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庄玄

40、真相大白（三）

　　薛强听了沈铮那一番话后，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角。当晚，他哪个兄弟都没见，而是早早回家，趴被窝里想了一晚。

　　他妈还以为他是学习学累了，早上做了好多吃的。

　　“妈，你还记得黄滨案吗？黄滨的老婆孩子最后去哪儿了？”

　　“这谁知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好奇。”他都不光是好奇，他都想去警局问问了。但一想到沈铮的身份，他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况且以沈铮的骄傲，哪怕为了祁念，也不至于随便造一个小姑娘的谣。

　　关键是对方说的太有理有据了，他越想越觉得这些事里的确透露着很大的不对劲。

　　王进森，妄自己把他当兄弟，他竟然为了女人算计自己，把自己当成他们计划中的一小环，还有曹光，瘪犊子玩意儿。

　　越想越气，余霜洁那种人在身边也很恐怖。他三两下吃完饭，就去了学校。本来想当面质问王进森，但王进森今天明显迟到了，他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人，倒是祁念瞧他一直在门口，走过来问他：“你一直在我们班门口干什么呢？”

　　“你管我，我想在哪班门口就在哪班门口！”薛强本来就气儿不顺，说出来的话也难听。

　　祁念笑了，把他往楼道里隐蔽的地方拉拉：“你想问王进森关于余霜洁的事儿？”

　　“你也知道？对，沈铮喜欢你，肯定把事儿也跟你说了。”

　　“喜不喜欢的倒不重要，他未经我和左直的允许，就偷偷跟踪我们俩，把我们俩的谈话录下，这可侵犯人隐私了。而且他不光录，还放给你听，如果不告诉我的话，他不就是错上加错了吗。”祁念轻声说。

　　薛强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对了，他为什么要跟踪你跟左直。别跟我说他是因为喜欢，所以成了跟踪狂。”

　　“不至于，上礼拜学校不是有很多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嘛，他关心我，就调查了一下。嫌疑人锁定了余霜洁，那天周五放学，我就拉上左直，想看看余霜洁放学后都干什么，结果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回去的路上就和左直聊了聊。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铮跟踪了一切。”

　　薛强沉默了几秒，他觉得沈铮也很，怪不得祁念宁愿跟左直这种少了一条腿的，都不跟沈铮，这私下干点什么事，沈铮恨不得全知道啊，跟这种人谈恋爱，得多恐怖。

　　“那个，你的流言是余霜洁散播的？你别糊弄人，我现在是怀疑余霜洁，但也不能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扣。”

　　“你也参与了吧，还有考试上为难我的事。究竟是谁别糊弄谁。”祁念轻蔑地看薛强。

　　薛强知道这事自己也没理：“那是王进森让我干的，他说得让你长个教训。”王进森跟祁念、左直一向不和，他帮王进森时就没多想。

　　现在动动脑子，以往王进森讨厌人，都是直接动手，当面对峙，还没用过毁人名誉的方法。而祁念的流言出来前，年级内盛传的是余霜洁的事。

　　他其实做的时候也觉得王进森害祁念，不光是要让祁念难堪，也是为了把余霜洁的事盖下去，毕竟王进森喜欢余霜洁。他这个做兄弟的，帮一把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喜欢祁念，祁念脸皮又厚，那些流言不算什么。

　　但现在，他觉得祁念意有所指。

　　“余霜洁的流言出来，是因为她去了医院。而我在医院看见了她。当然，她不像流言说的，是去打胎，而是处理外伤。我要帮她解释，但她说不用。后来我才知道，比起那些听上去就很扯，纯属无中生有的谣言，她更害怕有人知道她去医院是处理被后爸打出来的外伤。她喜欢女神的身份，不能容忍别人议论她父亲是个家暴狂，她生长在一个不好的家庭里。而我作为可能的知情者，跟方伊一样，应该闭上嘴。”

　　余霜洁的确很在意外部形象，但她后爸。

　　“她后爸家暴？王进森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不帮余霜洁打她后爸吗？”薛强以往看余霜洁，还觉得她是有教养家庭出来的有教养的孩子，是挺女神的，永远得体的微笑，衣着光鲜亮丽。

