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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望断——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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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望断
晴川历历,桃花潭水
农历三月十日,算是顾惜朝十二足岁的生日。
往年顾随风都在阳历十一月底的最后一天给他过生日,可是这一天,偏偏成了顾随风的祭日,搞不好,还是顾惜朝那个亲爹的什么日子。彼时柳先生病未见好,只当不知,顾惜朝带了一束黄花到坟头去看过,四野里秋色已尽,野草凋零,江南的雨丝透着凉意打在脸上,不胜凄惶。他望望周遭,也不知道另一缕冤魂飘在何处。
终究,没能葬在一处。
他有没有想过回归故里,再看看那边的白山黑水,风雪明月?
客死在千里之外的异乡,只因眷恋扬州的十里飞花吗?
如今又是三月,扬州内外,琼花盛放。这世间可还有另一种花,俪靓容于茉莉,笑玫瑰于尘凡,惟水仙可并其幽闲,而江梅似同其清淑?怕是,只得这白如冰肌玉骨,却又艳丽无方的扬州琼华。
顾惜朝站在满树白花之下,凝神静思,未察觉身后一条人影慢慢凑近。
“喂,小寿星,你站在这里,好看得紧!”何问奴将他拦腰一抱,惹得顾惜朝俊脸通红,急急推开她。
“这样拉拉扯扯,让人家看见也不怕笑话!”
“这是青楼啊,你假正经什么,好惜朝,你就从了姐姐吧!”
顾惜朝的脸顿时黑如锅底,跟满树的琼花形成鲜明对比。
何问奴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莫要这副委屈的样子,看了更让人想欺负你了!”
见顾惜朝果然生气了,她渐渐停下了笑。“你若不想我捉弄你,最好不要这个表情,快来给姐姐笑一个!”
“你到这里来所为何事?今天没有哪家的公子约你去郊游吗?莫辜负了大好春光。”
“哪个公子也比不得我们顾小公子啊!”说着歪头看顾惜朝,“我只恨自己没有一支生花妙笔,将你现在的样子描下来。”
顾惜朝早已听惯了她的调笑,知道脸上应该做何表情,只冷冷地用衣袖掸去了肩头的几片花瓣,然后调头就走。
何问奴手一抬栏住他,“你也不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寿礼吗?”说着自怀里掏出一柄柳叶小刀,笔套似的刀鞘里,缓缓展出刀锋,锐利无比,寒光立现。
“瞧瞧,上好的玄铁为身,青锋为刃,便于藏匿,易于出手。这可是居家旅行,谋财害命,防身暗算捅黑刀子,必备良品啊!”
顾惜朝确实是喜欢这样礼物的,当下也不好乐呵呵地就接了,只道:“你不说你一身正气吗?怎么专教人这些坏点子?”
何问奴一撅嘴巴,“是点子坏又不是人怀。难不成坏人来害你,还要与他讲江湖道义?那谁还去做好人啊?”
顾惜朝嘴上不乐意,手已经伸过去接过了柳叶刀,捻起一指轻轻滑过刀刃。何问奴“小心”尚未出口,那刀刃已经将他食指划破。
“果然好刀!”他不以为意,开心地赞道。
“手指伤了,如何弹琴?你太不小心了。”说着就把他食指抢过来含到嘴里。
顾惜朝颇为尴尬,欲抽回手来,谁知道身量不如她高,力道竟也没她大,抽不回来。
“一点小伤,不碍事。”
正拉扯间,羊肠小道上走过来一个人,穿了一身杨风小筑众少年才穿的红色中衫,外面套一件玄色袍子,可不正是厉晴川。
他听到动静,转眼朝花丛这里看过来,目光一接上,顾惜朝急得一掌拍在何问奴肩头,将她推到一丈开外。自己也往后退了三步。
结果这动作看在人家眼里,简直欲盖弥彰。
厉晴川面无表情转过头去,继续朝自己的方向走。
顾惜朝顿了顿,终于追上前去。
“厉晴川!今天是我生日!”顾惜朝追到他跟前,将他拦了下来。
厉晴川冷然道:“那又如何?”
“我知你一直在恼我,可是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厉晴川抿紧了唇,半晌,负气道:“只怪你投错了胎!”
“我又做不来主,你为这个恼我,我岂不冤枉?”顾惜朝这一说,动了真气,遂把手上的刀子递过去,“你要是气不过,我给你捅一刀子?我虽只是半个金人,这一刀子捅下去,算是给你爹抵命,成吗?”
厉晴川看看那刀柄,咬着牙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捅你?”
“我当真打算让你捅。”
厉晴川接了刀,紧紧握在手里。
何问奴一看气氛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两位公子结了什么梁子啦?非要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的才解气?小顾你什么时候成了他杀父仇人啦?”
