧闭。
　　“父皇，三哥哥他......”
　　“他不相信我，也没有听完我的话，他怨我把你也卷进是非当中！”夜清远歉然看着女儿，眼中有深深的怜惜。
　　“父皇不要不安，瑟儿是心甘情愿。总有一天三哥哥也会明白一切。舅舅收到关于前朝太子的消息，所以才赶着进京。这些天还没机会说明，还是先谈谈这件事吧。”夜锦瑟隐去眼中悲戚，看着木骏和永安帝道。
　　“什么消息？”
　　“前朝太子的消息是有次序放出来的。京城，只是最后一站！”
　　“什么？”惊诧毫不遮掩的显在永安帝脸上，“你是说，前朝太子背后真的有预谋和组织？！”
　　“不错！前朝太子未死的事情，定然是被有心人散布出去的！”
　　“不可能！萧家和轩辕家主力已被前朝佞臣几乎全数诛杀，剩下的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来搅乱如今稳定的朝局。”
　　“皇上，有一个人，您可能忽视了！”木骏面色严峻，并不敢肆意直视着永安帝，却说得斩钉截铁！
　　夜清远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轩辕家的二公子轩辕霆，闵仓亡国之后轩辕灵的二哥，在前朝消藩之前就离家了。当时政局混乱，轩辕家只说幼子顽劣被送出去拜师学艺磨砺性子，之后那么些年直到前朝灭亡，他一直没有出现过！”
　　永安帝双眉紧蹙，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负手握紧拳头，一抹苦笑溢出唇角。
　　“老狐狸！果然深谋远虑，怪不得前朝灭亡，他也学萧家来个灭门！不但让外界一直揣测是我因为报复出手做的，还让轩辕家世代积累的财富成了永远的谜。伏线千里，蓄势待发！好个弃卒保帅！”
　　果然是将帅之家，竟然玩起了战术！恐怕那只老狐狸定然也算准了，自己会因为轩辕灵的旧情不会细加追究吧！永安帝将手指握得咯咯响，明了自己是被轩辕家硬生生摆了一道。
　　“臣已经去打探了，那轩辕霆确实曾经拜师学艺，师承岐山怪叟向南天，也是百草毒仙上官白的师弟，不过他在前朝未灭之时已被向南天逐出师门，原因不明去向不明。说来也怪，流言止于岐山方圆百里，似是有人故意避开！”
　　“那岐山怪叟一定曾告诫过轩辕霆什么，他不敢让消息传于岐山——起码，现在他还忌惮着曾经的师傅！”夜清远转身，和木骏交换了个明了的表情。
　　“不错！但那岐山怪叟不见外客，臣无用，不能探知更多消息！”木骏躬身，低下了头。
　　“言之，你做的已经够多！”夜清远扶着木骏的胳膊，诚恳道，“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就当是帮我！”
　　“槿儿遗言，木家人不为京官，皇上体谅！”木骏轻语着双膝已经着地。
　　夜清远刚才握住木骏的胳膊虚空地伸着，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说。
　　永安帝苍凉地道：“你们，始终都不肯谅我！”
　　木骏不语，将头直接伏上了地面。夜锦瑟双目蓄满了水雾，盯着跪地的木骏，忽然也跪了下来。
　　“舅舅！就当是为了三哥哥，留下吧！瑟儿求您！”
　　“公主，臣怎么当得起你的大礼！”木骏惶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夜锦瑟，慌然无措！
　　“目前的局势，京中可信之人甚少，三哥哥处境堪危，碧落玉盏殿下又将来京，外界对前朝太子的传言虽然因雪落而暂时缓解，但一旦生事势必会起波澜。父皇，也很难......”终究，夜锦瑟还是不忍自己的父亲如此无依。
　　永安帝既欣慰又难过，还好，还有一个贴心的女儿啊！
　　“公主，你先起来再说！”木骏脸色黯然，扶着夜锦瑟的胳膊很是不安。
　　“不！舅舅答应了，瑟儿才起来！”
　　夜锦瑟倔强地坚持，绝美的脸上挂着泪珠，木骏恍惚间似看到哀戚的木槿，心疼得无法言语。
　　“好！我留下！”
　　“太好了！我就知道舅舅是疼我们的！”
　　夜锦瑟欢喜地起身拉扯着跪着的木骏，木骏仍未起身，对上同样欣喜的永安帝平静道：“等所有事情完结，木家还是会如槿儿所愿，远离京都！”
　　“好！我答应你！”
　　永安帝咽下心中苦涩，做下了许诺！心中祈求着逝去的木槿皇后，不要怪他！

　　夜锦衣进宫回来后直接来木府看紫羽，因为情绪不好，只是拥着她看着天空发呆。她自然看尽了他眼中的悲切，没有问他什么，只想用心温暖他。
　　天空又起阴霾，恐怕夜里又要落雪了吧，紫羽看着天心中也阴沉起来。
　　“羽儿，我始终只爱你一个！我们曾生死相依，你要信我！”
　　“我自然信你，只是怕这变幻莫测的老天。天意弄人，有时候很写实！”紫羽看着夜锦衣，说的坦然。
　　“天会帮我们的！因为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她走的时候曾说过，我爱的人，她一定佑我们天长地久！”夜锦衣眼中的悲戚更浓，将紫羽更紧的拥进怀里。
　　透过夜锦衣的肩膀，紫羽望着天空阴霾的云彩，无声祈祷：木皇后，请保佑我们一直这样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