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一别后》九分星

4、第四章 深井密室

　　自跌落井底已经过去了一整夜，伊川只觉头脑混沌不堪眼皮重逾千斤，连四肢也僵硬得动弹不得。恍惚间一阵疾风掠过，似乎卷走了身上的一些枯枝败叶，他听到了枝叶刮过井壁的声音，那风吹的他脸颊有些疼，他想要抬手挡一下风却怎么也抬不起来。片刻后他似乎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那声音似乎离他很远，可他还是听到了，他想要回应，喉咙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拼命地想说一声“我在这”，最后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气声。
　　紧接着他感到眼前有光，那光很强，灼的人睁不开眼。那光亮了没一会，伊川感觉胸口一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身上，毛乎乎的软软的。

　　似乎是只猫？因为伊川听到了“喵”的一声。
　　是小白吗？
　　伊川想着，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那猫在他颈间蹭了又蹭似乎想要叫醒他，伊川在心里抱紧了它，手上却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那猫似乎累了，便伏在他身上不再动弹，伊川心想，真乖。不料下一刻他已经有些麻木的唇间感觉到一阵温热。
　　那猫正在轻轻地，一下一下地舔舐着他的嘴唇，像是春雨润泽着干涸的土地。这种感觉有些久违的熟悉。

　　伊川的手指动了动，四肢僵硬和麻木的感觉开始消退。伊川慢慢收紧了拳头在松开，如此反复了几次，他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和头顶上一点隐约可见的天光。

　　“喵~”
　　伊川低头，胸口果然上趴着一只双眼碧绿的白猫。正是昨日里碰见的那只，伊川心里有几分惊喜，他试着开口，却仍沙哑的发不出声音，于是有些费力地低头蹭了蹭小猫的脑袋。
　　不料小猫却有些嫌弃地躲开，转身跳到了地上。
　　伊川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收到的却是小猫在他手背上留下的一道抓痕。伊川勾勾嘴角，不与他计较，转而去看这井底的环境。他如今灵力尚未完全恢复，如何出的去还是个问题。

　　小猫在地上翻腾半天，刨出一个鎏金的小瓶子：“喵~”
　　伊川低头一看，竟是紫玉给的仙药，不由大喜，竟然将这宝物忘了！伊川将猫抱进怀里，倒出一颗丹药囫囵吞了下去，他撑着井壁站起来，“我们看看这里会不会有别的出口。”

　　凌寒被他搂在怀里奋力挣扎着：“放我下来！”一张嘴发出的却是：“喵！”
　　伊川只当是它害怕，搂着它的那只手便更用力了些，另一只手在井壁四周摩挲着，无奈天光有限实在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井壁四周都是粗粝的石头，脚下却没有想象中的井水干涸后留下的淤泥，反而有些古怪的干净。

　　伊川双眼轻合，指尖捏了个诀，试了试灵力的恢复状况。

　　至于为何灵力会在短时间内消散伊川并没有弄明白，倒是紫玉药神之名果真名副其实，服下灵药不过片刻，便觉内里气血翻涌，经脉内灵力奔腾，那种被桎梏的感觉也被汹涌的灵力所冲散。

　　凌寒在伊川怀里盯着他，不过瞬间，他便感觉到自伊川血肉里溢出的灵气和他迅速恢复的身体状态。

　　伊川张开双眼，流转着金光的双眼在井底张望。
　　原本伊川倚靠的地方正对着井口，在那块位置边上摞着几块木头，起先伊川双眼未浸灵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将那几块木头拿开，却是露出一个石门的上沿。

　　凌寒早就发现了这处古怪，他本就是猫，夜视能力极好，只是待伊川将那堆木头挪开，方才隐约看出是个门来。石门不大，只有平常门的一半大小，一多半埋在土里，露出的部分又被木头挡住了大半。

　　伊川用力推了推，分毫未动，拧眉思索了片刻：“小白可有看到我的剑？”
　　凌寒：“喵！”我不叫小白！
　　伊川：“算了，谅你也不知道。”
　　凌寒：“喵！喵！”我知道！被我扔出去了！
　　伊川轻轻地拍拍猫的脑袋：“小白乖，看哥哥给你劈开这门。”

　　怀里的猫果真听话地不再动弹。

　　伊川微微一笑将猫揣进怀里，并食中二指，双手交叉，口中念念，随即右手向前一挥，无数金色细线顺着他的手掌向前汇入那石门里。
　　细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终一把金色的细剑成了型插在那门沿上，伊川骤然抽回手，金色细剑随即消失，下一刻石门分崩离析。
　　霎时间，一种奇怪的味道从石门后飘出来，原本就浑浊不堪的空气变得更加陈腐憋闷。即便凌寒埋身在伊川怀中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伊川一弹指，一道细线发着光向门后射去。片刻后，金线发出的光将门后的空间映亮了一些，伊川抱着猫，弯腰钻进了石门。

