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没老婆吗》千庚福辰

2、克制

　　晚上收工后，宣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手机上发来副导演的对话，问他栾牧有没有决定好用他来做线上演唱会的剪辑。

　　这话看得宣契一脸懵逼，他反手回过去一个问号。
　　那边直接打来语音通话。

　　宣契赶紧坐起来，接听陈谋的语音。

　　陈谋开门见山：“栾牧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宣契小心地回。

　　“就前两天饭局上，我碰到了栾牧，听说他最近要办一个线上演唱会，后面工作室要出一个演唱会剪辑，给那些没听成演唱会的歌迷们一份福利，他们缺一个后期剪辑，我心说这不巧了嘛，我们剧组刚好就有一个神仙剪辑。”说到后面，再联想宣契前一句话和那一个问号，陈谋也不太确定了，“怎么了？栾牧没跟你说吗？”

　　听清来龙去脉的宣契：“……”
　　没说，栾牧当然没说。
　　甚至还跟他扯了一通愧疚是最无用的东西。

　　但副导一番好意，宣契只能：“谢谢陈哥。”

　　隐约听出了点他什么意思，陈谋也不好说什么，此事遗憾作罢。

　　宣契挂了电话，点开微信发现有人添加他为好友。
　　微信头像是一尊雕像，验证信息……

　　【我是栾牧，有点剪辑方面的事跟你谈。之前跟你们副导提过了。】

　　原来不是没来找他。
　　宣契不知处于什么目的，点击申请通过。

　　通过好友验证五分钟，对话框里都没有更新新的内容。
　　宣契一颗心七上八下，不明白栾牧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又想起栾牧下午临走前那段话。

　　愧疚……
　　是说，当七年前那份感情不存在么？

　　宣契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
　　他是最没资格怪罪栾牧的人。

　　但是……还是觉得好难过。

　　好在下一秒，对话框那头接连跳出新消息。

　　【栾牧：不知道陈谋怎么跟你说的，我这边需要一个线上演唱会的后期剪辑，是给歌迷粉丝们的福利，价钱方面只会高于市场价，这方面不会让你吃亏的。】
　　【栾牧：但相应的，我需要看到一份高质量后期剪辑，和市面上普通版区别开来。】

　　有那么一瞬间，宣契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追回栾牧，可下一刻，奶奶那慈祥的充满皱纹的脸庞，又灌进他脑海里。
　　于是他所有的冲动，全部归零。
　　至此风平浪静，他不甘又认命。

　　宣契打字回复。
　　【宣契：我这边没问题，如果您有什么风格类型方面的要求也可以提，我会尽量满足老板需求。】

　　【栾牧：那再好不过了，听说剧组后天全员放假一天，到时候我会来找宣老师，宣老师应该有时间吧？】

　　宣契手机差点掉地上。
　　这么快的吗？他要不要说还没做好准备呢？

　　此时并没有人去欣赏宣契夜半里的兵荒马乱，比起而言，这座城市另一头的栾牧看起来比宣契要风平浪静许多。
　　栾牧放下手机，抬头看见客厅里站着的经纪人，对他说：“搞定了，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娱乐圈这种大染缸里，经纪人也是个有眼力的，从栾牧放下手机等了几分钟再拿起，拿起之后就啪啪打了一长段话，很难不看出这里面有着非同寻常的气味。
　　当经纪人的，最忌讳这种隐秘的氛围了，他开口先替自己打一针预防：“是今天你去见的那小孩吗？”

　　栾牧并不意外他这样问，这种时候，他也不介意说点什么，便轻笑着道：“也就比我小两岁吧，不至于成你嘴里的小孩。”

　　经纪人狐疑地望着他，想起下午那个一晃而过的瘦弱身影，不确定道：“是吗？那他挺瘦的啊，身上也没什么肉，完全看不出来有二十五，我还以为他二十出头呢。”

　　栾牧笑笑，继续说：“嗯，是瘦了很多。”

　　这口吻一听就很不对劲，经纪人第一时间察觉出栾牧话里的亲昵，他心中一凛，正要问点什么，栾牧好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主动替人解惑：“还记得我入圈之际，曾说过一句话吗？”

　　入圈那可真是太久远了，经纪人努力回想也没想出来是什么话，最后幽默地开个玩笑：“歌手做不下去了就退圈回去继承家产？”

