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猎杀手册》腾云

2、幸福之家

　　何宝言非常喜欢江静潮的家。

　　江静潮的家跟广告里的那种幸福家庭一模一样。

　　慈爱开明的双亲，活泼可爱的妹妹。

　　宁静的小区，90平方，一厅三房。

　　井井有条的同时，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一家四口一日三餐的人间烟火气。热热闹闹又平平静静的生活。

　　江静潮的房间比妹妹的要小得多。仅放下了床、书桌和一个衣柜。倒是十分干净整洁，连许久不曾动过的摆件都是纤尘不染。

　　“你懂个屁，女孩子东西多，当然要睡大房。”江静潮一边说，一边抖着一张粉红色毛毯，把它平整地铺到地上，又摆上了一个松松软软的枕头，摆得方方正正，不偏不倚。然后自个儿趴了上去，发出了满足的哀鸣。

　　何宝言盯着毛毯上可可爱爱的小猫咪图案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一起睡床得了。”

　　“不是我要客气，挤得慌。”

　　江静潮一米七八的个子，单人床平时睡着也就还好，何宝言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两个大男孩挤着，空气都要稀薄了。

　　关上灯后，才发现窗外的天空都已经隐隐泛白。江静潮伸手拉上了窗帘。房内顿时淹没在无法穿透的黑暗里。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

　　“那个会是什么？”

　　何宝言没有回答。

　　没有得到回应的江静潮，意识逐渐也混沌了起来。在终于要陷入昏睡之前，他似乎听到何宝言低声说话。

　　“你有没有听说过……每六千万人……”

　　江静潮的脑袋里仿佛灌满了浆糊，稀烂粘稠，转不动。

　　他睡着了。

　　非常奇怪，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江静潮梦见自己不断奔跑，后头似乎有猛兽追赶，他上蹿下跳，怎么也摆脱不了，他越是想跑快一点，脚步越是沉重起来。

　　他从高处坠落，一下子惊醒。

　　天已大亮。

　　他摸到手机一看，才睡了三个小时，不由得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爬起来，浑身肌肉酸痛不已。他一手捏着自己的肩膀，转动肩关节，缓解不适。

　　早知道还是睡床算了。

　　他一边想，一边转头一看，只见床上空空如也。何宝言的装备包也不见了。

　　那家伙回去了吗？

　　江静潮爬起来，又被一阵阵眩晕击中，他扶着书桌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难受的感觉压下去了。

　　升上高三后，学业的确繁重了一点，但他很少熬夜，生活规律，坚持锻炼，加上妈妈一天四五顿的营养加餐下，身体应该倍儿棒才对。

　　可是他最近越来越频繁感觉不舒服。

　　“我的压力也没这么大吧？”他嘀咕着，打开房门。

　　何宝言没有走，在饭桌前端端正正地坐着，手里举着一杯牛奶。

　　江静潮的妈妈正往他碗里夹煎蛋。

　　早餐摆了一桌。小米粥，全麦面包，煎鸡蛋，牛奶，酸奶，咖啡，水果蔬菜沙拉。营养全面均衡，做法健康不上火。

　　妈妈见江静潮出来，笑道：“你留同学过夜也不跟我们讲，幸好冰箱存粮多，不然早餐都不知道怎么弄好了。”

　　洗簌完毕的妹妹路过，被江静潮一把揪住，把她有点歪斜的睡衣领口整理好，剩下的两颗纽也严严密密地扣上。

　　他一边做着这些一边吐槽：“得了吧，咱家冰箱的存粮，遇上世界末日都够整村人吃上一个星期。”

　　妈妈扭头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新闻，喝着咖啡的爸爸道：“你看你儿子！”

　　爸爸光盯着电视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不绝地点头，嘴里说着：“你说得对。”

　　倒把妈妈弄得哭笑不得了。
　　江静潮迅速坐下来，拿起面包就塞嘴里。

　　妹妹嫌弃得要命，“妈妈！哥哥好脏！”

　　“哎呀！先刷牙！”

　　母女俩的声音同时响起。江静潮捂住耳朵。何宝言默默地把江海潮妈妈夹到他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一一吃光。

　　出门的时候，妹妹抢先把崭新的那辆自行车骑走，风一样刮过江静潮和何宝言，留下一句“哥哥吃屁哈哈哈哈哈！”在风中飘落。 “疯疯癫癫。”江静潮笑骂。

　　“阿潮！带上茶杯！”妈妈追上来，把保温杯塞到江静潮的书包里。“桂圆枸杞绿茶，下火明目的，一定得喝！”

　　另一杯塞给了何宝言，“小宝也是，你们男孩子不要怕麻烦，天热了就得多喝水！上课学习那么累，上厕所也是放松，也是休息，对不对？”

