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再借我用一天吧》小神话

9、噗通

　　天略略泛白，空气里有微微润湿味，街道上车辆多了起来，沈星河返回公爵城。

　　简单洗漱后，走进衣帽间。

　　诺达衣帽间挂着琳琅满目的衣服，鞋架上的鞋排列规整。

　　沈星河暗笑，别看他占用的这句壳子身份是个学究，但一点不古板。
　　就凭这满是名牌的衣帽间可看出，这性格……闷骚。

　　选了套深蓝色衬衣搭配咖色格子马甲，沈星河镜前打理规整，这才走出卧室。

　　隔壁间的沈俊正好由高歌推着出门，两兄弟见面点头打招呼，沈星河先行一步，直接去了一楼餐厅。

　　沈俊望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哥越来越帅是不。”

　　高歌：“……是。”

　　沈俊：“其实他不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挺符合我的审美。”

　　高歌：“……”

　　小柯已做好丰盛早餐，见沈大走下楼梯，她榨着果汁问：“沈大今个是喝果汁还是牛奶。”

　　沈星河走去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果汁。”

　　小柯笑：“那沈二一定喝牛奶。”

　　说着又去倒牛奶，小柯废话一向多，这会又叨叨开，“你们兄弟俩越来越有意思，之前你喝什么沈二就喝什么，现在你不喝什么，他就喝什么，你们兄弟俩是不是暗中较什么劲啊？”

　　沈星河喝了口果汁，缄默。

　　沈俊从拐角电梯门下来，回复小柯的话，“不是较劲，我是让着哥哥，他喜欢什么就让他多喝点，我无所谓。”

　　小柯被逗乐，“说得你们沈家过得多拮据似的，又不是喝不起。”

　　被高歌推到餐桌前的沈俊，端起温热牛奶，似笑非笑盯着静静喝皮蛋粥的沈星河，“我自然是开玩笑的，其实我想表达的是，无论哥哥喜欢什么，我是不会和哥哥争的。”

　　小柯将一叠刚出炉的小笼包放到沈俊面前，又看一眼沈星河，“你们俩兄弟，一大早秀恩爱么。”

　　沈俊拾起银筷，夹包子，“我们一直都恩爱。”

　　小柯笑得合不拢嘴，“我是腐女，你们可别让我掉坑里去，出不来了你们要负责的。”

　　沈俊不再说话，只温温一笑，继续吃早餐。

　　小柯苗头对准一本正经喝粥的沈星河，“沈大啊，自从你活……不，醒过来后越发深沉啊，以前也深沉，但好歹有点笑模样，现在的你，好像笑一下就丢钱似得。”

　　沈星河依旧不回话，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橙汁，坐下继续喝。

　　小柯刚要开启连珠炮模式，沈俊瞧出苗头，先一步开口，将人支开，“我移栽过来的白月季你是不是还没浇水，太阳出来后再浇可要扣工资的。”

　　小柯一拍脑门，“谢沈二提醒，我这就去。”
　　然后，溜溜溜往楼上跑去。

　　餐厅瞬间恢复安静。

　　沈俊觉得小笼包有点腻，改吃煎蛋，匀亭的手指捏着刀叉细细切成条状，很是细致，“大哥是不是好奇沈家为什么会用这么个不着调的话唠家政。”

　　沈星河略抬头，等人下文。
　　他确实有点好奇。

　　沈俊说：“小柯身份有点复杂。”

　　他揉揉眉心，继续，“他是舅舅家表妹的干妈的外甥女的妹妹。你说复杂不复杂。”

　　……沈星河深感无聊，继续干饭。

　　沈俊往盘中煎蛋上洒着胡椒粒、莳萝籽，“开玩笑活络一下气氛。其实当初妈妈是反对用小柯的，但爸爸说小柯这种大山里来的姑娘热情淳朴，说话直爽，正好我们家的人大多性格沉闷，有这么个家政在，有笑料，会热闹些，小柯就这样一直留在沈家。”

　　“哎，其实小柯之前不是个胖妹，是沈家养的好，养出圆润福祥。”沈俊还未说话，沈星河喝掉杯底最后一口果汁，起身，“我去上班了。”

　　眼见英挺的背影即将走出大门，沈俊转着轮椅靠近，“大哥怎么去学校？还是坐公交？”

　　沈星河转身，点头。

　　沈俊半调笑，“公□□不上你的气质，我新招了个司机，以后让他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沈星河刚要说不用，高歌已快步走到门口，对他做出个请的手势。

　　太过与家人生疏也不好，沈星河默然接受弟弟的好意。

　　小柯浇完花下来，对沈俊说：“沈二啊，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得比我还话唠，沈大都被你说跑了。”

　　“有。”沈俊一脸认真，“被我哥逼的，再这样下去，我不止话唠，还会变成沙雕。”

　　车子停在院中，全降的车窗内可见司机在打游戏，嘴里骂骂咧咧。

　　直到高歌敲车窗，司机才反应过来，立马关了手机，下车，拉开后车门，对沈星河恭恭敬敬说：“请。”