　　要有个家暴的父亲，恶劣的家庭，是可能导致女神形象在某些人心中幻灭，但也不至于那么过激吧，还是从小没安全感没惯了，对于一切可能让自己形象受损的事都无法容忍。

　　“也打过吧，不过余霜洁还是未成年，总要和父母一起生活，王进森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祁念觉得余霜洁母亲挑人的眼光也实在不怎么样，而且对方都家暴了，还不离婚。

　　王进森跟冯蒋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祁念说：“就到这儿吧，再聊下去就该被人看见了。事儿全告诉你了，你自己去理解。我是劝你跟王进森能掰就掰吧，你看他没事儿就把你往火坑带。”

　　薛强攥紧了拳头，想冲到王进森面前质问他。但祁念指了指楼上，他就鬼使神差地回到班上了。

　　越想越气，趁着老师还没来，他到隔壁五班门口，把沈一航叫了出来。沈一航跟王进森关系不太好，以往他带王进森玩的时候就不带沈一航，带沈一航就不带王进森。只有中元节那天例外，把俩人全带上了，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他还想让俩人关系和缓呢，毕竟都是他兄弟，沈一航更是他发小，一块光屁股长大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一航，我问问你，方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生。”他决定最后确认一遍。

　　沈一航看他：“怎么了，方伊说过你坏话，她现在回来上课，你又想整她了？”

　　“不是，我是突然发现事情好像跟方伊没关系。你俩以前一个班的，你说说方伊在事情发生前什么样。”

　　“哦，她就普通一女生，偶尔跟女同学说些悄悄话什么的，太普通了，我都没关注过。”沈一航说完，发现薛强表情更臭了，他想问什么叫好像没关系。但没等他问，薛强就回了四班。

　　想着过去与王进森相处的种种，又想到王进森身边的余霜洁。薛强虽然一晚上没睡，但他竟然丝毫不困，反而精神异常高亢。

　　早自习跟前两节课在混混沌沌中过去，课间操时间到了，高一、高二的在里面做广播操，他们高三的在操场上跑步。

　　“第三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现在开始。”

　　同以往别无差别的音乐响起，但学生们刚下意识地做起准备动作，声音就被掐了，一个高状的身影跑到讲台上，夺了话筒的控制权。

　　“占用同学们点时间，也请老师们原谅，我有一件事必须要讲出！”

　　“靠。”祁念睁大眼睛看着薛强。

　　几个体育老师上前，想把话筒从薛强手中抢出，音乐已经又开始放了。

　　“预备节，一二三四，五……”

　　“都别拦我，我要讲！”薛强不放弃，扳过话筒，趁体育老师还没抢回的空当，大喊一句：“方伊被霸凌的事是余霜洁干的！”

　　石破天惊，当事人方伊虽然不在，高一、高二的做操步伐却全停下来了，尤其是高二（3）班，方伊现在的同学们，沈铮带头喊：“怎么回事！”

　　高三的也不跑步了，几个班虽然隔着的距离远，但都把目光投向了余霜洁所在的位置。

　　主任立马就怒了，跑到讲台上，把话筒往下一砸。

　　“你要说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课间操时间！你看你，你还有个学生样吗！再不下去，就让你家长来，退学别念了！高中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你都高三了，还以为老师们会像小学、初中老师那样惯着你吗！”

　　“我怎么了，我要说的是事实！今天您哪怕给我退学，我也要把事实讲出来！方伊当年没有传播其他同学的糗事！她是被冤枉的！因为她认出了余霜洁是她小学同学黄爽！余霜洁改过名！她是杀人犯黄滨的女儿！方伊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她要让方伊被校园霸凌到离开学校！”薛强被主任拉着往台下走，但他一米九的个儿不是白长的，他死死地立在原地，没有话筒就用自己的嗓子喊，把嗓子都给喊劈了还在大声喊。

　　“方伊是无辜的！余霜洁的心跟她亲爸一样毒！她小学就开始报复那些说她坏话的人了！祁念的流言也是她传播的！只是因为祁念看见她在急诊外科，她担心祁念把她后爸家暴的事挖出来！毁了她以往塑造的家境优良、人美声甜的女神形象！她已经害了那么多人，不让我说出来，还等着她继续害吗！王进森、曹光，你们俩就是余霜洁的狗！为虎作伥！帮着她利用把你们当兄弟的我！我瞎了眼才跟你们做兄弟！”