厉晴川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双星目只狠狠盯着顾惜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干你事!”
何问奴扯扯顾惜朝的衣袖,不停给他使眼色。结果人家也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厉晴川握了刀,眼睛里慢慢蒙上水雾,恨恨道:“你这个疯子!”说罢将刀子扔到了地上。
顾惜朝低头去捡起来,重新送上去,“这刀子你留着。”
何问奴气得插了腰,吼一声,“顾小公子,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哎!”
两个人继续当她是空气。
“别人送你的东西,我不要!”
顾惜朝硬把刀塞进他手里,“你帮我保管了,随时等你还给我!”
厉晴川看着他,半晌,冷冷道:“你别后悔。”
说着收了刀子调头离去。
何问奴目送着厉晴川离开的背影,道:“你知我这刀子花了多少心力搞来的吗?小心哪天他真拿了它来捅你一刀,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顾惜朝笑:“哪天他把刀子还给我的时候,我们定然能和解了,不用老这样别扭着。”
“哪天他捅你一刀,你就知道今天做了什么傻事!”
顾惜朝白了她一眼,转身朝竹园小馆而去。
“哎哎,去哪里啊?”
这个女人当真难缠,顾惜朝本来想说柳先生给他准备了长寿面要去吃,还有今年的礼物也不知是什么。但是怕说出来她也兴致上来,吵着要去看,干脆不答理她。
何问奴一边跟在后头,一边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过两日京城有个大将军要来烟波苑,专程一睹我这花魁的芳容,嘿嘿,我让琴社再给我伴奏一曲。”
顾惜朝冷哼,“大将军?又是上回要占你便宜的那种三流货色?朝廷派人出征,尽是一拨儿次品,打的什么破仗?”
何问奴摇摇头,得意地说道:“此言差矣!这位将军的确也是扬州人,姓韩,玉面飞虎韩云天,谈笑风云帷幄间!当日宋军在西夏败退,幸得这位韩将军智取玉门关,截断追兵,才保得大宋仅余的十八万兵力。听说他在战场上一马当先,战功赫赫,却又是个难得的智将儒将,爱惜兵卒不说,就是被他俘获的金人西夏人,他都以礼相待,绝不杀降兵,是以没有人家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名。可惜的是为人谦和,又不喜官场明争暗斗,受人排挤,混到三十多岁还只是个从四品将军。”
顾惜朝未听过这位将军的名号,听得她这么讲,倒是心生好感。
紧接着何问奴就嘿嘿笑了,“三十多岁,还没有娶亲哟!你说他会不会……不喜欢女人啊?”
顾惜朝心又一沉,脸上很不屑地道:“你知道得可真多啊?在凭栏听雨楼里吃饱了没事干还包打听?”
何问奴跺脚,“不是啦,他要喜欢女人,嘿嘿,我怕我会芳心暗许哎,听说他长得当真好看!”
顾惜朝无力地垂下头来,“你不是为了你的心上人才来的烟波苑盗书吗?这么容易移情别恋?三十多配你,太老了吧?”
何问奴闻言,一张俏脸垮下来,“心上人,哼,我花尽心思为他,可他是个铁石心肠之人,他眼里心里都没有我。错了,我看他根本是无情无心之人!”说着恨恨地踩死地上几个爬过青石板的可怜蚂蚁。
顾惜朝侧然,想那完颜公子为了一己私利,错了,或者说民族大义,可以舍去兄弟的血海深仇,让顾随风继续活着为自己办事。何问奴这一番女儿家小小心思,与男儿大丈夫的千秋功名一比,算得了什么?看来必然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完颜公子算起来也该有三十出头了吧,何问奴要看上了这个韩云天,也未尝不好。只是一个金人的王孙贵族,一个宋人的军中大将,只要是长得好看,她倒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对头啊!这等胸怀,要是厉晴川有个半分,他们也不至于朋友都做不成了。
没走多久,已经到了竹林,顾惜朝站定了问:“你也要跟来?”
何问奴冲着幽深的小道望了望,吐吐舌头,“我不去了,你那位柳先生好象不怎么待见我呢!”
