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初见——03 ...

  •   “为什么?”顾念隐忍着怒意勉强不发,咬牙切齿地问她。

      “为什么?凭你顾小公子的聪明才智,会想不出为什么来?为什么我没有送东西去西夏?还是为什么我把东西放你身上?恐怕你早就想明白了吧?”她笑了笑,双腿一夹马腹,优哉游哉地前行。

      顾念瞪着她的眼神甚是凶狠,玉玲珑瞧见,不以为然,反而“咯咯”笑道:“小念,你这个表情似乎要在背后捅我一刀,无妨,你要能暗算我成功,我倒觉得有趣!”

      “你既说从小长在西夏,这次带了东西复命,却为何半途而废?”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玉玲珑见他不响,只好说下去,“我于西夏,也无多少忠诚可言,东西送过去固然于战事锦上添花,但是沿途所见,你也看到了,西夏人骁勇善战,大宋却内忧外患,那成公子不愿与我打赌,你可愿和我赌谁胜谁负。”

      “我没兴趣。”冷冷答道。

      “也是,如此没有悬念的赌局,没意思。”她歪着脑袋,一副闲庭信步的逍遥姿态,“总之,这样东西送不送到西夏已经没有大意义,我不必多此一举。倒是我把东西给了你,一来为了让你帮我引开他们,二来以为你会把东西给那成公子,我看他是面冷心善之人,无奈你即不逃跑,又不把东西交出来,反而藏在他们的行李里,真搞不懂你。”

      顾念怒容稍霁,脸上却又显出忧色,淡淡道:“跟着他,以后在六扇门当差,吃皇粮,听起来确实不错,只是我若早些遇见他倒也罢了,现在我娘的事放在那里,他必不会信我。再者他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的贵公子,我算什么,妓户之子,他那些手下随从的也要瞧不起我,我为了一口饭吃何必那样委屈自己,我才不稀罕做个捕快!”

      玉玲珑乍舌,“捕快都不屑做,那你想做什么?封王拜相?你别怪我毒舌,我怕你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顾念翻了她一个白眼,嘲讽道:“玉师父淡泊名利,你别告诉我你此番千里迢迢不是为西夏尽忠,纯是来游山玩水,顺便消遣消遣那位温润如玉,模样俊俏的小捕快!”

      玉玲珑嘿嘿一笑,“蛮不过你,当日我把东西给你,就是要你帮我引开他们,等金人也一并来抢,他们自顾不暇,我就可以安心去办我的事,不过我何等机灵,甩脱他们也不算难事。那东西里有一副藏宝密图,我按着图中指示找到了那处密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你看这是什么?”

      顾念刚想去拿,她却收回手,宝贝一样揣在怀里不让他碰,“这是一本记录各种新奇机括武器的书,当年先秦时代,相传始皇帝嬴政的步辇,用二十八铁丝为骨,连接处的钉铆却又是铜制,这种铸造工艺早已失传。我们的先人中奇人异士众多,这本书集之大成,谁得了它,在战场上造出神器,必然所向披靡。只是我于那宝藏里的金银财宝没有半分兴趣,于西夏和大宋谁赢谁输也全不在意,而这书里的东西,实在让我痴迷。”

      顾念见她果真是个视金钱如粪土之人,心下倒也生出三分敬佩。转念一向,又问:“这本奇书如此重要,刚才怎么没有搜了去。”

      玉玲珑哈哈大笑,得意地道:“他们在我客栈里乱翻一气,却偏偏不看桌案上摊开的书,只以为是本普通的册子。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放着眼前的宝贝不看,偏去寻那求不得的蠢物。”

      两人打马至一高坡上,听见高空之上一阵鹰唳,顾念抬头一看,一个白色的身影俯冲而下,玉玲珑兴奋地打马上前,扬起左手剑柄,让那鹰停在上头。一边嘴里说道:“哑仆耽搁了些日子才回到江南,我这几日正担心我的鹰,你竟让成公子放出那样的消息,吓得我!好在我的白鹰没事,不然我一定将你生吞活剥了!我真想做出一样机关,能在千里之外收了人的声音,立时就在这边听见了,也免得我的白鹰奔波劳累!”

      顾念奇道,“你养这鹰不就为你送信的?”

