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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个恶鬼 ...

  •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福慧一脸肃穆,泛着寒光的刀尖冷冰冰的。

      赵观潮定定往福慧脸上看了两眼,神情突然缓和下来,低头闭上双眼。

      福慧继而怒视扫俗。

      扫俗,“???”

      扫俗干咳一声,看了眼赵观潮,扭过身去。

      风雨大作,团团黑云凝聚在县衙上空。眨眼间,又是一道天雷劈了下来,笔直打在了鬼头上。

      鬼头发出一声不甘示弱的嚎叫声,声音震耳欲聋,像把尖刀狠狠划过众人的耳膜。

      福慧皱起两道木棍一样的粗眉毛,小嘴抿成一条直线。福慧别过脸,握着刀柄在右手手心就是一滑。

      鲜血喷涌,血流如注。

      福慧脸色雪白,屈手上举于胸前,手掌向外:“南针定得磨,莫问三七教,伏进世间魔!”

      一点金光从福慧手心飞出。

      福慧拉住赵观潮的手。赵观潮身前的煞气被福慧劈手砍断。煞气猛然被解,鬼头又是一声厉啸。这下,万鬼同哭,哭声刺耳。

      轰——

      那点金光化成卍字佛印,朝着鬼头,迎风而上。

      血流不止,佛印不退。

      “死药尘,还不回去!”

      福慧双腿齐齐抖动,咬牙坚持,“我快撑不住了——”

      下一刻,佛印坠入鬼头。轰隆隆的天雷接连打在了药尘身上。药尘四肢冒起了黑烟,原本惨白的脸颊此刻一片漆黑。

      扫俗看的胆战心惊。

      就连赵观潮心里也不禁为之一动。

      这也太惨了。

      鬼头剧烈一抖,万千鬼脸裂开。伴随着雷声,鬼脸发出一声嘶吼,不多时,如一道黑烟,隐没在药尘体内。

      福慧神情一松,胸腹朝前,一头磕在了地上。

      赵观潮扫俗闻声侧目,连忙上前。

      而此时,药尘蓦地睁开了眼睛,右手曲肘,坐了起来。

      雷收云散。

      扫俗抱着福慧,目瞪口呆,“他、他他活了!”

      被毒死的药尘,被雷劈了的药尘,他活了。

      药尘茫然往四下一看,全身上下一片焦黑,没有一块好地方。闻的久了,药尘甚至能闻到一股炭烧的烤肉味。

      留,肯定是不能留了。

      药尘翻身就逃,转身偷窥间,似是看到一道黑影从赵观潮身上破体而出。

      鹿角龟眼,鱼鳞鹰爪。

      药尘身形瞬间一滞,那是龙啊……

      *

      天降异象,县衙一片狼藉。小公子横死,徐夫人半疯。不消一日,知县便从江边匆匆赶了回来。

      谣言四起,大街小巷中,妖道作祟的声音随处可见。

      全城戒严,知县下令,悬赏白银五十两,缉拿药尘和福慧。

      李卫林前脚从主院灵堂出来,后脚就进了后院水阁。水阁里,小厮仆役正在有序打包物什。

      李卫林一脑门官司,“官府拿人,天经地义。年龄再小,知法犯法,那也是罪犯。是不是?赵观潮,你今天不把人给我交出来,我死都不走。”

      赵观潮坐在案前,大手在汤婆子上一握,恍若未闻。

      李卫林气急败坏,就地一坐,“我今天还不走了。”

      扫俗从门口进来,送上茶盏热水,一看,乐了:“捕头,就算把人交给你,一个小和尚也交不了差呀!”

      李卫林一本正经,“那可不是。妖言惑众,扰乱公堂,轻则充军,重则满门抄斩。你家公子不交人,那就是抗拒从严。”

      李卫林起身,义正言辞,“趁现在大人还不知道——”

      李卫林乘人不备,往内室一钻。

      小厮不羁守在榻前,正拉着脸看着他。床上躺着的,正是衙役捕快遍寻不着的小和尚福慧。

      李卫林哆嗦着脖颈,从内室出来。

      赵观潮温温和和,“李卫林,你问我要的,不只是一个小和尚吧?”