顾惜朝笑,“怎么会,柳先生最是宽宏大量。”
何问奴哼一声,“得了吧,她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那日里我吩咐婆子到竹园小馆求一副字,她一听是凭栏听雨楼的名号,当下就把人打发走了,坐在书房里头隔着帘子,面都不让见见。”
顾惜朝一怔,觉得柳先生心肠真要硬起来,倒也是可能的。只不知何问奴怎么就得罪了先生。
何问奴甩甩手就往回走了,还不忘交代一声,“让琴社的人排练一下那曲《将军令》哈,上次那个大胡子听了喜欢,回去吹了个天花乱坠,这才把韩云天叫过来的。”
顾惜朝听了简直无语了,那大胡子将军占便宜不成,还上了心了,自己来不说,硬拖了个同僚来。如此脓包的人,也不知道那韩云天怎么就和他有了交情。
琴社依了花魁何问奴小姐的吩咐,排练了三天的《将军令》,好在这之前本来也算熟练。第四天晚上,那大胡子将军果然就带了一个人来听琴曲观舞剑。
韩云天穿了一身素色的袍子,身材修长,一张脸果然温和谦逊。虽然在顾惜朝看来三十多已经算上了年纪,但是北地寒风一点也未折损这位将军的江南儒雅之气,他举手投足一派魏晋之风,这是小小年纪的顾惜朝还学不来的。
那大胡子将军唤他作二叔,顾惜朝只憋了笑不敢作声。
韩云天显然是被硬拖着来的,对台上舞剑之人兴趣寥寥,对华丽的烟波苑万花楼周遭也意兴阑珊,只是《将军令》一起,他倒是一怔,凝神闭目仔细听了。
听得一半,他睁开眼来,对着台上坐在后边的八个少年扫了一眼。待到看见顾惜朝时,却是大大地一惊,也不等曲子完了,何问奴还在前头舞着,就推开边上倒酒的歌妓,大踏步地上了台子。
顾惜朝见他直直都走向自己,心里也不由地一惊。想到何问奴那日说起,他三十多岁尚未娶亲,会不会……难道是好这一口?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定定地看着顾惜朝,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琴音在他甫一上台时,自然就停住了。
顾惜朝紧张地回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下一刻他已经伸手向前,就要来摸顾惜朝的脸。
顾惜朝一凛,抬手一记顾随风曾教了他的小擒拿手,谁知道被韩云天轻巧地避开了。他招势一变,翻身踢开古琴,下手就要去点对方的穴道。
何问奴见这一惊变,也出剑过来帮顾惜朝。
韩云天侧身避开,只轻轻巧巧一个翻身,掠过何问奴身侧时,已将她背后几个要穴点了。
台子上顿时大乱,几个少年都退到一边去,厉晴川“腾”地站起来,一双眼睛狠狠盯牢那刚刚还一派儒雅,此时却唐突莽撞的将军。
顾惜朝与他对拆几招,他却只是稍微躲闪了两下,眼中越发吃惊,仿佛要等顾惜朝演练完这些招势。
顾惜朝见他对自己的功夫套路颇为熟悉,心下更惊,不及细想,临时跳过几招,直接用最后一招去戳对方的眼睛。
“不错,有两下子!”
说着揉身上前,顾惜朝的手臂被他轻轻一扭,背后立时一麻,穴道被点,一时完全动弹不得。
那将军不知是惊是喜,只连连摇头叹息,然后又要伸过手来摸他的脸。
突然间背后寒光一闪,厉晴川抽出了柳叶小刀,朝那将军背心直直刺过来。
一刀未中,“刷刷刷”连着又是三刀,武功套路自然是出自顾惜朝一脉相呈的,这些日子他必定也在苦练,身手已经不算弱。只是哪里算得上韩云天的对手,没两下刀已脱手,脑后玉枕穴被点了,软软地倒在台子上。
韩云天待看清厉晴川的脸,更是惊得半张了嘴。他看看顾惜朝,又看看厉晴川,突然间“哧哧”笑了,大声道:“有趣!着实有趣!”
然后他欺身上前,对着厉晴川道:“小朋友,你想救他?”
厉晴川看看顾惜朝,又看看他,紧咬着唇不说话。
“呈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将厉晴川拦腰抱起,扣在怀里,迈开步子向后堂走去。那衣袂翩翩的样子刚才看来还儒雅异常,此时只让人觉得诡异可怖。
“住手!混蛋!住手!”顾惜朝徒劳地大喊,眼泪已经不可抑制地滑过面颊。
韩云天本来看中的是他。
厉晴川一直恼他,却在这个时候舍身相救。
他只比他大一岁,满打满算今年不过十四虚岁,那禽兽好这一口也罢了,向着这样的孩子下手!
“何问奴,还不找人来帮忙?”
何问奴也急得不行,左右看看,却因为韩云天武功深不可测,几个陪酒的歌女小厮等早就作鸟兽散。琴社的少年们哪里敢插手,一个个在上头瑟瑟发抖。那大胡子将军还惊魂甫定,愣愣地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然后他跟着去了后堂。
“都愣着干什么!”燕十三突然跳了起来,大吼道,“你,去沈园找玉师父;你,去竹园小馆找柳先生;你,找几个会打架的;我这就去找秦嬷嬷,快!”
