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争执 ...
-
许珂回到军部的那几日，还是决定回了权府看许夫人。
他现下伤已痊愈，又官复原职，若是再不去见自己的母亲，也未免太不孝了些。
许夫人见到他又是哭又是笑，悲喜交加，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摸了摸许珂脸上的疤痕，心疼道：“你怎么又让自己弄伤了？”
这么多年来，她的丈夫与儿子就从来没叫她省过心。
许珂拍了拍自己的脸，笑道：“大丈夫不留个伤疤，怎么担待得起将军这个称呼！”
许珂一来，顺带看望了权夫人，他想了想，权府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若自己的母亲再留在此地也是不妥，更何况自己现下军饷又有了保障，就决定带许夫人去外头买个小院落，离晋云军军部和漠宫要近一些。
他这一打算许夫人也支持，毕竟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住在人家。
权夫人就道：“还是留下吧，这些日子有阿颜陪着，我倒是释怀了不少，日子也过得渐渐舒坦，她要是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快活。”
“……”
权允之走后，权笑舟也走向了朝廷，每日泡在天阳军军部，时常都不回家。
她们两人本就有着相同的遭遇，此时更是同病相怜，与其让她们各分两地地过着，倒不如让她们住在一起，还能谈谈话，舒舒心。
她既这样说了，许珂也没再说什么。
他颔首道：“那就继续打搅权夫人了。”
权夫人摇摇头：“哪会打搅，我倒是要谢谢你们。”
若没有许夫人，她真不知自己该怎么从这次劫难中挺过来。
许珂回到军部后就极少说话，要是以往他会在晚间的酒席上和将士们没天没地地开着笑话，但如今，他嗓音粗哑的自己都嫌弃。
权笑舟偶尔会过来看他，会与将士们学着男人大口喝酒，她将头发盘的利落干净，整个人看起来又美又飒。
披上戎装的权笑舟，让许珂见识到了全新的权笑舟。
如果她是个男人，想必一定会和他成为谈天论地的好兄弟吧。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寻常，他又回到了他从前呆的地方，将士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敬佩他，可是一切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从前黄文在的时候，他极少去军部，一切有着黄文打点，就连慕容坤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他就经常去巷口喝喝小酒，听听曲子，偶尔去宫里看望慕容淮谨。
现在，黄文不在了，他才发现原来当个将军，不是只靠打打杀杀，上战场拿功名。他这才明白了许忠国与黄文的不易。
时间渐渐流逝，慕容解忧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消沉，他很听慕容淮谨的话，因此也经常去他宫里的小别院坐坐，三个人在一起谈心赏月，过得倒也其乐融融。
漠宫离晋云军军部近，许珂就听慕容淮谨的话暂时继续在小别院落足。
那日晚间，他正和慕容淮谨吹着夏夜的微风，慕容淮业就找了过来。
他当真是许久未见慕容淮业，这一见他险些就让许珂认不出来。慕容淮业憔悴的哪里像个金枝玉叶该有的样子。
慕容淮谨前几日告诉过他，陛下终究没能赦免柳天阔，他最终还是失去了母亲和外祖父。
他整个人已是骨瘦如柴，皮肤呈病态的黑黄色，眼睛更是疲倦没有焦距，眼眶外黑乎乎一团像是许久不曾入眠。
不知为什么，许珂看见他，觉得慕容淮业好像没以前那般高大了。
他虽说看起来很消沉迷茫，但看向他们二人的眼光可一点儿都不和善。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院落里，再走到他们身边，站定。
慕容淮谨抬头看着他挑了挑眉。
“五哥，好久不见。”
慕容淮业冷哼一声：“你终是得偿所愿了啊，惦念了这么久。”
他一开口就这么阴阳怪气，但许珂还是能听出来是在说他。
“是啊！”慕容淮谨看了看那月色，笑道：“这么多年还真是有劳五哥挂心了。”
慕容淮业走到他身旁，问道：“你把刘碧怎样了？”
慕容淮谨看着他的表情有些诧异：“不是吧五哥，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惦记着他？”
“你到底将他怎样了？”慕容淮业朝他怒吼道。
他不是不在意刘碧，只是最近他发生了太多事，他母亲与外祖父的离开给了他不少打击，慕容坤也不愿见他。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让自己调整过来，可是他还没让自己稳定下来就跑来找慕容淮谨，一想到刘碧还在他手上他就根本坐不住。
他恨不得现在就找到刘碧看看他的情况，他想让他回到自己身边想疯了，因为他真的只剩下他了。
可慕容淮谨现在却在无视他。
他不禁想，是从何时开始他对他越来越放肆的呢！
他捏紧了拳头，尽最大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囚禁了他那么久，也该放了他了。”
慕容淮谨看他低声下气的模样，不由地有点可怜他，他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认为是时候放了他了，只是不久前他死了。”
