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自西来》极乐侠

19、不能结痂的伤

　　苏野正打算回复何风，白桑一个电话打过来了，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焦急的说：“苏野，快来雪城医院，边珍割腕了！”
　　来不及多想，苏野一路狂奔到学校门口。
　　她招手拦出租车，来来往往的车辆都载着客人，无人停留。
　　雪城医院离雪城大学有五公里，苏野心急如焚，撒腿就跑。
　　雪城的夏季，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炙热，身旁人群车流如川，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苏野大口喘着气，似乎忘记了身在高原，全力奔向医院。
　　她在心里骂着，边珍这个傻子！为什么要想不开！

　　跑了两公里不到，苏野上气不接下气，喉咙泛起一阵血腥味。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头痛欲裂。
　　步伐逐渐慢了下来，苏野弯腰双手扶着膝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流畅的下颚，滴落在滚烫的水泥路上。

　　她听见旁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以为是幻觉，转头却看到了何风开着一辆白色路虎车，表情欣喜惊讶，好像在说，这么巧！
　　“苏野，你去哪里？”何风看着苏野问道。
　　苏野仿佛看到救星，打开车门，噌一下跳到副驾驶，“快！去雪城医院。”
　　何风没有问原因，一脚油门轰到底。

　　途中，何风转头看了一眼苏野惊慌失措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苏野如鲠在喉，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有个……好朋友……割腕。”说完将头转向窗外，眼眶泛红。
　　何风没接话，加快速度超越一辆又一辆车。

　　很快，他们就赶到了医院，苏野丢下一句“谢谢”，从车上冲了下去。
　　何风不放心，停车跟了上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病人和马不停蹄的医生，白色的病房里充斥着药水的味道。
　　万幸，边珍被抢救回来了。
　　苏野赶到病房，只看见边珍脸色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输液，小白双眼通红的拉着边珍的手，白桑和李嘉仁神色凝重的站在旁边。
　　李嘉仁看到苏野，暗想她一定很着急，轻唤一声：“小野”。
　　边珍一看见苏野，眼神有些闪躲，她这样想不开，应该让苏野很失望吧。
　　苏野在来医院的路上想给边珍一巴掌，她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命。
　　可是下一秒看到边珍万念俱灰的模样，苏野心中只剩心疼，她轻轻抱住边珍，忍住眼泪，轻声安慰道：“小珍，答应我，别做傻事。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
　　边珍哽咽：“对不起，苏野，我让你失望了。”
　　“不，小珍，是我们没照顾好你。”

　　如果不是小白一大早去找边珍，没人会发现她在学校宿舍拿水果刀割了自己的手腕，干净利落，没有犹豫。
　　小白到雪城小学，敲了边珍宿舍的门，无人回应。
　　他探头从宿舍走廊的窗户望进去，只看见闭目躺在床上的边珍，手搭在床边，鲜红的血从手腕处滴落，染红了地板。
　　小白大吃一惊，一脚踹开房门，抱起边珍奔向医院。

　　看着病床上的边珍，小白把李嘉仁拉到一旁：“队长，我必须要休假了，我得陪着小珍，我不能失去她。”
　　李嘉仁点头：“好，我帮你跟上面说。”

　　下午时分，李嘉仁和小白还得赶回部队，拜托白桑和苏野照顾好边珍。
　　苏野送他们到医院门口，却看到何风坐在车里，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若有所思的吸一口，又吐出朦胧烟雾。
　　“何总，你怎么还没走？”苏野走上前问道。
　　何风看见苏野，从车里探出头，爽朗的笑着：“我这不是怕你回去没车。”
　　刚才他跟着苏野到病房，站在门口看着房里的一切，轻舒一口气，看来应该没事了，这才回到车上等苏野。