      “呸,光是送信我为什么不养白鸽,容易得多。”

      玉玲珑瞧着那白鹰的眼神竟是十分温柔怜惜,顾念忍不住嗤之以鼻,“你对人全无半点留情,对这畜生倒很上心。”

      玉玲珑一抬手放飞了白鹰,嘴里缓缓道:“人都怀着一颗肮脏的心,只有这鹰才是我最可靠的伴侣。”

      顾念一挑眉毛,“哦,这么说玉师父的心与这鹰一样,是水晶白玉做的?”

      玉玲珑斜飞一眼,“我不过比别人聪明一点,于心肠上,大家都别无二致。”

      顾念冷笑:“我不屑与你为伍。”

      玉玲珑也不生气,只得意非凡,“你骨子里跟我没什么两样,今日你不屑与我为伍,明天换个人在你左右,你还嫌他纯笨无趣呢!”

      “聪明还是笨皆在其次,首先心肠要好。”

      玉玲珑哈哈大笑,“送你一句话,听了也别生气,狼走遍天下吃肉,狗走遍天下吃屎,缺心眼的走遍天下吃亏,你要做哪一种,你自己选。”

      说着打马前行,边回头道,“此番我得了宝贝,满载而归,你也一路辛苦,不好叫你空手而回。”

      顾念没抱什么太大指望,问,“你要送我什么?”

      玉玲珑环顾四野,深嗅一口气,道:“我闻到春日气息了,此时正值万物梗醒,雏鹰孵化,我带你去贺兰山上驭鹰!”

      三月的贺兰山一带依然春寒料峭,积雪覆在背阴处犯着微蓝的寒光。一路长途跋涉,山路艰险,又不能骑马,只靠徒步,辛苦异常。好在玉玲珑武艺一般,轻功却甚是了得,沿途指点之下,顾念的脚程也快了许多。翻山越岭时已经汗流浃背,前方北风吹过来,又觉得丝丝寒意透骨而来。

      一路上玉玲珑交代了很多驭鹰的要点,如何饲喂,如何照料,让顾念一一记下。

      “许多鸟兽都有个特点,甫一睁眼时,第一样看到的活物,它便认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我们要先找到鹰巢,在雏鹰刚破壳时,让它第一眼看到的是你。”

      顾念疑惑道:“那若是母鹰正在巢中呢。”

      “那没办法了。”玉玲珑一本正经道,“你只能做后妈了,以后它对你不亲厚,这只鹰不养也罢。”

      “就是说也要看运气。”

      “我更相信机遇,自己争取的,不是老天给的。”

      说着玉玲珑遥遥一指,“看到那向阳的悬崖没有,顶下约二丈处,鹰喜欢将巢筑在那样的地方。”

      顾念远远望去,只看见一棵横倒的老松根部,似乎有一小堆草,远远望去,看不真切,如果不是有经验之人,哪里看得出是个鹰巢?

      “那悬崖高耸入云,怎么上去?”

      “所以鹰才将巢筑在那里啊,只要不是天上,总有办法上得去。”玉玲珑四下里望望,“我们得先在背风处找个山洞暂时栖身,将绳索备好,明日才能找到上悬崖的路。以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住那山洞里,不然纵使轻功再了得,一天一夜也下不了山。”

      颇花费了一番周折,待找到一个五丈左右深,勉强算满意的山洞,又是两日过去。玉玲珑道,“要抓紧时间了,错过这几日,就需等明年了。”

      顾念也有点着急,明年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明日我用绳索放你从悬崖顶下到那鹰巢,注意,切不可用手去摸巢里的任何东西,否则沾了人气,那母鹰会弃巢而去。”

      顾念点头记下。

      玉玲珑看着他在篝火下映红的脸,睫毛飞长,比之一般女子更添几分妩媚,不由道:“如果到时候我将绳索一松,你就跌下万丈深渊了,不怕我害你吗?”

      顾念一怔,笑了笑,“杀我于你有什么好处?”

      “杀你不需要什么好处,看见你这样漂亮的孩子,我就想要欺负欺负,嘿嘿!”

      顾念白了她一眼。

      “小念,别给我杀你的理由。”

      顾念冷冷看她一眼,淡淡道,“届时我不会给你杀我的机会。”

      玉玲珑待得回味过来,笑得直不起腰,“说得我舍不得杀你了,这世上要少了你,真是少很多乐趣呢!”

