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初步确定您女儿患的是PTSD，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求求您，医生，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女儿……”
“您别着急，我们一定尽全力治疗，但是您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鹿水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呼吸着，被汗打湿的刘海儿一绺一绺地贴在前额上。
怎么又是这个梦，她想。
那是高三上学期，她似乎出于什么原因住院了，出院没多久就又被她妈妈绑去了医院，也就是那次她在医院第一次遇到了冷蘅芜。后来她才知道冷蘅芜原来是医院那个主任的好朋友，主任介绍给了她妈妈，那次是特别约在医院和她见面的。
再后来她们见面就都在冷蘅芜挂名的心理诊室了，那里环境很好，鹿水很喜欢那儿，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爱屋及乌。但她至今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妈妈执意让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只是记得自己高三的时候确有段时间情绪状态十分不稳定，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吧。
后来她意外地爱上了冷蘅芜，之所以说是意外是因为她回想这件事时总觉得有很多疑点，因为在她前十七年的生命里，她从未觉得自己会是同性恋，尽管如此，她却从不后悔爱上了冷蘅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甚至十分厌恶除了冷蘅芜以外所有人的触碰，包括她的父母。
后来长期看心理医生占用了大部分精力，她高考失利，又复读了一年，再然后就考来了在国内名列前茅P大商学院。好在她小学本就比别人提前上了一年，所以现在恰好还是和应届生同龄。
她躺在床上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回忆赶出脑海，“扑棱”一下坐了起来。抬手看了眼表，还不到七点，快点的话还来得及。
今天就是周五了，她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紧张得心跳加速。
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十点有运筹学，教授是个看上去就很有风骨的学者，讲课生动深刻，本来就二百人的大课还总有别的院的同学过来旁听，她得提早去阶梯教室占座。收拾完她叼了一块儿面包就出门了，走的时候兀茶在床上睡得正香。
“Dijkstra算法、Floyd算法、最小流和最大割……啊啊啊！那都是啥玩意儿啊！”兀茶用手胡乱抓着她的中长发，本就随性潇洒的头发更加凌乱了。
“我说ππ你也长点心好不好，马上就期末了，你这都一学期没听课了还指望不学自会啊。还有，纠正一下，是最大流和最小割。”
“啊啊啊大学霸您就别说风凉话了啊！我下学期一定痛改前非！”
“你上学期期末也是这么说的~”鹿水斜了兀茶一眼。
不过兀茶这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很快就又回到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了。其实兀茶很聪明，但凡肯学都不至于要临时抱佛脚，就算是一个学期没学，凭着最后一周算不上专心的突击也能考个中上游的名次，说起来也足够令人羡慕了。
“走，吃饭去~”
“哈？你都不要再温习温习稿子的吗？”
“哎呀呀，都在这里啦~”兀茶有点小骄傲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嘻嘻一笑。
鹿水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其实心里倒还是放心的，兀茶在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上都十分靠谱。
“走啦走啦，赶紧吃完好回去化妆换衣服，你不要好好打扮一下迎接约会的嘛~”
吃完饭兀茶换上正装，化了淡妆，十分满意地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完美身材。原本散着的中长发此时被她拢起一半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刘海儿没了，只剩一些碎发点缀在额头两侧，少了几分风流慵懒，多了干练的英气。其实兀茶的五官称不上多么漂亮，但是很有那种中性的清爽气质，让人看着就忍不住亲近。再加上她身材极好，纤瘦却有着好看的肌肉线条，散发着生于大户人家才有的明媚气场，综合打分的话她一定是学校第一梯队的。顺带提一句，她的衣品也相当不错，又常有轻奢在身，走在商学院说是看到了未来的总裁也不为过。
“衣品相当不错”的兀茶在看了鹿水的装束之后差点惊呼出声：“你就打算这么去约会？？？”
“啊……”鹿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熊T恤和直筒牛仔裤，怎么看都觉得不错。
