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回》楚帛书

33、第 33 章

　　那日回去之后，瑶回一直坐在房中发呆，她的积石瑶房很暗，几乎没有什么光线进来，她的身子隐在黑暗中，眼前只有一束夜明珠的光，她盯着那光看着，久久沉默。
　　直到次日凌晨，柳碧来请安，瑶回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礼物准备好了么，拿来给我看看。”瑶回的声音透着疲惫，但是她的目光依然犀利，柳碧眼观鼻鼻观心的把七仙女织好的东西交到了瑶回的手上。
　　瑶回随手摊开一看，入眼的是一件小褂子，等孩子满周岁就能穿。白色的锦缎上绣着一只展翅的金凤凰，金光灿灿的很是养眼，然而，瑶回却是微眯了双眼，看着金凤凰的眼睛有些不善。

　　“绣这个图案是谁的主意？”瑶回冷声问道，柳碧眼皮一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这事，不过，我听说呀，那个小孩子一出生就引来百鸟盘旋不去，许是这个缘故吧。”
　　“你总会自圆其说！哼，若是送出去，人家不喜欢，丢得还是我的面子。”瑶回讽刺的笑着说道，不过她还是把那褂子放到了礼盒里，柳碧立刻把褂子叠好，又用红布仔细包好。
　　“我瞧着这个就蛮好，王母放心吧，他们保准喜欢！”柳碧陪着笑脸说道。
　　“罢了，只能如此了，我们走吧。”瑶回说着甩甩衣袖，缓步走出她的寝殿，室外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岂料没等她走出第八层的大门，便有侍从急急来报，只听那人细喘吁吁的说道：“启禀西王母，西羌的族长前来拜会！”
　　“他怎么来了，请他到阆风苑等候。”瑶回吩咐完，转身看向柳碧，却见她一脸窃笑，瑶回不禁问道：“你在笑什么？”
　　柳碧没想到自己的笑容会被瑶回撞见，她窘迫的摆手道：“我没笑，我真的没笑！”
　　“行了，说吧，你到底在笑什么？”瑶回似乎并没有生气，这让柳碧顿时放松了下来。
　　“我是在笑……在笑这事真是好巧，明明我们要过去，偏偏轩辕大人就来了，您说是不是好巧！”柳碧磕磕巴巴的说着掩唇一笑。
　　“的确好巧。”瑶回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朝柳碧伸手道：“你把礼物给我吧，我亲自送给他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柳碧不敢和瑶回推拒，她忙不迭的把礼物交给瑶回，瑶回抱着那个红布包，转身往阆风苑走。

　　一路上穿花拂柳而过，待到了阆风苑，瑶回身上已沾了点点花叶，她也懒得拂去，蓦然抬头看向站在院中之人。三年多不见，他的肩膀更宽阔了些，身姿也更挺拔了，瑶回看得有些出神，竟忘记打招呼。
　　轩辕本是背对着瑶回，许是听到了声音，他回过身来，两人对视，久久凝注。

　　“阿瑶，我今早才听说你身体不适，昨日不能前来，你身子怎样了，哪里不舒服？”他回神的时候，已大步上前，他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身子没事，没有不舒服。”瑶回有些怔愣，却很快反应过来，她想要抽回手，却是不得，他已很认真的在给她切脉了。
　　“你最近可是心烦气躁？”许久，他才问出这么一句话，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真挚，那么的认真，让她移不开眼。
　　“如果我说是，你要怎么治？”瑶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微蹙眉道：“可以饮一些降火的药。”
　　“心烦气躁，应该是由心病而起，心病还需心药医，岂是随便一副降火的药就能治得了的。”瑶回挑衅的说道。
　　“你有何心病，不妨说来听听。”轩辕倒是很有耐心，他微笑着问她。

　　经他这么一问，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好说了，她只是摇了摇头，垂着眼，低声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我哪有那么多病。”
　　一时间，两人竟是相对无言了。

　　“你怀里抱的是什么，红彤彤的。”仍是轩辕先挑了话来说，她这才想起来似的，笑着说道：“这是送你长子的礼物，刚要去你的寨子来着，没想到你会来，正好直接给你。恭喜啊，喜得贵子！”
　　“其实也没什么，有孩子都是早晚的事，没什么好恭喜的。”他反而没了之前的热情，一脸落寞的接过那红色的步包，也不打开看看，只是那么随意的拎着。
　　“你不看看是什么？”瑶回疑惑的问道。
　　“不用看了，你送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他看着她的眼，笃定的说道，这令瑶回有些吃惊。
　　“也不见得是最好的，我也只是花了点心思，你还是看看吧！”她的执着让他有些无奈。
　　“好，我看就是了。”他索性把布包打开，在看到小褂子上的金凤凰的时候，他眼前一亮，赞叹道：“真是好绣工，这金凤凰绣得很漂亮。”