      顾念不理她的调侃,往后一欠身,靠着石壁裹紧皮裘把眼睛闭上,安安稳稳睡起觉来。

      没过一会儿,玉玲珑就把他推醒,“月上中天,好出发了,明日清晨必须到那悬崖,我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

      顾念跟着她出了山洞,一股寒风迎面袭来,只觉得浑身一颤,忍不住打一个机灵,玉玲珑此时倒不说怕冷了,兴奋地摩拳擦掌。她带着顾念施展开轻功,奈何山路陡峭,到得悬崖时,东方天已微明。借着黯淡晨光,顾念往下一看,只觉自己身在九宵之上,刚才天光未亮,才没发觉一路行来,几次都在万丈深渊的边上,此时看过,简直心惊肉跳。想着以后每日都要上这条山路来喂饲那鹰,不由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正想着,一只鹰“扑棱”一声从脚下跃出,向着旭日飞去,振翅的“嘭嘭”声犹如裂帛在风中咧咧飘扬。旭日之上,一抹白影在逆光里成了一片昏黄,只两三下扇动后,那鹰就展平巨翅一路滑翔,轻盈的姿态犹如江南的飞花绚丽,却更有北地长风万里的豪迈。顾念看得痴了,觉得为这一双翅膀,就是再艰险的路也值了。

      玉玲珑把绳索在一块巨石上绑紧,发现顾念兀自出神,忍不住道:“我每次上这样的悬崖,都会飘过一个念头,你猜是什么?”

      “跳下去?”

      玉玲珑“噗嗤”一笑,“疯子,要跳你跳,我是想飞下去,就如那鹰一样,击长空而高翔。”

      顾念心里不由想,你又不是鹰,那不就是跳下去了

      玉玲珑大吼一声,高声道:“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对面山头传来一阵阵嘹亮的回音。

      试了试绳子的坚固程度后,玉玲珑将顾念一路放下悬崖,果然在那横倒的古松脚下,巨石之上的一个半伸出的台阶上,看到了一个枯枝垒成的鹰巢,里面两枚青色鹰卵,状如石头,比之鸡蛋略大。

      不一会儿,其中一枚卵,里面正发出“笃笃”之声,顾念激动地道:“正要破壳了。”

      玉玲珑在上面探出半个头,不由笑道:“走得什么狗屎运,我以前驭鹰之时,第一只鸟已经破壳,我只好将之弄死,第二只一等就是三天!”

      顾念脸一沉,心里又默念一遍:“毒妇!”

      曙光之下,一道裂缝里,一只毛茸茸,湿淋淋的小鸟突然探出头来,脖子还是摇摇晃晃的,一双漆黑的圆眼睛睁开来,好奇地看着他。

      顾念兴奋不已,若不是一手抓着绳索,简直想手舞足蹈,忍不住就冒出一句傻气的话来,“小东西,我是你娘亲”转念一想不对,改口道,“不,我不是你娘亲,我是你爹爹!”

      玉玲珑在上头听见,笑得要趴到地上去。“行了,小鹰见到顾小爹爹了,我们走吧。这几日母鹰会用反刍的食物喂它,直接喂生肉它吃不消。”

      “还有一只雏鹰尚未破壳呢。”

      “不用了,那后出壳的活不到成年了。”

      顾念一愣,“为什么?”

      顿了顿,听到玉玲珑从上面传来的声音里已经是淡然的,“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公母;一窠不容二鹰,除非雌雄。小的那只会被大的那只欺凌,最后衰弱至死。”微微叹一口气,继续道,“有时候出身,就是这般令人无奈的。你父亲是金人,听闻那大金国的辽王殿下,本是头生子,只因其母不过是小小宫女,是为庶出,纵是他文才武略,世间罕有,且于中原汉学,颇有造诣,那又如何,一样不能位登九五至尊。这小鹰,只要晚出世一时半刻,就失了先机,再不能翱翔千里。”

      顾念听了,紧咬下唇,沉声道:“不,我要等。”

      玉玲珑在上面沉思了一下,问,“你确定?”