“大姐你是去约会，不是去和妈妈过儿童节！等着！”
兀茶一把拉开鹿水的衣柜，逡视良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对着一顺水的“童装”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兀茶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自己的衣柜，翻找了一会儿取出来一件挂着的黑白撞色法式连衣裙，领口有一个简欧风格的中世纪蝴蝶结，裙身整体是冷白色的，只沿着两侧肩线缝饰着两指宽的黑色尼龙带。
“喏，就它了，我妈之前给我买的，我一次也没穿过，你瞧瞧这哪是我的菜，说是什么阿朵丽兹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穿。”鹿水虽不怎么识货，但到底也能看出来这条裙子价值不菲，她家境虽也殷实，究竟也不能动辄就购买几千块钱的裙子。
“哎呀没事儿，在你的人生大事面前一条裙子算什么，而且我是借你，又不是说送你。”兀茶说着把裙子硬塞给鹿水。
鹿水看了看兀茶，最终还是感动地转过身换上了。
换完走到兀茶面前的时候兀茶目光一愣，旋即眼神闪烁地惊呼。
“Oh,my darling!简直是Perfect!Coco Chanel曾说：‘穿上裙子的女人，犹如经历了一次化蛹为碟的过程，美丽的裙子正是她们徜徉世间的蝴蝶翅膀。’诚不欺我啊！”
鹿水嗔了她一句：“戏精~”。心里到底还是甜滋滋的。
最后她们一致觉得鹿水不用化妆就很好，毕竟她天生丽质，皮肤像羊脂一般没有半点瑕疵，阳光下能看到极细小的白色绒毛，却连一点毛孔都找不到。兀茶给她点了几下口红提气色，整个人显得十分娴静美好。
“出发！我的天，咱俩现在上街必然是风景线啊，你别说，就今天这装束说咱俩是一对儿都肯定有人信~”
“想得真美~”也不知道是在反驳前一句，还是在反驳后一句。
“好好好，那美丽的鹿小姐，可愿与鄙人同行呢？”
兀茶说着一只手背到身后，模仿英伦绅士身体微微前倾伸出手邀请。
“我说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啊！”
而后两人就玩笑着出门了。兀茶没猜错，她们一路上的确招惹了不少目光，甚至有男生追上来讨要白衣小姐姐的微信。鹿水考虑到怕他们在朋友中失了面子，也没有不留情面地回绝，只留了以前欠费了的废电话号。
到了比赛的会议室，兀茶就去和其他辩手汇合了，鹿水一个人坐在稍偏一点的位置上背单词，等待着比赛开始。
这场比赛是P大各院系之间举办的大规模民间赛事，校学生会那边也帮忙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名字简单，就叫“友谊杯”。近些年“友谊杯”举办得如火如荼，再加上每场比赛也都能邀请来有辩论经验且热爱辩论的教授当评委，势头上倒是看着俨然就要追上官方举办的“青年论坛”了。
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评委开始列席，冷蘅芜走进来准备落座，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低着头的女孩儿，忽然站定在原处，直到现场的礼仪提醒才恍惚地坐下。
她和邻座的另一位教授打了招呼，心里却一直在想：人生为何会有那么多不期而遇的巧合，缘分也是，冤家路窄也是，那么我们，是前者还是后者？
目睹了这一切的兀茶火急火燎地拿起手机给鹿水发了条短信，然后就在队友的催促之下去一侧候场了。
鹿水慌张地抬起头，先是看到了投影在白板上的巨大辩题。
——爱上人工智能算不算爱情。
紧接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后脑。
是她，梦冷蘅芜，却望姗姗，是耶非耶？
“……好，那我想请问对方辩友，我们常说爱情重在享受过程，那是不是说只要一段感情满足了我对于爱情的所有期待，那么这段感情就可以称之为爱情？”
“您方对人工智能的单方面情感输出显然是虚假的情感寄托嘛，我再想请问您啊……”
已经到了四辩对辩环节，鹿水看着台上正和对方唇枪舌战的兀茶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您看对方辩友仍然只是注重自身的情感寄托，而并不在乎对方真假，那再请问对方辩友当您的人工智能的代码坏掉的时候您会怎么办呢，而当您和您的爱人情感破裂时又该如何呢？”
“人工智能有出bug的时候，人不是也有生病的时候吗？有病去治就好了嘛~看来对方辩友也承认了人工智能可以满足爱情体验，那我再问您啊，您现在深爱您的女朋友……”
一些观众因为兀茶这句避重就轻的诙谐回答轻声笑了起来，鹿水也理了理心绪把注意力重又转移到了辩题上。
爱上人工智能算不算爱情？
她想一定是算的，哪怕所有甜蜜的回应都是一串冰冷的代码编织出来的谎言，可是那些共同建设起的童话城堡，就不能被冠以爱情的名字吗？那么曾经用双手奉上的一颗真心，每一次真实的悸动，黎明的陪伴又都算什么？没经历过的人，凭什么去替别人定义什么是爱情。就像她和冷蘅芜，也许隔着医患的身份，隔着年龄的鸿沟，隔着世俗对性少数的鄙夷，可那无数相思的滋味，局外人凭什么妄议。
只是，如今否定这段爱情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这个局内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