　　沈星河万万没想到，沈俊招来的新司机，是方典。
　　前身方小凡那个好吃懒做、擅坑蒙拐骗的哥哥。

　　车子平稳驶向高校，自沈星河上车，方典就不停献殷勤，后来发现对方高冷，他啰嗦一堆，对方一声不吭，也不再没话找话，只尴尬地转着方向盘。

　　沈星河望着驾驶位的后脑勺。
　　不得不说，方典是他心脏被移植的头号功臣。

　　方家父母河北古县出身，一路打拼到了城市，买了房定居下来。

　　靠做小本买卖一路熬过来的夫妻俩保持小市民的市侩，同时家乡灌输的封建思想深根蒂固，比如，亲人去世必要回乡入土，落叶归根，火化是对死人的侮辱不敬。

　　那晚，方小凡出车祸，被医生判定脑死亡，心脏随时骤停，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ICU里住了几天，方家见人救不活了，ICU又极其烧钱，方典提议捐献方小凡的心脏，可免除昂贵医药费，并撒谎说方小凡生前同他提过，死后捐献自己的心脏，让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来。

　　起初方家父母犹豫，虽然方小凡是养子，好歹养了这么多年，多少是有感情的，但经不住亲儿子的三寸不烂之舌，最终魂体方小凡眼睁睁瞧见家人在器官捐献书上签字。

　　至于方典为何提议捐献他的心脏。

　　他心里门清。

　　方典靠嘴皮子忽悠院长的女儿杜晴做女朋友，恰好院长的小儿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心脏移植，只是找不到相匹配的器源。

　　院长看不上方典那个花把势，几番谈话，虚话一听就能听出来，是个没啥实力，靠嘴皮子混日子的人，杜晴也听话，听了父亲建议，跟方典分手。

　　方典不甘心，还做着借高枝上攀的梦，想讨好院长一家。于是方小凡在ICU罩着呼吸机时，方典给杜晴发了条短信：我哥捐献了自己的心脏。

　　方小凡的心脏与院长儿子不一定相匹配，但他的心意送上去，至少能博关注博好感。

　　万一，万一两个心脏相匹配，院长儿子体内心脏是他哥哥的，他日后好行事。

　　当然，方典的小九九落空。

　　方小凡的心脏与院长儿子并不相匹配，而是配对了一个平凡的毛丫头。

　　—

　　轿车在济阳大学校门前停下。

　　方典给沈大拉开车门，笑得谄媚，“小沈总说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召唤我，待下班前跟我说一声，我来接您。”

　　“谢谢。”沈星河平静道一句，走入高校大门。

　　几步之后，方典的吐槽声传入耳中。

　　“几把装什么高冷，我要有你那样的父母和那种会挣钱的弟弟，我也被砸钱出国留学，我肯定比你优秀，切，还不是靠着家人靠弟弟养。”

　　沈星河淡淡一笑。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这才是真实的方典。

　　—

　　医生说吃燕麦对心脏好，常慧批发了大包大包燕麦给盛夏吃。导致盛夏一见燕麦就起生理反应，她偷拿两大包，打算带给齐明月。

　　302宿舍门半敞，里头有两个女生坐在电脑前追剧。

　　齐明月并不在。

　　盛夏刚要敲门，两个女生聊天声响起。

　　“你看这剧里女二像不像齐明月。”

　　“闷骚劲挺像，表面看着老实巴交，实则喜欢暗地里勾搭男人。”

　　“你今早看见没，齐明月坐着宝马车来的学校。”

　　“被包养了吧，三姐吧。”

　　“不一定坐宝马就是三吧，我打滴还打到过奔驰宝马。”

　　“有同学看见过好几次那辆宝马接送齐明月上下学，她家那么穷，不可能有豪阔亲戚，十有八九是被养了。还有……你看她穿着的高龄T恤，我隐约看见她脖子上的草莓印。”

　　盛夏听不下去，猛敲三下门，拎着装有燕麦水果的袋子大咧咧进了宿舍门。

　　两个追剧的女生猛回头。

　　就听盛夏气势十足教训道：“你们怎么知道那不是齐明月的男朋友，整天包养啊三的挂嘴边对得起这么多年交的学费么，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嘴巴那么欠跟无知八婆似得。”

　　其中一个女生略有愧色，低着头不说话。

　　另一个趾高气昂哼一声：“她口碑不好，配得上我们往好处想她么，之前勾搭宿舍长男朋友，有同学还在夜店门口瞧见她袒~胸~露~乳对着个老男人卖笑，现在又莫名出现个宝马男，正常人都会往三姐那方面想。”

　　盛夏忍，“哪个夜店袒~胸~露~乳的卖笑了？你亲眼看见了？”

　　“对，亲眼见的，夜宴。”