      李卫林喉头一哽。

      赵观潮送上茶盏,“你是不信当日异象,还是觉得我信口雌黄?”

      李卫林立时背书,“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赵观潮笑了,病气的脸上泛起点点红晕,似是在辩解又是在说服。赵观潮漆黑的眸子看着李卫林:“你要不信,不妨现在就把人带走。”

      李卫林半信半疑,“……嗯!嗯?”

      *

      赵观潮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前堂小公子的灵堂还在。好歹是从小长大的情分,赵观潮用不着骗他。

      李卫林越想,心里就越犯嘀咕。

      福慧失血过多,此时把人带走,风险实在太大。李卫林出于人道,没能把人带走,却也不放心让赵观潮看守福慧。

      万一赵观潮就送福慧跑了呢?李卫林心想,那可是一心善的主。

      月上中天,月华如水。

      内室蜡烛燃到了尽头,室内一片漆黑。李卫林坐在福慧床头打瞌睡。远远的,有小厮婢女的哭灵声从水阁外飘来。

      夜色更深了。

      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李卫林打了个激灵,面无表情的抚了抚官帽,“赵观潮,别闹了,我就知道你心软。”

      寝室里,赵观潮看了眼漆黑的屋子,摩挲着手指,挑眉一笑。

      门口半点声音也没有。

      李卫林看了眼白着脸休养的福慧,犹豫了片刻,转而往外室走去。

      房门大开,李卫林往门口一探,什么影子也没看见。

      内室忽然一声轻响,李卫林霍然转身,跑回内室。福慧闭目熟睡,动也不动。

      室内门窗紧闭。

      咚、咚、咚——

      敲门声不断从地下传来。

      李卫林拔出长刀,俯身四肢趴在地上。如水的月光透过纱窗映在地板上,李卫林壮起胆子往四周看去,除了一应的梨花木家具,什么都没有。

      然后又是一阵“咚咚咚”,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最后堪堪停在了李卫林的耳边。

      李卫林梗着脖子猛地一回头,正对上光溜溜乌漆墨黑的一颗“卤蛋”。那“卤蛋”长着一对眼睛,一个鼻,人样的脸上半根毛也没有。

      饥肠辘辘的药尘冲李卫林裂嘴一笑,露出两排泛着寒光的牙齿。李卫林瞳孔剧烈一震。

      这他妈都是什么东西!

      李卫林下意识从地上跳了起来,结果一头磕在了桌沿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声,竟眼也不眨的晕过去了。

      药尘,“……”

      就这?

      药尘都慌了。他从床下爬了出来,定定的看了眼昏迷的李卫林。堂堂人民公仆,百姓父母官,就这样被他吓得撞晕在地上。药尘伸手探过福慧脉搏,长叹口气,奔出门就打算逃跑。

      方一出门,祸不单行。

      夜深人静,而赵观潮裹着狐毛披风,抱着手炉,领着扫俗和不羁,正堵在了门口。

      死而复生,似人非人。

      赵观潮上下打量着药尘,脸上又挂起了温和笑意,介绍:“赵观潮。”

      药尘圆眼一瞪,是那条龙啊……

      *

      龙行飘忽。

      《阳二宅全书龙说》云:“地脉之行止起伏曰龙。”

      可赵观潮身负龙形……

      药尘仔细一看,赵观潮言语带笑,他瘦高、娟秀,身材俊伟,双腿笔直,站在门外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气势。只除了那一身肉眼难及的浓重煞气。

      病怏怏的,哪有半点龙的样子?

      凡人气聚则生,气散则死。各人所禀阴阳之气的区别,决定其寿命长短的不同。

      煞气缠身,世间少有。赵观潮的五气全数被煞气掩盖,药尘看了半响,竟是什么也看不到。更别提当日那条化形的黑龙了。

      跑,是不能跑了。

      药尘尴尬一笑,大白牙又露了出来,弯腰低眉凑上前去,“公子,这么晚了,不睡吗?”

