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埃迪》洪林

28、第 28 章

　　（二十八）

　　威廉打开家门，没听到电视播放情景剧的欢声笑语，埃迪不在家？

　　“埃迪？”

　　没有回应。

　　威廉站在门外，掏出手机确认时间，晚上7点二十分，埃迪应该早就下班回到家才对。不安感涌上心头。他把公文包和购物袋放到玄关地面上，在没弄清楚埃迪的情况前他不打算进入自己的公寓。着急忙慌地找出最近通话记录，埃迪的名字排在第四位，拨通号码。

　　手机里的嘟嘟声响过三次后，一串音符从公寓深处传出。威廉又叫了一声埃迪的名字，依然无人响应。

　　他的眉头皱起，脑海里就目前状况想象出不下十种可能性。他恐惧坏的猜想，祈祷平凡普通的好事发生。他终于正式踏入自己的家，循着重复的音乐声走过门厅，闯过客厅，扫视整个厨房，最后在卫生间止步。

　　威廉松了口气。按下结束通话键，两秒后那部在浴室瓷砖上的手机就停止了震动和发光。
　　埃迪蹲在马桶边忙活，脚边凌乱散落着几件工具，威廉当然看过这类五金制品，修理家具家电时的好帮手。

　　埃迪的耳朵里塞着白色降噪耳机，威廉知道该品牌的耳机效果绝好，几乎能让人进入与世隔绝的领域。这幅小玩意儿是威廉送给埃迪的玩具。

　　“埃迪。” 果然听不见。

　　威廉无奈，捡起地板上埃迪的手机，暂停播放音乐的app。埃迪在捣鼓某个马桶部件的手顿了顿，然后疑惑转身。

　　“哇啊！”

　　一声惊叫，脚底打滑，埃迪一屁股坐到地上，仰头望着威廉，惊魂未定的样子。
　　威廉哈哈笑了笑，弯腰伸手拉住埃迪的手，埃迪借力站起身，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埃迪喘着气，显然是由于惊吓导致的心率不齐，呼吸不畅。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把你吓成这样。”

　　威廉努力以眼神表现自己的无辜。

　　“shit,把我吓到精神失常的话，你就得负起责任，照顾我一辈子。法律上的责任，你知道的，先生。”

　　“判决成立。照顾你，我没问题。”

　　威廉还拉着埃迪的手，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他专注地望着埃迪，语气温柔。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使浴室里的温度攀升至令人脸红的程度。

　　他看见埃迪的目光闪烁，饱满的额头和双颊晕红。

　　有那么半分钟，两人凝视着对方，谁都没说话。

　　埃迪的手从威廉的手里挣脱。
　　“你要用厕所吗？等我十分钟，马上就弄好了。“ 埃迪抽出了手，也别开了和威廉交织的眼神。他重新跪到马桶边，用一把扳手开始拧马桶背后的部件。

　　埃迪退缩了。威廉心想。

　　“家里有这些工具吗？我完全没印象。” 他跟着蹲下，蹲在埃迪身边，尽量挨着他近一些。他的眼神落在埃迪露出来的一截脖子上，小麦色的皮肤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有两滴汗从他的耳后缓缓落下，掉进衬衫衣领里。

　　威廉感受到埃迪身上散发的湿润的热量，暖烘烘的，有汗味，有香味，是他喜欢的气息。

　　“我带回来的。” 埃迪说。

　　“给我梅花扳手。” 埃迪打开手机电筒查看马桶后的一块地方，伸出右手，摊开手掌。

　　“好，” 威廉从迷醉中回神，扭头看向地上的那些银光闪闪的工具。“梅花扳手，嗯，名字倒好听。是这个吗？”

　　一个头部圆圆的家伙，威廉猜是它了。抓起来放进埃迪手里。

　　埃迪接过，看了眼，握住了顺手就在威廉的肩膀轻轻敲打，很轻很轻的一下。

　　“错！活该挨打。” 他调侃般地看着威廉发笑，接着指向正确选项。“梅花扳手不懂？威廉王子啊。”

　　两人推推搡搡几下，威廉陪在埃迪身边至到完工。

　　“只能点外卖了。” 威廉看看时间，开始在手机上寻觅晚餐。这个家里通常是埃迪负责晚餐，显然今晚埃迪没有下厨的计划。

　　“还是想出去吃？你这么辛苦修马桶，该犒劳犒劳。” 威廉说，”虽然我没发觉马桶有哪里出了毛病。“ 他想。

　　“点外卖。没时间出去，我还要改造厨房水池下的管道。” 埃迪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然后开始在工具箱里挑拣威廉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威廉突然感觉不对劲。