说着几个少年分头跑出去搬救兵了。
何问奴和顾惜朝被点了穴道,一时间也无人能解,只互相看着。
内堂离这里不算远,但是平日里就是用来迎客谈风月的地方,门一关,里面就是哭天呛地,外面也半点声音都无。
顾惜朝拼尽全身力气想要冲开穴道,但是点穴的手法和力道如此惊人,哪里冲得开。突遭这飞来横祸,一时间内力翻涌,气急攻心,“哇”一口血喷出来,顿时昏了过去。
“他怎么样?”顾惜朝甫一惊醒,挥舞着手大叫。
“没事没事!”何问奴按了他的手,安慰道,“那大胡子已经出来了,他说韩云天只是和晴川在内堂谈事。他令有要事去办,先行告辞了。”
“什么,人还没有出来?”顾惜朝一动,却是全身发软,穴道虽解,一时间内力全消。
刚才还闹哄哄的厅里,人都被打发走了,只有玉玲珑坐在台子边上,两条腿在那里荡来荡去,笑道:“那怎么办,秦嬷嬷不让我们闯进去啊!反正我是不进去的,那将军武功恁得高,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们两个解开穴道。万一冲进去,撞破了他的好事,还不把我给宰了。”
顾惜朝立时出言相讥,“以前只道玉师父是见死不救的人,却原来是因为怕惹麻烦!”
玉玲珑嘿嘿一笑,“顾惜朝,你别想用激将法。那日你不救我,我并不恼你。今日我不去救厉晴川,只是想看看他被折磨以后,你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姓玉的!”何问奴喝道,“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小心哪天也有变态来折磨你!”
玉玲珑斜她一眼,笑得更加得意,“是哦,谁被变态折磨得死去活来,天天痒得哭爹叫娘的。”
何问奴咬牙切齿,嘴巴里唧唧咕咕不停暗暗咒她。
玉玲珑转头凑近顾惜朝,拧着眉毛作出很担心的样子,“你的晴川好哥哥未经人事,碰上武功这么高的人,哎呀,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消!习武之人兴致来了,这种事上,下手没轻没重的,他一个文弱的奏琴之人,啧啧,我看麻烦大喽!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他准备最好的金创药!”
顾惜朝几次想挣扎着起来,腿脚却是没有半分力气,和被点了穴道没什么两样。
这一等,又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何问奴先行恢复了力气,起身去了内堂。刚要拍门,韩云天已经出来了。
他也不看何问奴,径直往这边走,来到顾惜朝跟前,笑了笑,“顾惜朝是吧?我明日有军务在身,要北上进京。我们,后会有期!”
说着拂袖离去。
顾惜朝一瘸一拐地奔向内堂。
“怎么不开门?”
何问奴使劲推了推,“不知道,从里面反锁了啊!”
顾惜朝抬腿就要去踢,里面一个声音道:“滚,你们都给我滚!”隔着厚重的门听不真切,却实实在在是带着哭音的。
顾惜朝不管三七二十一,猛踢一脚,那门委实厚重,自己又全身无力,结果只踢开了一道缝。
里面尖叫起来:“我叫你们滚!”
顾惜朝不敢乱来,只在外面急道:“晴川……”眼里一热,泪水滚滚而下。
“顾惜朝,你个瘟神,扫把星,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滚!”
里面传来瓶瓶罐罐扫落在地的声音,然后就立时没了声。
顾惜朝一惊,拼尽全力去踢门。
何问奴也上来,照着门一脚,“哐啷”一声,木板倒了。顾惜朝看见一个半 luo的身体倒在一堆碎瓷里,头歪在另一边,全身上下几乎没几块好皮肤,淤青片片。
玉玲珑把脑袋伸进门来,乍舌道:“下手真够狠的啊!”
顾惜朝怒不可遏,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厉晴川身上,转头喝道:“滚,没听见他叫你们滚吗?都给我滚!”
何问奴上前,嗫嚅道:“小顾……”
“你也滚!”
说着把厉晴川抱起来,带出了内厅。
外面天色已近寅时,烟波苑里一片黑涔涔的,顾惜朝抱着几乎气弱游丝的厉晴川,眼泪热辣辣滑过面颊。心底里翻涌过十七八种情绪,最后只得压在胸口浓浓的悲意。也许,那个人换成是自己,反而要好一点吧。
何问奴还是追了上来,“小顾,你现在把他带去杨风小筑,怕是更不合适,不如带去我那里吧。”
正犹豫间,花树下一个身影立在那里。
顾惜朝走上前去,突然脚下一软,抱着厉晴川一起倒下地来。
“先生,你为什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