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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成熟如程夏,在除夕的前三天,如期归来。

      程夏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言午打电话。
      接到程夏电话的时候言午简直要开心得哭出声了。电话那头传来程夏的声音,温柔而宠溺。
      “我回来了。”

      看到程夏停在校门口的车的时候,言午几乎飞奔着跑过去,喊了声“哥”,
      程夏打开后备箱,帮言午把行李箱放进去。关上后备厢的时候,程夏对上了言午的眼睛。
      眼神炙热,带着期盼。
      程夏怔住了。这双眼睛曾经也这么热切地、期盼着看着他,逼自己答应,永远只能做哥哥。
      程夏在心里叹了口,掩盖下眼里的复杂情绪,伸手摁在言午头上使劲揉了揉,狠狠地说,“小家伙,又瘦了。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言午一听,忽然跨步上前,一把抱住程夏,把头往程夏怀里蹭,“哥,我好想你。”
      程夏一愣,压下心中的冲动,手在言午的腰上虚晃了一下,犹豫了,最终还是没搂上去,停在言午的背上拍了拍,“我也是。”
      “哥,”言午没抬头,拿鼻尖在程夏怀里蹭着,闷闷不乐,“你上个月怎么那么忙,我差点以为你生我气,不理我了。”
      程夏低垂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午继续说,“那……该怎么罚你呢?”
      程夏一愣,失笑,“学我?”
      “不管,想吃你做的酸菜鱼了,葱烧鲫鱼,还有红烧鱼。”言午抬起头,和程夏的距离挨得那么近,程夏一低头都能清楚地看到言午卷翘的睫毛,像洋娃娃一样忽闪着。
      “你属猫么?”程夏被逗乐了,“这么爱吃鱼。”
      “你做不做嘛……”言午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程夏,眼神炙热。
      程夏赶紧滴留着言午的后衣领,把言午从自己怀里扯开,逃也似的上了驾驶座,一边说:“行行行……给你做,明天……今晚就给你做,行不行?真是的……不是属狗么,怎么现在跟个小猫似的……”
      言午听了笑得一脸灿烂,心满意足地坐上了副驾驶。
      真好,那个温柔宠溺的程夏,又回来了!

      表面上看,程夏正如他自己承诺的那样,对言午恢复如常。照样该关心关心,该温柔温柔,该宠溺宠溺。
      但只有程夏自己知道,他每这么对言午笑一次,宠溺一次,温柔一次,都跟拿刀在他心里狠狠划拉出一道口子是一样的,那么疼,那么明晃晃。
      甜里带刺,蜜里藏刀。
      他需要用这种方式,直白而狠戾地提醒自己——
      只是哥哥,不能越界。

      可就算程夏这么疼了,他也没把言午酒后这事儿告诉过任何人。只在找萧肃出来喝酒的时候表示自己已经放弃追求言午了,以后只做他哥哥,做一个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的哥哥。
      萧肃作为一个直来直去的人,哪里看得惯这个。他直接问程夏,“赔本买卖有意思么?”
      程夏苦笑,闷了口酒,半晌才说“这也由不得我”,把萧肃气得发誓再也不管他。

      说到底,程夏的体贴大度和温柔体现在方方面面,不说前任坏话,不做高姿态的施舍,不给人过多的压力。他一直这么要求着自己,并不觉得这么做有多伟大。
      当然,程夏能够这么认真的坚持自己的所谓体面,也注定了他对原则近乎苛刻的坚守。一旦超过了他的底线,一旦是他决定了、认定了的事情,也就没有环转的余地了。