　　这似乎是个石道，勉强可供一人直身通过，四周都是石头，人工开凿的痕迹十分明显。石道里十分干燥，但却并不干净。凌寒从伊川怀里探出头，强忍着恶心看了一眼四周。
　　周围的墙上布满了黑色的粘液，粘液顺着墙壁流到地上，和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四下流淌，幸好都已经干涸，否则凌寒觉得自己真的会吐出来。

　　一人一猫沿着发着光的细线一路向前。
　　愈是向前走，那股奇怪的味道就愈加浓重。凌寒干脆埋头在伊川怀里再不出来。
　　不知走了多久，石道逐渐变宽，不再像开始那样逼仄。依稀间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似乎出口就在前面。
　　伊川加快了脚步。

　　不料此时异变陡生。

　　石道突然出现一个向下的陡坡，伊川起初只按着细线指引的方向向前走，并未留意脚下，此时陡然踩空，措手不及险些沿着陡坡向下滚去，他急忙伸手，指尖绕上细线，借力一个空翻生生稳住身形。
　　伊川的动静似乎惊动了周围的东西，他先是听到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一个细小的红点在陡坡的下方亮起，密密麻麻多如牛毛。

　　借着红色光点的映照伊川看清了眼前的场景。这里似乎是一大片碗形的空地，空地中间有一个方形石台，石台上有一个近似“十”字形的凹陷，四个角上连着粗大的锁链。
　　那些红点正匍匐在“碗”的内壁上，紧紧地盯着伊川的方向。
　　伊川当即向前挥出一掌，金色光刃闪过伴随着凄厉的叫声红色光点灭了一近半，然而伊川的动作似乎激怒了这些蛰居在此的东西。

　　鬼蝙蝠双眼猩红，嘴露尖牙向着伊川呼啸而来，刺耳的叫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伊川不为所动，将猫脑袋往怀里塞了塞，双手在身前十字相叠，眼中金光汹涌。紧接着金色的雾气开始在伊川身边升起，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其实是细细密密的金线在他周围环绕，雾气则是伊川灵力的液化，是灵力的最为纯粹的状态。对这些鬼蝙蝠来说，沾身即亡。

　　伊川大喝一声：“成！”

　　那根根金线当即环绕成一个蚕茧状，将伊川严严实实地裹在其中。

　　鬼蝙蝠空有毒牙实则无脑，前仆后继地撞上伊川的“茧房”，又前仆后继地灰飞烟灭。
　　一时之间，四周充满了鬼蝙蝠的哀嚎嘶叫和皮肉灼烧的声音。
　　金光骤然增强，一只金色的蝴蝶自“蚕茧”里飞出，在空中翩翩起舞，每一次翅膀的舞动都有数不清的鬼蝙蝠被点燃。

　　凌寒埋身在伊川怀里，只觉那鬼蝙蝠叫得他头疼，此时也不禁被这景象吸引，探出头来。

　　只见那金色蝴蝶十分巨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蝴蝶翅膀的纹路分毫毕现，逼真至极。
　　凌寒忍不住看一眼伊川，伊川此刻双眼紧闭却没有疲惫之感，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催动蝴蝶。

　　伊川又喝一声：“破！”

　　蝴蝶翅膀在刹那间伸展到极致，所有鬼蝙蝠在顷刻之间尸骨无存。
　　周遭逐渐归于沉寂，原本空气中奇怪的气味被鬼蝙蝠的血腥气取而代之。

　　伊川收了手，金色的蝴蝶顷刻消散，无数的细线也尽数回到他体内，他提低头，发现小猫正眼珠不错地盯着他。
　　“怎么？吓着了？”
　　凌寒弱弱地叫了一声，懒得跟他争辩，左右那蠢人也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伊川一下一下地顺着他背上的毛，他的手已经暖了过来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僵硬。凌寒想，如果不出之前那样的意外的话，伊川的手似乎一直是暖的。凌寒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又叫了一声，他想快点出去，肚子饿了。
　　伊川却根本不懂他的意思，将他抱在手里，向空地中间的方形石台走去。
　　凌寒颇为无奈地将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地靠近那石台。

　　石台的做工并不精细，上面没有任何图腾，只有一个简单的凹槽，里面有一些液体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伊川伸手抹了一下凹槽里的东西又凑到眼前看了看，似乎是血。凌寒正暗自嫌弃他，不料伊川却将那手指送到了他的鼻尖处：“闻闻看是不是人血。”
　　凌寒“嗷呜”一声，“我又不是狗！”便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谁知伊川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逃跑，愣是没有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