　　李嘉仁盯着何风，面色有一丝不悦。那个男人在等苏野。

　　苏野介绍道：“嘉仁，小白，这是乘风旅游集团的何总，幸亏他刚刚带我来医院。”
　　小白深陷悲伤，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倒是李嘉仁，神色凝重的走到何风面前，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苏野的男朋友，李嘉仁。”
　　李嘉仁语气笃定，与其说是自我介绍，更像是宣誓主权。
　　何风嘴角一抹捉摸不透的轻笑，迎上李嘉仁的眼神，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我是何风。”
　　“苏野要留在医院照顾人，就不麻烦你送她回去了。”李嘉仁说道。
　　何风点点头，看着苏野说：“好，那我就先走了”。
　　苏野也点点头，道了声谢。
　　白色路虎消失在车流中。

　　李嘉仁握住苏野的手，抬手温柔理了理女孩凌乱的短发。下一秒直接抱住了苏野，紧紧箍在怀里，把脸埋进脖颈，贪婪的嗅着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小野，我好想你。”
　　苏野双手环住李嘉仁结实精瘦的腰，脸庞贴在他炽热的胸膛上：“我也想你。”
　　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如隔三十年。

　　小白的休假批准还没下来，他们就抓到了边达。
　　那天周山、边达等人从绑架边珍的废弃楼逃跑后，开车一路向高原腹地深入，他们的基地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
　　边达本来打算跟着周山离开，但周山从来没暴露过自己的基地，嫌边达是个累赘，毫无用处，于是将边达丢在半路。
　　边达流浪在人迹罕至的荒原，迷失了方向，夜晚狼群等野生动物出没，随时面临危险，他不敢乱走，幸好遇到一个被废弃的小村子，便留在那里等待，希望能够碰到人。
　　他在村子里独自苟且了两个星期，吃着村民留下的土豆。

　　终于在两个星期后，他遇到了途径此处的野生动物保护站工作人员，捡回了一条命。
　　他跟保护站工作人员撒谎说是放羊迷了路，最后在他们的帮助下返回了雪城。
　　愚蠢如边达，以为骗自己的姐姐被人侵犯不算大事，被抓的时候还在酒吧若无其事的喝酒玩乐。
　　他被李嘉仁和小白从酒吧拎出来，谁曾想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刺向李嘉仁和小白。
　　李嘉仁抬脚将边达踹飞在地上，迅速压制在身下，同时小白一脚踢开了边达手中的刀。
　　小白推开李嘉仁，骑在边达身上，拳头一次次落在边达脸上。
　　“畜生，你怎么可以那样对你姐姐，我杀了你！”小白红着眼，疯了般殴打着边达。
　　李嘉仁站在一旁看着，看边达被打得嘴角流血，怕出人命，拦住小白：“够了！小白，他的罪会有法律来制裁。”
　　小白充耳不闻，挣脱李嘉仁，又打了一拳。
　　“白吉！我现在命令你住手！别忘了你是军人！”
　　小白咬着牙，强忍着愤怒，终于停下了拳头。

　　把边达带回部队，李嘉仁开始审问，想从边达嘴里套出关于周山的信息，好早日抓到这个十恶不赦的头目。
　　“边达，你最好实话实说，周山去了哪里？”
　　边达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哪见过这种审讯场面，却还是强撑着叫嚷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李嘉仁一眼就看到了边达眼里的恐惧和惊慌，这少年还以为自己这是对组织忠诚，还没意识到自己犯的罪有多严重。
　　“边达，你参加恐怖组织，诱骗你姐姐，按你犯的法，足以让你牢底坐穿！我不是恐吓你，我是不忍心让你年纪轻轻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少年天真倔强，觉得自己应该坚守对组织的忠诚，即使自己被抛弃在半路。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嘉仁：“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李嘉仁痛心疾首，边达竟被洗脑到这种地步。
　　审问了许久，一无所获。

　　周山的线索暂时没有消息，小白休到假，刚好雪城小学也放暑假了，他便带着边珍回了老家。
　　他想带边珍去牧场，看看星空，放牛牧羊，远离喧嚣，安静的生活一段时间，或许这样，能让边珍内心的伤口愈合一点，哪怕是一点也好。