      除夕的前一天,他们几人驱车到S市市郊。
      这次春节热闹多了,萧肃、叶文、潘炎都来了,潘炎这次破天荒地没带个新欢旧爱,单独一个人来的,还遭到了萧肃的一通嘲讽,说他老了没人要了。把潘炎气得一路没跟萧肃说一句话。
      农家乐的家主人是一对性格非常温和的老人家。儿女常年在外,春节也不见不回来,两位老人为了热闹,春节的时候就常常接待像他们这种想来乡下过节、体会农家乐的城里人。
      程夏他们几个人之前都来过,和两位老人都很熟悉了,这会儿已经开始帮忙做些洗碗、摘菜的家务了。毕竟他们几个青壮年的,总不能真指望两位老人家动手,而自己翘脚旁观吧。
      但言午是第一次来,见什么都好奇。
      看到老爷爷直接从井里打水,他也好奇,跃跃欲试。爷爷笑眯眯地让言午上手试了试,告诉他手摇着扶手把水桶一点一点地卷上来。言午看爷爷示范了一次,觉得没什么难的,结果真要自己上手,才发现这事情其实很费劲,没点手劲还打不上来。
      程心看到了就笑他,“言午,别费劲了,你那小身板能有什么劲啊,潘爷那样的还行。”
      潘炎听了,嘿嘿笑了一声,走过去吸了口气,三下两下地就把打满水的水桶摇了上来。
      言午看了看潘炎,冬天衣服穿得厚,隔着厚衣服,这会儿还真看不出肌肉来。但言午想到潘炎他们平时要扛着那么重的摄影机,还不能抖,那还真是得挺有劲的。
      不一会儿,言午见奶奶在处理晚上要吃的老母鸡,又好奇地蹲过去看了。
      只见奶奶一点一点地就着热水,给鸡拔毛。黑色的羽毛一会儿就拔光了,露出白嫩的内里。然后奶奶用镊子把一些顽固的细毛也一一拔了,就开始处理鸡的内脏了。
      言午有点不敢看了,正好程夏喊他过去帮忙,他就赶紧过去了。
      “带上手套,不然太冷了。”程夏递给他一副橡胶手套,让他戴上。言午接过手套,戴上,程夏又说,“摘菜会么?像这样。”
      言午看了看程夏的示范,觉得不难,不一会儿就熟练地上手干了起来。

      村里的大喇叭放着喜庆的音乐,喇叭离的远,但能听到。
      家家户户的距离不算远,有的甚至院子挨着院子,中间只隔着一道篱笆墙。旁边几户里时不时传来吵吵闹闹的人声,好不热闹,硬是把过年的氛围浓墨重彩地渲染在空气中,送进每个人的心里。

      摘完菜,程夏让言午去歇着,自己去洗菜去了。言午又蹲回奶奶身边。
      这会儿奶奶已经把老母鸡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正往里面填煮好的糯米。
      言午好奇地问:“奶奶,为什么要这样?”
      奶奶笑咪咪地看了言午一眼,回答说,“把糯米放进鸡的肚子里,一起蒸,特别香。”
      言午没吃过,也没见过,看得起劲。
      奶奶把鸡的肚子塞满之后,拿起针,把鸡肚子上的开口缝了起来。这样一来,从外面看起来,这还是一只完完整整、鼓鼓囊囊的被拔了毛的老母鸡。
      言午看得呆了,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等到程夏洗了手过来摸他的头,言午站起来的时候才惊觉腿麻,重心不稳,直直地往程夏怀里倒去。
      “小心点,小家伙。”程夏伸手搂住言午,把人顺进自己的怀里,“别起太快。”
      言午下意识伸手环住程夏的腰,等缓过劲来才放开,红着脸点点头。

      丰盛的晚餐端上来的时候众人早都饿了,纷纷上手抢了起来。反正本来就是往多了做的,也饿不着谁。
      爷爷奶奶笑咪咪地看着大家,偶尔动一动筷子。他们享受的其实是这样热热闹闹的节日里,被晚辈们围绕着、嬉闹着的快乐吧。
      春节晚会这会儿也开始了,于是大家边吃边看边吐槽,热热闹闹地吃完了这顿年夜饭。