      顾念点点头,虽然玉玲珑看不见,那话却一半是对着自己说的,“想当年秦王李世民,狼子野心,弑兄逼宫,谋权篡位,然则其后能励精图治,任贤纳谏,开贞观盛世,一样为后人所景仰。”

      上面传来玉玲珑赞许的声音,“好,既是这样,你且等这第二只雏鹰破壳。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自古王爷造反,用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还用不到你那俊俏的十个脚趾头。”

      顾念用脚半踩在悬上,蹲在那里直等了半日,第二只雏鹰也没有破壳,中间母鹰回来,又不得不躲避,如此这般,玉玲珑又老是诱他下山,他只捏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了要等。

      直到暮色沉沉之时,那卵里才起了“笃笃”的破壳之声。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头来,滴溜溜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顾念。

      玉玲珑道,“你虽偏爱那老小,以后饲喂,却不能偏心。”

      “那是当然,它得靠它自己。”

      两个人在暮色中默默下山,玉玲珑半道打了只野兔,两个人在山洞里生了火,蘸点盐巴草草果腹。

      “自明日起,你要每天上山一次看望那鹰,七日之后,可喂些小虫小蚁,十日之后,可将鸟雀蛇鼠之肉喂之,每次喂之前打一声呼哨。切记所有食物都要新鲜,死了半个时辰就不能用了。我去山下给你带点干粮衣物,然后就要离开一阵,出去办点事。”

      “还有事办?”

      玉玲珑眼睛亮亮地,笑道:“那书里记载的很多东西要远游四方,广罗天下,我与你约定五月再见。你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吧?”

      顾念微微皱下眉头,“这么长时间,怕没人和我说话,寂寞无聊。”

      玉玲珑抿嘴一笑,“此番不同躺在棺材里,你胸怀群山,与鹰为伴,岂会寂寞无聊?每日上山下山,正好将我教你的轻功练得出神入化,你自你娘亲那里学来的剑法,也须假以时日,勤加练习,许多高手名家,闭关数年,也不过如此,你也正好瞧瞧自己的悟性到底有多少。”

      顾念一想,觉得她所言极是,自己学武不过一年,最近也没有时间练习,这下不是正好抓紧机会,将自己的武功提高一些。

      不几日,玉玲珑给他带了些吃用物品后,就下山去了。他每日晨起练武,中午施展轻功攀到悬崖顶,喂过两只小鹰,下午坐在山顶苦苦思索剑法中的疑难之处,神哭小斧的奥妙所在,加上自己心较比干多一窍,不出月余,上山时脚下已经如有神风,轻盈灵动,那一套剑法也觉日有精进。

      只是那第二只破壳的小鹰,真如玉玲珑所言,总是被大的那只欺负,头顶的羽毛都几乎啄秃了,瘦弱不堪,母鹰却不管不顾,任它自生自灭。顾念心下着急,喂饲时却丝毫不见偏袒,分量掌握得全无二致。

      这一天,又见那大的啄它头顶,顾念忍不住斥道:“你若真这样没出息,我也不必可怜你了。”

      那小鹰低头哀鸣,身体略略发抖。

      “不死你死,就是它亡,记好了。”

      小鹰全身一抖,扑腾了两下光秃秃的翅膀,打在大的那只身上。

      那大的恼羞成怒,又一次狠狠啄过来。

      小鹰却往旁边一闪躲过,回头也是狠狠一啄,恰好坚硬的利喙刺进大的眼睛里。大的吃痛,“唧唧”惨叫起来,小鹰拼命扑蹬,竟将它撵出巢穴。

      下面便是万丈深渊,掉下去的雏鹰羽翼未齐,哪里飞得起来,顷刻间在悬崖下粉身碎骨。

      顾念惊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醒转过来,喜道:“好,你便是那鹰里的秦王,将来青天之上,任你翱翔万里。”

      他搓搓手爬上悬崖,见母鹰从远处归来,巢中少了一只,它竟也丝毫没有慌乱,仿佛一切命定,连叹息一声都免了。

      又过月余,眼见小鹰的灰色胎毛退去,白色羽毛日渐丰满,扇动翅膀的样子越来越有样子,顾念在山中练武越发有劲,直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没几日,玉玲珑自远方归来,见他那般激动,问道:“小的那只,真的成功篡位?”

      顾念不答她,只是点点头,满脸喜色。

      “好,有胆色,我想去看看它。”

      两个人上了悬崖,玉玲珑探出半个身子,只见那小白鹰身量几乎和母鹰一般大,双翅煽动有力,马上就要出巢。

      “恭喜恭喜,只是你别高兴太早,它心高气傲,也未必就愿意跟随了你。”

      不日那母鹰归来,在巢穴里推搡小鹰。

      玉玲珑眼尖,站在崖下山路上大喝一声,“快看,要飞起来了。”

      顾念转头看去,只见两个白色身影扑腾翻飞,激烈异常,简直如同搏斗。

      “我没有摸那小鹰,怎么它娘亲要敢它走。”