“……”
死了？
慕容淮业缓缓睁大了眼睛，这时不止他，就连许珂也是面带诧异地看向慕容淮谨。
他晃了晃身子，尽力让自己没晕厥过去，他嘴张了张，声音喑哑的不像话。
“死，死了？”
“……”
他一下子奔过去揪住慕容淮谨的领子，“怎么死的？怎么死的……是你，是你杀了他。慕容淮谨，你这个疯子！”
慕容淮谨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他狠狠地推到在地，“他是自杀，自愿死的，与我能有什么关系？”
“……”
许珂脑中嗡嗡的，他目光呆滞地定在原地，心神复杂的看着这一切，他不知该说什么，该如何动作。
“刘碧他……刘碧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可能会愚蠢到跑去自杀……”慕容淮业抬手颤抖着指着慕容淮谨，“一定是你，要不是你逼他，他不可能跑去自杀……是你，是你对他做出了丧心病狂的事。”
“丧心病狂？”慕容淮谨终于起身向他走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说我丧心病狂？你凭什么这般说我？我若是丧心病狂，那你们算什么？你们就是穷凶极恶，丧尽天良。”
“……”
“从前你们对我母妃做的事我都不与你们计较了，可是你们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的欺压我。还有许珂，你们明明知道他对我多重要，刘碧又对他做了什么？”
他狡黠地笑着，看的人刺骨生凉。
“刘碧他就是个懦夫，我不过略施小惩，他就受不住了。”慕容淮谨又轻快地笑了笑，“说真的，我还真不想让他死，有多少招数我还没派上用场呢。”
许珂盯着他，浑身寒毛都倒立起来。
原来这才是慕容淮谨的真正面目么？他的秀丽外表与他的内心对比如此鲜明，就好像一头披着羊毛外皮的孤狼。
他突然觉得慕容淮谨给予他的爱太沉重了点，这份爱于慕容淮谨，是得偿所愿，但于他来讲，却是一个过程，一个渐渐走向他为他布置的陷阱里的过程。
他们的感情，用了慕容淮谨将近十年的积淀。
从他将黄文送到自己的身边开始。
慕容淮业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他跪伏在地上，不断地嚎啕谩骂着。
他用拳头狠狠砸着地，血渗了出来，但他感觉不到疼。
“是我活该！是我……是我贪心，是我害了他……可是，慕容淮谨，你好狠，比我想象中还要狠，我还是小看了你。”
刘碧跟了他二十年，从小就同他在一起，他知道刘碧皮糙肉厚，没有廉耻。他不敢想象这样的人，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逼迫他自杀。
活了二十多年，盯了慕容淮谨十几年，他还是小看了他，还是小看了他的冷血，他的手段。
如今，他的至亲至爱都离开了他，他成了一只被拔光毛刺的刺猬，他突然对世间害怕了起来，如他们所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昔日耻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敬王爷，被迫脱去了一身尊贵与傲慢。
慕容淮业走后，许珂看着慕容淮谨怔愣了很久。
他不禁想，这人究竟还瞒了他多少事情？他又是怎么将刘碧一步一步折磨至死的？
慕容淮谨走了过来，对他说：“进屋吧。”
他触上许珂的脊背，发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
许珂冷声问他：“你为什么那样对刘碧？”
慕容淮谨愣了一下，说：“他死了不好吗？你不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高兴？他不管怎么对我，都没想过要杀我，你为什么要了他的命呢？”
“他死了你是不是很惋惜？”
“……”
“你知不知道那晚……如果我不折磨他，他以后又会怎么对你？他毁了你的嗓子，凭这一点，我就要杀了他。我现在恨的，是我没能亲手置他于死地。”
他又苦笑了一声：“许哥哥，你为何总这般心软？”
“是，我心软，因为我心软才走进你布置好的陷阱里，你不也抓住我这一点博取到我的同情了？”他声音喑哑着，颤抖着，“你与黄文一直在看着，就等着我跳下去，甚至为了结局不惜弃了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你很可怕，可我还是，不也还是……”
不也还是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
慕容淮谨抓紧了他颤声道：“我知道黄文对你很重要，我也只是想叫他护着你，我没有要他去死啊……”
他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许珂会因为黄文而恨他。
过了须臾，许珂叹了一口气：“淮谨，你以为我同情刘碧么？他是生是死与我没有半分关系，我只是不想看见这样的你，难道你这样做不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子你该清楚，我不想见你的双手染上血，不想让你变得我看不透。”
慕容淮谨无力地笑了笑：“你不想见我双手沾满红血？可是身在帝王家，又有多少人能干干净净？”
“……”
“许哥哥……我也不想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争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