　　修马桶，好吧，兴许的确哪里有小问题，埃迪兴致所至并决定一展身手。现在又马不停蹄赶时间一样要修改管道什么的，这就反常了。且不说威廉没发现厨房水池管道有任何漏水现象，就算真坏了他不知道，毕竟他比埃迪晚一步到家，那也用不着牺牲晚上美好的休闲时光来做这件事。

　　埃迪更不是个患有维修强迫症的人。轻度的懒散和拖延症才是埃迪的本性。

　　“为什么这么着急？” 威廉跟着埃迪走到厨房。

　　“对了，顶灯有时候会闪，你肯定没注意到。” 埃迪拉过一张餐椅放到厨房顶灯下方，从工具包里找出一个led灯，站上椅子，开始拆吊顶扣板。

　　威廉替他扶住椅背，接住埃迪卸下的灯罩。

　　“你不饿吗？平时这个时间你正在吃晚饭。你很奇怪。“ 威廉望着站在高处的埃迪，他的心也跟着悬浮在空中。

　　”嗯？一点也不奇怪，想做就做了。” 他取下顶灯，理顺红的绿的黑的纠缠的线路，他低头看了一眼仰望着他的威廉，立即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威廉察觉，埃迪有意地避开了和他对视的机会。

　　“你的公寓，外表豪华，实际上使用的线路管道的质量很水。骗你们有钱的外行呢，哈哈。”

　　“我就想帮你把这些弄好了，以后……”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似乎需要更多集中力在手工作业上，而不得不闭上嘴巴。他调整好灯的位置，镶嵌稳固，把之前取下的扣板装回原位，便大功告成。

　　“以后？以后怎么了？” 威廉警觉。埃迪抬高手臂时，衬衫被拉扯往上，露出他的一截肌肉紧实的腰腹。牛仔裤的裤腰挂在胯骨上，看上去无比火辣。威廉把这画面牢记在心，在这一刻，他没闲情去品味这种美妙的细节。

　　埃迪飞快地对上他的眼神，又飞快地避开，他跳下椅子，威廉看出他意图敷衍掠过这个问题，只好在他落地的瞬间，伸出双手抓住了埃迪的手臂。

　　“你今晚有点奇怪，这让我有点害怕。” 威廉说，态度坚定而温柔，他期望用自己的真挚唤醒一些埃迪的坦诚。

　　埃迪的脸上出现那种我行我素的人特有的厌烦表情。他终于直视威廉的眼睛，他们互相凝视，威廉预感他就要惹毛埃迪，最终以埃迪大发雷霆或摔门而去收场。

　　可是埃迪没有，他突然换了一幅面孔，他无奈地笑了笑。

　　“别太敏感。你照顾我这么久，对我这么好，我想也为你做点事，就这样。”

　　他尽可能以“不过小事一桩”的态度说着，可在威廉看来，这样的他更异常了。他在反抗自己的天性和个性，他在隐藏真实的感情。

　　不能把他逼太紧。

　　“好吧，谢谢你。” 威廉抓住埃迪上臂的手松了松，悄悄滑到小臂，有意地握住了，防止这个阴晴不定的人下一秒就撒手离去。

　　“但这些东西一晚上也弄不完，我们更不用着急。明天继续修理你看不顺眼的地方，这套公寓任你摆弄，明天再做，好吗？”

　　“你明天依然会在这里，对吗？”

　　埃迪那双眼角弧度下垂的眼睛饱含情绪，一霎那，威廉觉得他看到埃迪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埃迪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一只手捂住额头，再遮住双眼，左右摇头。威廉看到他的嘴角上扬，笑出八颗牙齿。

　　“呼——”，埃迪长吁一口气，他撇了眼被威廉紧紧抓住的手腕，没有动。他举起自由的那只手，高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姿势。

　　“好好好，明天做，也许明天我没兴致了就罢工。”

　　两人坐在沙发上吃披萨看电视剧时，威廉试着和埃迪聊几句，但埃迪总走神，不论是电视里的内容还是其他事。

　　这天晚上，威廉也没等到埃迪调制的睡前鸡尾酒。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