      玉玲珑笑道:“鸟儿翅膀硬了,都会被为娘的赶出巢穴,人也一样,为娘的若是娇惯心疼,小孩子永远飞不出去。好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安于家室。”

      顾念三步并做两步赶到山顶,正好看见小鹰被推出巢穴,它如一块沉石坠入崖下,翅膀笨拙地扇动,身子却飞不起来。顾念急得心都要跳出胸口去。

      突然,一下,两下,它终于慢慢控制住身体,最后一个翻身,向着另一边滑翔几十丈,终于再一次振动翅膀后,飞了起来。

      顾念打一个呼哨,那白鹰双翅一抖,向他俯冲过来。他不及多想,脸上露出笑容,迎上前去。

      当那白色翅膀翻飞着收拢,感到手中无名剑柄上传来沉甸甸的分量时,顾念的心简直要飞起来,冲上云霄去。

      玉玲珑跟上来,幽幽道:“我们该回江南去了。”

      “我们?谁说我要和你一起回江南了?”顾念脸上突然一沉刹时间已经敛起笑容。

      玉玲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这招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可真真是……叫我服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你回江南。”说着手一扬,那白鹰展翅飞出去,初次飞行,显然还兴奋不已,它不停地在周围旋回,并未离去。

      玉玲珑看着那鹰,一挑眉毛,“你既没投靠成公子,我以为你跟我出来,会随我回江南。烟波苑里,还有柳先生在等你。”

      顾念听到“柳先生”三个字,心中一痛,缓缓道:“她以为我娘是我害死的,已经不想再见我。”

      “她想不想见你倒在其次,哑仆送信过来,说她身子恐怕撑不过去了。”

      顾念一惊,转过身去看着她,“怎么会这样?”

      玉玲珑看着他半晌,声音不疾不徐,脸上却始终带一抹笑,一抹顾念见过的最冷酷的笑。她慢慢道:“当日你娘死的时候,我没有亲见,所以也不知道你娘给你留了什么话。柳先生却正好在边上,你娘刎颈自尽时,她原是准备扑上去阻止,但是自己没有半点武功,非但没救成,还被你娘倒下去的身子一带,两个人一起跌到湖里。那日正好是你的生辰,十一月最后一天,你想,烟波苑边的湖水,有多冷。她受了惊,又得了风寒,于是一病不起。”

      “多久的事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玉玲珑却不答,只是笑。

      是了,如果早告诉他,他还会跟她到西夏来吗?那日竹园小馆一别,他未曾见上她一面,也许当时她是撑着才勉强从床 上挣起来的,她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病的,所以都不愿看看他。

      “现在你可愿随我回江南了。”

      顾念狠狠瞪着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最好求上天保佑,我们回江南的时候,柳先生健在!”

      “或许……”玉玲珑眼珠子一转,“也没病得那么重,你可想好了,跟我回了烟波苑,万事就由不得你了。”

      “我跟你回去。”

      白鹰在眼前略过。顾念忍不住问道:“我们就此离去,这鹰会跟来吗?”

      玉玲珑抬头去看那鹰,日光照得她微眯起眼睛,她抬手盖在额头,道:“鹰者,虽可通人性,你若留守在此,每日饲喂,它养尊处优,失去野性,终不过一介痴肥的凡鸟。所以要放飞出去,让它风雨历练。它若跟来,只需一次,以后就是你的终身伴侣,常随左右,它若不来,你们的缘分就尽了。顶多他日你到这贺兰山下,头顶鹰唳九天,它愿与你一叙旧情。”

      “它会来看我的。”顾念定定地说道。

      玉玲珑突然叹了一声,那声音里竟带了一丝凄婉,“你当记住,它肯随你来,以后便是你一生挚友,永不背弃。他日你成王,便可宝石为星,水银为河,殉者三千,若为败寇,千里孤坟,荒山野冢,也只有它会到你墓碑上小憩,为你哀鸣。”

      白鹰振翅,终于飞上九霄,在朗朗青空里化为一个小点。

      “我那鹰唤作白夜,你也给这鹰取个名字吧。”

      顾念闭上眼睛,五月的贺兰山上,连日晴好,碧空如洗,烈日当头已有焦灼之意。此时南风乍起,遥望黄土千里,山下麦香阵阵,那风,即有北地豪情万丈,却自江南来,带着一丝轻软绵长,他唇边漾开一抹浅笑。

      “微风,就叫它微风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