　　“我听说你儿子出生的时候，百鸟来朝，所以想到这个图案，孩子应该会喜欢。”瑶回现学现卖的功夫也是到家的。
　　“没错，少昊出生时的确引来了凤凰，许是他将来会与凤凰有缘吧。谁知道呢，人自有天命，端看他的福分了。”他说完将衣服收好，仍是像之前那样，单手拎着，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
　　“你给孩子起名少昊？”瑶回听到了这个细节，不禁有些迷惑。
　　“是啊，他是烈日当空时出生的。”轩辕解释道。
　　“这样啊，看来他会是一个好命的孩子。”瑶回有些怅惘的说道。

　　见瑶回如此，轩辕忍不住问道：“虽疏，他还好吧。”
　　“他还好，还是老样子。”瑶回似是不愿多说，一说完就往阆风台上走去。

　　站在台上，烈烈的风吹着她的衣袂翩飞，她的声音似风声一般沙哑、低沉的说道：“轩辕，我们现在都有自己的孩子了，都是做父母的人了，以后还时不要再任性妄为，要给孩子做个表率。”
　　“阿瑶，你的话，我已经不想再听了……”他的声音已有怒意，她回过头，看的就是他的隐忍。
　　“终有一日，你会再听的！”她歪着头，赌气的说道。
　　“那你在这慢慢等那一日的到来吧！”他掷地有声的说完，决然而去。
　　风乍起，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突然看不清那个人了。

　　自此以后，瑶回再没和轩辕见面，记忆之轮再度扭转，瑶回的注意力似乎倾向于如何修仙去了。

　　彼时的神仙还不清楚怎样修身养性，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很多习惯还都延续着从人间带来的积习。所以，天界和人界在生活习惯上还没有太大的区别，神仙还想着吃美食，仰仗着长生不死的能耐，多数时候还是欺压凡人的。
　　当然，也有少数神仙慢慢学会了做神仙的道理，他们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欲念，尽可能的不去接触凡人的生活。渐渐的，神界的出现了两种生活方式，一种是清心寡欲，辟谷养生，另一种是为随心所欲，暴殄天物。
　　前者修炼起来实在是太过辛苦，很多神仙都不愿选择这种生活方式，他们依旧随心所欲的过上等的凡人生活，至于到底哪种生活方式是最佳选择，目前还没有一个规定，天帝对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发展，袖手旁观。

　　其实也不怪天帝不做出明确的规定，只因提倡前者的是东夷的帝俊，以帝俊为首的东夷都在大力宣扬清心寡欲的生活方式，他们更看重礼乐，将更多的心思花在修身养性方面，更是出了很多这方面的人才。
　　故而，作为一项与帝俊不合拍的天帝神农来说，他们实在很难站在一条统一的战线上，况且，天帝一向是重视耕种的，倘若他提出辟谷，凡间将会怎样，他一时还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更何况他自己也习惯不了不吃人间美食的生活。

　　不过还是有很多神仙好奇帝俊提倡的生活方式，所以，很多神仙慕名前往拜会帝俊。后来，帝俊干脆设了一个讲坛，他每日上午都会在日月山上传道授业，天长日久，这也成了神仙中的一个美谈。
　　传闻，有很多不知名的小仙，在听了帝俊讲授的道法之后，悉心修炼，结果修为大增，由普通小仙很快晋升为法力高深的上仙了。这其中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是，自古万事没有空穴来风的道理，肯定是有这样的仙人就是了。

　　“那个太上真人就是这么修炼得道的，他现在有的时候还替帝俊讲解道法呢！”一如现在瑶回从柳碧口中听说的这个叫做太上真人的故事，传闻他就是听了帝俊的道法之后，成为了帝俊最得意的门生。
　　“这么神奇啊！我倒是也想听听他到底讲了什么。”瑶回遥望东方，眼神迷离。
　　“这还不简单啊，咱们直接去日月山就行了，反正日月山也不远！”柳碧心直口快，她不假思索的说道。
　　“可是这么做妥当么，天帝那里会不会有微词？”瑶回还是顾虑天帝的立场，毕竟她是依附西羌的势力。
　　“这倒是个问题，要不然，咱们悄悄过去看看？”柳碧也是好奇心不死，她当然要极力促成此事。
　　“嗯，不要声张，只是悄悄过去！”瑶回朝柳碧神秘一笑，柳碧立刻点头如捣蒜。

　　于是，瑶回和柳碧都换了普通的神仙装扮——一身白衣，她们又乘了一架仙鹤拉的羽车，慢悠悠的前往日月山。
　　此刻的瑶回还不知道的是，这一去竟是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