　　主任已经不拽薛强了，体育老师们也立在了原地。薛强终于把那一大长串话喊完了，喊得他脑子缺氧，不得不靠墙站着。

　　高三的所有同学都不在跑道上了，他们走到讲台前，沈一航拍拍薛强的肩膀：“强子，没事吧。”

　　“屁事没有，丫的，还不让我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们去调查！”

　　高一、高二的虽然跟余霜洁不熟，但也在升旗仪式上见过她，都开始围着她指指点点，好多人开始说起黄滨案，那个对即春市人民来讲，极为恐怖的大案。

　　“余霜洁竟然是黄滨的女儿，黄爽，余霜洁，爽跟霜字是音差不多。她爸老吓人了，你要不小心碰他一下没道歉，他都能把你宰喽。余霜洁，不对，黄爽怎么跟她爸一样啊，报复心太强了吧。这指示别人为自己动手的行为，跟她爸指示兄弟的行为也好像。”

　　“方伊是无辜的？那她平白被霸凌，还残疾了。这事该怎么说，余霜洁是不是得进局子啊，进不了吧。真坏，比她爸还坏！她爸是明着杀人，她是阴着杀人！”

　　“不不不，她爸也可阴了。”

　　老师们都很惊诧，不可思议地看向余霜洁。

　　余霜洁长得好，有礼貌，学习也是年级前十的水平，高三的所有老师都认识她。

　　“全回自己班的位置去！这事有定论吗？没定论之前不许瞎说、冤枉同学！你们是不是想余霜洁出事！”主任拿起话筒指挥各班老师把学生带到指定地点。

　　一般学生都很听话，被班主任带着往回走，只有薛强这种，不依不饶。

　　“学校必须给出个解释！我薛强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从今以后绝不欺负同学！也绝不允许眼皮子底下有欺负同学的人存在！但余霜洁！学校必须给方伊个清白！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的清白！”

　　沈一航跟薛强别的哥们弟兄也举手，说以后要维护校园纪律，学校必须把刚才薛强说的事调查清楚。

　　薛强虽然没事先跟他们说，但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们决定跟着薛强走。

　　王进森的脸色已经变了，冯蒋安慰他没事。可他看得出来，薛强动了真怒，而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该死的，薛强怎么可能有那种脑子，能把事情真相推理出来。一定是祁念，他提祁念的事了！还有沈铮，方伊回来上学，进的又是他所在的班，他爸妈都是警察。对，是他们告诉薛强的。

　　王进森恶狠狠地看向同班的祁念，他们两个所在的位置离得并不远。

　　但还没等他干什么，左直就已经开始警告他了。

　　“王进森，离祁念远些，否则我会动手。”

　　该死的，“你是把左立的话抛在脑后了吗。”

　　“我还记得，但你先动手了。那么以后，如果你越界，我只能做出反击。”左直神色冰冷。

　　他虽然有一条腿是假肢，但比王进森这个身体健全的人能打。

　　王进森憋着一口气，将视线移向了余霜洁，她被很多人围着，问东问西。满脸都是委屈的表情，只能不住地摇头。

　　突然教学楼那儿有些异响，王进森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方伊。

　　薛强用尽全力的呐喊太大，连教学楼内都能听见。

　　大家看见她时，也都知道她是谁。

　　本来人群在老师们的安抚下，开始变得安静了。但随着方伊的出现，一切又嘈杂了起来，尤其是薛强，他觉得心脏怦怦跳，一瞬间想把沈铮给他讲的所有事都托盘而出，被人知道他私底下喜欢扣完鼻屎后再尝尝鼻屎也没什么的，他要为了这无辜的受害者揭发余霜洁，将她所有的施暴过程都讲出来！

　　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心思多么险恶，手段又是多么狠毒。刚才只笼统的说了，但王进森、曹光、萧诗林在这其中的作用他还没讲。

　　这些人一环扣一环的，生生把人往死里逼。

　　从体育老师那儿拿来话筒，这回老师没太阻拦了。于是他讲了一串长长的话，声音嘹亮，细节详实。他已经把这些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于是毫不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