　　静谧的夏夜，繁星灿烂，牧场里溪水潺潺，微风带着青草香味扑鼻而来。
　　小白抱着边珍坐在小木屋前，轻轻的说着话。
　　“小珍，我们马上结婚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
　　“对不起，小白，我现在心里满目疮痍一片废墟，你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心打扫干净，你再住进来，好吗？”
　　小白抱着女孩的手加大了力度，温柔的说：“好，小珍，只要你好好活着，不管多久，我等你。”
　　边珍热泪盈眶，将头埋进小白怀里，泪水浸湿了炙热的胸膛。
　　是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爱她的人，如果她就这么离开，他们该有多伤心。
　　小白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她就不应该自暴自弃，苏野说得对，失去贞操的不是她，而是那些加害者，她一定要振作起来，小白在等着她，朋友在等着她，雪城小学的学生在等着她。

　　苏野收到小白的消息，说边珍情况好多了，脸上开始出现笑容了。
　　彼时苏野正跟着导师杨教授在野外考察，虽然学校已经放了暑假，他们还是争分夺秒做研究，多学一点，就可以让更多人免于地质灾害。
　　这次考察杨教授只带着苏野和师弟李小刚，李小刚今年硕士毕业，被杨教授收来念博士，这次考察顺带让他来学习。
　　杨教授让苏野回去后，将此次考察成果写进论文发表，大概率就可以评到奖学金了。
　　杨教授知道苏野父母双亡，怕她有经济压力，总是想方设法给她研究补贴，悉心指导学习，好让她能申请到奖学金。
　　苏野是一个聪明好学、肯吃苦的学生，出去野外考察，天天风吹日晒，从未叫过苦，总是希望多学一点，去帮助那些受地质灾害威胁的人。
　　他是打心里喜欢这个学生。

　　他们出来考察已经整整一周了，出发前李嘉仁告诉他要去参加“魔鬼周”集训，让她联系不到的话别担心。
　　果然，苏野好几次打电话过去都是关机。
　　她知道他工作的特殊性，心里没有抱怨，她只希望他平安。
　　是的，苏野想李嘉仁了。

　　从野外回学校那天，苏野他们在路边停车休整，从马路对面的村子小卖部里买点方便面充饥。
　　苏野跟小卖部店主要了点热水，撕开泡面将热水倒进去，递给杨教授和师弟李小刚。
　　中午时分，日头毒辣，三人坐在车里吃泡面。

　　吃完苏野下车将泡面桶丢进马路对面的垃圾箱，当她返回到车旁，正欲拉开车门，却突然听到后方一声尖锐的哨声。
　　她转头望去，看见一支正在拉练的部队顺着马路浩浩荡荡，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一种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如果李嘉仁在其中该多好，让她看一眼就行。
　　抱着这个幻想，她没有上车，靠在车门上盯着队伍。
　　杨教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探出头望了一眼后方的部队，笑着问：“苏野，怎么，喜欢军人吗？”
　　苏野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地面挠挠头：“老师，我男朋友是武警，他说这几天去野外集训。”
　　杨教授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我们等队伍走过去再出发。”
　　李小刚也在一旁打趣道：“师姐这么漂亮，那位武警战士真幸运。”

　　苏野没有说话，拉练的队伍从她面前经过，她仔细的看着每一个人，生怕错过什么。

　　队伍里的李嘉仁远远看到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敢确定有这么巧的事，一步步走近。
　　离苏野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他看清楚了，那个人就是苏野！
　　他又惊讶又惊喜，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她。
　　他已经好久没见苏野了，好想看看她。
　　抬手擦掉脸上的汗珠，摸摸好几天没刮的胡须，他又害怕苏野看见自己疲惫的模样会担心。
　　今天已经是“魔鬼周”的第五天，也是在野外没日没夜训练的第五天，好多战友体力已经近乎透支，只能靠着坚强的意志力继续战斗下去。
　　李嘉仁边走边整理整理了衣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希望这样看起来精神点。
　　苏野一眼就看到队伍里的李嘉仁，他个子高挑，腰背挺直，眉清目朗朝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