      饭后,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玩桌游、嗑瓜子唠嗑。

      正聊着,程夏的手机震了起来,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春节的拜年电话太多,程夏没在意,随手接了起来。
      对面没声音,程夏试探地说了声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传来一个声音,有点冷清:“程哥,新年快乐。”
      程夏一愣,他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他的前任林铭。他皱了皱眉,想挂电话,电话那头立刻又说,“程哥,先别挂,行么?”
      程夏轻轻叹口气,除夕夜,给个面子吧。于是他站起身,离开众人走到院子里,轻声问:“什么事?”
      林铭说:“程哥,我……我想跟你道歉,为我当年不懂事伤害了你,还想跟你说……我很想你。”
      程夏没想到时隔三年能听到一句抱歉,尽管这句抱歉早已过了有效期。他叹了口气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都过去了。”
      “程哥,过去得越久,我越发现你的好,我……”
      “林铭,”程夏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知道你和你们副总在一起,是叫陈肖吧?”
      林铭沉默了一阵子才说,“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不说这个了。我打给你不是为了说这事儿,我只是……只是……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打给你,其他时候你肯定要挂电话的。”
      说着,林铭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说玩玩而已的是我,现在念念不忘的也是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讨厌我,甚至恨我,恨我玩弄你感情……我向你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
      程夏沉默了一会儿,说:“林铭,我没有瞧不起你,讨厌或者恨你。我们刚分手的时候,我的确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自责自己居然看不透身边的人到底对我是什么感情……”说到这里,程夏顿了顿,想起言午,才发现三年过去了,自己依然看不清,一点进步也没有,于是自嘲了笑了笑,继续说,“但那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对你……”
      “别!”林铭出言打断,“程哥,别说这个,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好印象了。”
      林铭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一下情绪。程夏没说话,安静地等他下文。
      “当时从你家搬出来,我就后悔了,我立刻想回去找你,想挽回,但是……那天去办公室递交辞职信,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你还没原谅我,所以我不敢跟你说,道歉的话没说出口,后来再鼓起勇气的时候……你也不接我电话了,消息也不回复了……我这次打电话来,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你先别挂!我……我这三年真的成长了,我变了很多,你之前教我的责任和担当,我都在改,我一直记着你,能不能……至少给我个机会,求你。”
      程夏听完,唏嘘不已,自己和林铭在一起的时候,是程夏宠着林铭的时候多,林铭何时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自己?况且程夏本来就习惯给人体面,待人也温和,于是他顿了顿,问,“你想要什么机会?”
      林铭一听,声音都带着惊喜,“程哥,你不拉黑我就行,只要能联系上你就好。”
      程夏用手揉了揉皱起的眉头,叹息问,“有什么意义么?”
      “有,有!”林铭立刻说,“程哥,能联系上你,能跟你说话,就是意义。”
      程夏沉默了一会,说,“林铭,有些话,我得先说在前头。咱俩当年为了什么断的,你我都很清楚。你后悔了,道歉了,但过去的事情依然无法改变。我没法对你信任,朋友都很难当。我不拉黑你,可以,但你期待的那种旧情复燃,不会发生。”
      林铭闻言,心里一阵抽痛,但分明又是咎由自取,所以硬生生地捱了过去这阵心痛才说:“我知道的,程哥,你能接电话,跟我说到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当年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无论你怎样对我,都是我活该。我只是……我真的很想你。”
      程夏没说话,林铭顿了顿,又继续说:“这三年,我真的成长了,我就想让你看看我的改变,不管……不管结局会怎样,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能联系上你,别排斥我,行么?”