　　“哎呀，我的妈，书包够重的了，还得带这些……”

　　“闭嘴，我还没说你……”

　　“好啦好啦知道了我们走了得迟到了！”江静潮嘴上说着，把自行车往前一推，示意何宝言跨上后座，往前一溜，飞快地踩出好远。跨坐在后座的何宝言，回头望去，江静潮的妈妈还站在原地，纤瘦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拐弯，彻底看不见了。

　　何宝言用额头顶着江静潮的背，良久，突然说：“你家真幸福。”

　　江静潮一愣，跟前刚好是上坡路，他刹住车，两人都下来走上去。

　　江静潮一手推自行车，一手伸过去揽住何宝言的脖子，往自己身上拽，“有什么好说的，兄弟，我家就是你家，我妈就是你妈！”

　　何宝言被他生拉硬拽几乎站不稳，伸手锤了他肩膀一拳，“好兄弟。”

　　“说起来，现在的跟踪狂也太危险了，都鸠占鹊巢了。”越过小坡，路上跟他们一样，穿着运动校服的学生多了起来，三三两两，打打闹闹。江静潮也不踩车了，两人正正经经肩并肩地走。

　　“你还是不报警吗？总得再回去拿点东西，我看你教科书什么的应该都没拿。”

　　“你觉得……那东西是人？”

　　江静潮的汗毛顿时又竖起来了。

　　老实说，当时有那么一个瞬间曾经……但恢复理性后，要让打小接受无神论思想教育灌溉的当代优秀青少年，相信这是鬼魅魍魉在作怪，实在有点难度。

　　“鬼怪没见过，但装神弄鬼的见过不少。”

　　“我说的不是……”

　　“阿潮！阿宝！”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从后面扑上来，两条健硕的手臂一张，把他们左右各揽住，又是拽又是拍，把何宝言要说的话生生拍了回去。

　　“小两口又一起上学啦！树上滴鸟儿成双对，地上滴……”

　　何宝言和江静潮手肘同时往后一撞，那人“噗！”的一声松开了他们。

　　“这就是你们对班长大人的态度？”班长大人弯腰缓了好一会儿，抬头控诉，发现江静潮和何宝言已经走出老远了，连忙追上去。

　　“好啦，不闹了，告诉你们一个诡异的八卦！”

　　“诡异？”

　　“八卦？”

　　何宝言和江静潮各自抓住了重点。

　　班长见他俩总算显露出兴趣，原本浓眉大眼十分正义的一张脸，表情马上变得十分诡秘，说话也刻意压低了嗓音，“隔壁班有人被抓了！”

　　何宝言和江静潮同时挑眉，不说话，等着班长自个儿憋不住。

　　果然，班长跟他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确定这两人是绝不会追问的，唯有妥协，“早恋呗。”

　　“切！”

　　“诡异？”

　　班长十分猥琐地“嘿嘿”一笑，“诡异之处在，两人是夜里在教室被抓住的。所谓抓贼拿赃，抓奸拿双，据说抓的时候的确是一对，转眼就剩下男的了。现在值班老师正在逐个班级排查，非要把那位女同学揪出来不可。”

　　“哦豁，看来男的不愿意出卖女朋友，是真爱了。”江静潮一脸看戏的表情，没留意旁边的何宝言皱了一下眉。

　　“倒不是不愿意说，是说不出来……”班长又故意停了一下，拿眼瞧一下明显已经被激发起好奇心八卦欲的江海潮，看到对方正瞪着溜圆的双眼看着自己，于是心满意足地继续说下去：“可能被抓的现场太刺激了，男同学当场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家长正闹呢。昨晚校群里讨得热火朝天，我□□信息多到快要爆炸了，就你们俩乖学生一晚上都没吱一声，你们睡这么早？好歹是高三生，敬业点，熬一下夜啊！”

　　江静潮心想，我昨晚可经历了比这些更刺激的事……

　　“对了阿潮，生快生快！”班长说着又动手动脚，揽住江静潮起劲儿晃，“18岁啦，成年啦，黄赌毒走一波……”何宝言一掌按到班长的大脸上，用力把他整个人往边上推开，“他生日是上星期，早成年了，滚。”

　　班长被推开后居然没有继续死皮赖脸凑过来，反而收起了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微笑着对江静潮道：“阿潮，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说了他早成年了，滚。”

　　何宝言依旧毫不留情地一掌拍上他的脸，推开了班长，拉着停好了自行车的江静潮，往教学楼走去。

　　“男的昏迷不醒，女的不知所踪。”江静潮低头沉吟，“你会不会觉得……”他还没说完，何宝言的脚步停住，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停下来，两人恰好站在校园正中央的主教学大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