　　盛夏将零食袋子放齐明月床上，转身朝门外走。

　　课间十分，盛夏又去腻歪丑橘。
　　之前拜托丑橘给她暗中查一查她移植心脏的来源。

　　出于隐私，为避免术后各种纠纷，一般医院对于器官移植，尤其心脏捐献者及被捐献者身份保密，沈教授那守口如瓶，她实在想知道她体内心脏的来源，想让丑橘给查查。

　　丑橘吃着对方送上的一根寒酸棒棒糖，鄙夷的语调，“查个八卦还好，你想要的消息得攻破院方保密系统，这事查不了，即便查到了，万一有个什么事把我抖落出来，是犯法的，你死心吧。”

　　丑橘打开微信收款码，“没查出来也要收一部分辛苦费的，看在是同学份上，看着给点。”

　　盛夏大方掏手机，扫码支付。

　　丑橘叼着棒棒糖纳闷，怎么今天这么大方，他已经做好对方白白坑他的准备。

　　盛夏支付完，潇洒掉头，往楼下走。

　　丑橘盯着新入账的0.1元，沉默。

　　很好，侮辱性极强。

　　—

　　齐明月排练完话剧，跟盛夏约在校外麻辣烫店。

　　盛夏特意要了小单间，方便说话，吃喝中，盛夏问起宝马男。

　　齐明月吹着沾满麻酱的粉丝，“都说了是我干哥哥，别听学校的碎嘴们瞎说。”

　　盛夏集中注意力，往对方竖起的领子里望去。

　　好大一片草莓。

　　视线下移，甚至胸口小腹上也是密密匝匝的红印。

　　姐妹不说实话，盛夏不再追问。

　　“对了，盛夏，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啊，我下星期还你。”

　　盛夏本想问借钱原因，但想到以齐明月的性格能向人借钱，肯定遇到难事，人家没主动说，她也不便追问。当即给人打去自己的私房钱，一万块。

　　齐明月借口如厕离开，盛夏凝神，闭眼，听走廊里齐明月拨通电话的声响。

　　“秋秋，钱我给打过去了，我只有这么多，你先用，待我有钱了再给你，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吃泡面了……”

　　“放学后你来接我么？离学校远一点吧，你的宝马被同学们瞧见了，学校两站地的蓝山咖啡厅门口见，爱你。”

　　齐明月返回后，盛夏表面不动声色。
　　心道，我闺蜜遇见海王骗财骗色了吧。

　　这事，她必须掺和一脚。

　　—

　　下午的心理系大教室坐满人。

　　沈星河走上讲台的一刻，堂下暗中沸腾，窃窃私语。

　　“沈教授戴眼镜都这么好看。”

　　“好禁欲。”

　　“好羡慕心理系的崽子们，能天天闻骚，哪像我们只能在选修课蹭一蹭。”

　　“我给我妹看了沈教授照片，我妹本打算出国，她立马放弃了，执意报考咱们校的心理系。”

　　“恭喜沈叫兽的颜狗粉丝团又加入一枚新成员……”

　　沈星河无视同学们的聒噪，开始点名。

　　张雨涵，刘子琪，卫红亦，詹姆斯，戴娇娇，何晓亮……扶一下鼻梁上的框架，沈星河这才继续：“盛夏。”

　　无人回应。

　　他扫一眼乌压压的人头，再次点名：“盛夏。”

　　何晓亮举手，“老师，盛夏出了名的缺课王，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人不来很正常，老师别伤心啊，你有我们，我们爱你。”

　　堂下哈哈声一片。

　　沈教授提醒安静，在人名单内盛夏的名字上画了个红圈，之后打开PPT，开始讲课。

　　“今天我们来讲反精神‘PUA’。为何男女恋爱过程中，明知对方是渣女或渣男，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

　　盛夏赶着放学的点返回学校。

　　跟齐明月吃完麻辣烫，常慧突然给她打电话，叫她去医院配合医生做检查，因此耽误了下午沈教授的课，她真是遗憾啊。

　　这会跑回来，当然不是为了当面向教授解释，而是因为齐明月。

　　沈教授那谜底未揭，齐明月这里也是疑点重重。
　　她发现，自心脏移植手术后，她有点忙。

　　远远瞧见齐明月出了校门，盛夏不远不近跟上，随之步行两站地，齐明月停在蓝山咖啡厅门口。几分钟后，白色宝马车停在路边，齐明月钻进车门。

　　正是下班高峰期，街上打不到车，网约车也要排队，路边倒是有几两共享单车。

　　但两个轱辘的绝逼跑不过四个轱辘。
　　怕是跟着跟着就丢了。

　　盛夏望着渐渐驶离的宝马万分焦急。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擦身而过，半降的后座车窗一闪而过一张熟悉的脸。

　　恰好碰到红灯，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车流中。

　　盛夏撒丫子跑去敲车窗，“开门开门。”

　　后车门打开的一瞬间，盛夏匆忙上车。

　　面对好似被狼撵似得女生，后座上的沈星河连挪数寸，看人火急火燎的模样，就怕她直接坐他腿上。

　　驾驶位的方典回头，一脸八卦。

　　沈星河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盛夏指着前头一辆崭新宝马，“就那辆破宝马，跟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