　　栾牧惊讶挑眉：“你脑洞好大。”说完不等经纪人反驳，又若有所思，“不过也不是不可采取，会纳入后续工作规划的。”

　　经纪人：“……”

　　于是栾牧就笑了笑：“放心，真有什么事，会提前通知你的。”

　　经纪人神色复杂地看了栾牧一眼：“你……”

　　见栾牧还是上一副表情没怎么变化，经纪人“你”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

　　*

　　不管宣契是怎么想的，约定时间很快就来了。
　　他望着手机里发来的信息，对方说半个小时后就会到他酒店楼下。

　　于是收拾好的宣契又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小时，掐着点走出酒店大门，门外也缓缓驶入一辆黑色保姆车。

　　那辆车看见他后，摁了两下喇叭，宣契犹疑地走过去，车窗半降，副驾上一个陌生男人对着他说：“是宣老师吗？老板就在后面，您快上来吧。”

　　后座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未见其人，声先入耳：“宣契，这里。”
　　是栾牧的声音。

　　宣契老老实实地俯身弯腰坐进去，转眼就瞧见栾牧手里拿着一沓装订在册的A4纸。
　　注意到宣契眼神落下的方向，栾牧动了动手，主动送上去：“这是合同，你可以先看一下，有哪里不满意我们好及时沟通修改。”

　　宣契接过合同，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大约五分钟后，他惯性将东西放在腿上，抬头回栾牧刚才那个问题：“没问题，就在这里签吗？”

　　哪知，栾牧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留尾的气音很短：“不急，知道这一趟要带你去哪里吗？”

　　宣契摇头，说：“不知道。”

　　“先去我工作室看一下，一个好的工作环境也挺重要的。”栾牧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摸一下宣契的头，可下一秒他又反应过来此举不妥，于是收回去的动作在此刻显得突兀且尴尬。
　　但尽管这样，他依然具有涵养，颔首说了句“抱歉”，礼貌又不失风度。

　　……模样逐渐和往昔挂钩。

　　宣契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曾经在一起的时候，栾牧最爱的就是摸他脑袋了。
　　刚才……是下意识反应吧。

　　前不久才不小心做出险些失态的事情，可当发现宣契为此发愣时，栾牧一点儿也没自觉，还询问他道：“怎么了？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宣契缓慢地摇了摇头。
　　怎么办。
　　他做了两天的心理准备，就这样被栾牧的几言几行给打败了。
　　明明说好了就当圆一次青春的遗憾，这次过后再也不和栾牧有所接触了……

　　栾牧接收到宣契摇头的信号，友好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给出了一个信号——我还爱你。
　　所以，主动回到我身边。

　　七七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栾牧的工作室有足足三层，其中录音设备就占了一层。
　　理解，毕竟歌手嘛。

　　栾牧领着宣契逛完一圈后，才把人带到他个人办公室，从办公桌上取了一支笔递给宣契，说：“既然你没什么意见，我们可以签了。对了，我多问一句，我想要求你后期工作在我们工作室进行，可以吗？”

　　宣契握了握手中的合同，问：“为什么？”

　　栾牧看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放心，不会以工作的理由让你为难的。”
　　“上回说的愧疚那事儿，抱歉，冲你发脾气了。你不要有压力。”

　　这声抱歉抱得哪门子歉，压力又是什么压力……
　　栾牧一计不算直球的直球打得宣契毫无防备，除了愣住就是看他。

　　不，也许并不是毫无防备。
　　之前在车上的那个没有完成的摸头动作，其实就已经在宣契心中留下惊骇。

　　他所了解的栾牧，是很克制的。
　　追他那会儿连过线的拥抱都不会有，永远保持着绅士风度，追上他之后占有欲才逐渐暴露。
　　可就算这样，栾牧对外人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有肢体接触的意外。

　　这才第二次见面，宣契的一颗心就摇摆不定。
　　一边是奶奶，一边是栾牧。
　　都是他爱的人。

　　曾经他因为奶奶舍弃过栾牧。
　　那么现在呢？

　　宣契不敢说自己还有勇气去疏远离开栾牧，但至少现在此刻，他猜测的那点苗头，足够他隐秘的高兴一小会儿。
　　让他暂时不去思考现实。

　　将宣契的神情看在眼里，纠结什么的，栾牧一点都不在意。
　　倒是趁宣契失神期间，栾牧好似看明白了点什么。

　　等宣契走后，栾牧打出去一个电话：“查到了吗？”

　　那边回：“刚要给您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