      程夏最后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他在院子里一个人站了很久,才收敛起面上的情绪,回到众人的嬉闹中。
      “老程,谁打来的啊?这么久。”潘炎问。
      “一个……老同学,很久没见了,聊了一会。你们在聊什么呢?”程夏避过这个话题,问道。
      “哥,我们在说这个节目呢。”程心嗑着瓜子,朝着电视抬了抬下巴,说,“这个钢琴家很有名的,我们刚刚在说他弹得很好,还跟言午一个姓,你说巧不巧!”
      “言午这个姓真不多见,诶言午,你查一查族谱,说不定还真是什么远方亲戚呢!”
      程夏坐到言午身边,见言午脸色不是很自然,正要问,就听言午说:“那是我爸。”

      “什么?!”众人吃惊。
      “他……他是你爸?亲爸?言易?”萧肃惊讶地问。
      言午点点头,眼神始终没有落在电视上,仿佛怕见着他爸一样。
      电视上,言易还在忘情地演奏,音乐如流水般淌出。但众人的注意力现在显然不在这优雅的琴声上了。
      “亲爸?那你……”潘炎问。
      言午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打断他说:“他们离婚之后,我跟他就没联系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还有人想问什么,程夏出言阻止道,“都过去了,过节嘛,开开心心的。来,新年快乐!”说着,程夏举杯示意,其余众人会意,也纷纷举杯,说新年快乐,把这段小插曲翻篇。
      言午感激地看了眼程夏,程夏会意,伸手拍了拍言午的肩膀,没有说话。

      临近午夜,农家的两位老人家早早就去睡了,剩下程夏他们一群人还在看着热闹。萧肃、潘炎和程心打牌,叶文冷着脸坐在萧肃旁边,半搂着萧肃,偶尔出声告诉他该出哪张牌,其余时间并不多话。言午和程夏坐在程心这边,程夏时不时看看程心的牌,又看看旁边潘炎的牌,也不吱声,就笑笑。言午不会玩,就安静地坐着看他们玩。
      程夏见言午无聊,便伸手拉他过来,让言午坐在身边,低声给他解释规则。言午静静地听着,表情没什么波澜,兴趣缺缺的样子。
      程夏见状,知道言午兴许还想着亲爸,心里失落呢,于是问,“冰棍,吃么?”
      言午眼睛亮了亮,点点头。
      程夏笑了,小孩真好哄,于是带着言午去冰箱,果真翻出来了几根老冰棍。程夏递给言午一根,自己没吃,带着言午坐到院子里看星星。

      言午躺在躺椅上,咬着冰棍,回头看了看程夏,心思一动,说:“哥,你知道么……”
      程夏一愣,不明所以,“嗯?”
      “小时候,我爸妈发现我有弹琴的天赋,就逼着我弹琴,想让我跟我爸一样,成为钢琴家。八岁那年,他们为我举办了钢琴演奏会。”
      言午停了停,吃了口冰棍,让嘴里的甜冲淡心里的苦。他继续说:“演奏会很成功,有很多商演、广告,甚至经纪人找上门。我当时很高兴,以为这样,爸妈就能不再打我了,就能对我好了。”
      听到这里,程夏皱起了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言午的头。言午乖巧地任程夏摸着,顿了顿才继续说,“没想到,最后他们因为钱而吵了起来,吵得不可开交……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什么都听到了,所以当时我就跟他们说,我不弹琴了,再也不弹了。”
      “……本来以为这样,他们就能不吵了,结果……结果他们还是离婚了。”言午闭了闭眼。
      程夏心疼地摸着言午的头,说,“这不是你的错。”
      言午睁开眼,看着天上的星星,眼神迷离而复杂,“我知道……”
      但是,如果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些呢?言午想到,自己还弹琴的时候,爸爸偶尔还会因为自己弹琴弹得好而夸奖他,妈妈会因为自己要弹琴而不打他的手,但是发誓不弹琴了之后,爸爸连看都不看他了,离婚的时候也选了哥哥,妈妈打他的时候也不会手下留情了……如果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为什么他要承担这些呢?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爸把我也带走了,或者……把我哥留下了,我会不会好一些?我哥,言晨,他过得好么?他当年……有没有想过留下来?”
      没人给他答案。
      程夏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窒息般的心疼。

      “哥,有时候我很怕……你对我这么好,会不会有一天你也……”
      “不会的。”程夏立刻说,“不会的,言午。”
      言午回头看着程夏,眼底湿润。
      “言午,只要你愿意,我永远是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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