      扫俗心说,这不还是为了捉你。

      赵观潮脸上泛白,嘴皮干裂,却仍是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道长不来,我着实睡不着。”

      药尘黢黑的眼皮子瞬间一抖。

      赵观潮掩唇咳嗽两声,又道:“道长放心,我来,并不是因为赵偃和徐夫人。”

      药尘猛地抬头。

      赵观潮抬手示意药尘进屋。室内的蜡烛又重新燃了起来,亮堂堂,烛光照在地上昏迷的李卫林脸上,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氛围。

      没有一个人想起李卫林。

      扫俗抬手将屋门一关。

      赵观潮朝他微笑点头。明明什么动作也没有,赵观潮身上那股煞气却似有若无的往药尘四周飘荡。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药尘笑眯眯的:“那公子是……”

      赵观潮侧着头,看着那颗“卤蛋”,很是好奇:“我知道道长善术,治病救人,起死回生,不在话下。”

      药尘默不作声,又饿又累。

      赵观潮坐在八仙桌旁,脸上风淡云清,“我久病沉疴,若无意外,我只有十年的寿数。不到万一,我不会叨扰道长。”

      药尘笑了,圆眼亮晶晶的,“公子是来向我求医的?”

      赵观潮颔首。

      药尘仔细端详赵观潮的脸,“道门五术,有命术、卜术、相术、医术、山术,坊间大多承袭了卜术。不过天命难测,卜术我不会,命术我不懂,至于治病救人,我也只是刚进门而已。”

      药尘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心虚。

      赵观潮看了一下药尘狡黠的双眼,漆黑的眼珠子里多了一抹笑意,“那道长都会什么?”

      药尘不假思索,“公子不知,我会观气。”

      气?

      赵观潮想起当时随风而散如有实质的黑绳,两指又摩挲了起来。

      药尘瞥了一眼扫俗和不羁,近身挨在了赵观潮身侧,即是解释又是讨好:“凡人五气,即是五脏之气,又是五方之气。天食人,用五脏。而五方,道家说,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就能不生不灭,不入轮回。”

      扫俗听得头冒金星。

      赵观潮笑的更温和了,“那你在我身上,又看到了什么?”

      奇就奇在了这里。

      药尘自己煞气缠身,那是乱世当道,民不聊生,老天存心要碰瓷。

      但赵观潮……

      药尘用手指在赵观潮身上绕了绕。赵观潮身上的煞气不躲不避,缠在药尘手上,还有些乖巧,颇有一种和药尘同宗同源的意思。

      药尘抿起嘴角,唇边绽出了一朵小小的梨花。配着那张漆黑的长脸,更丑了。

      药尘直言不讳,“我看不到公子的五方之气。”

      扫俗的手快,嘴更快,“难不成我家公子还不是人了?”

      不羁干咳一声。

      药尘噗嗤一笑。

      真正不是人的,不也在屋里吗?

      药尘摊开右手手掌,在赵观潮后脑勺天灵盖上突然一抓。

      扫俗不由上前,不羁当下拔出利剑。

      赵观潮八方不动。等药尘拢起右手,赵观潮头上煞气被药尘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缝。点点金光从赵观潮身上逸出。

      赵观潮只觉头顶顿时一轻,沉珂已久的寒气仿佛在体内一空。

      只短短几息的功夫,赵观潮头顶迅速聚成了五彩,像龙虎一样,直冲药尘面门。

      赵观潮扫俗等人看不见,只觉得一股劲风从室内呼啸而过。

      药尘躲散不及,一股灵气直接被吸入鼻翼。这一瞬间,灵气将药尘魂内的煞气死死压住。连常年干瘪的肚腹,也久违的饱胀起来。

      “天子气!”

      药尘手一抖。

      再细看时,被撕开的裂缝迅速被煞气填满。赵观潮上下又被一团黑雾重重围住。龙气在里面几番挣扎,最终归于平静。

      王气与天地相通,上天入地,出神入化。在天则主宰宇宙,在地则统治人间,得王气者,得江山。

      药尘浑身一个激灵,随即大胯步奔向窗前,往天上看去,紫薇星熠熠生辉。

      这更奇怪了!

      药尘转身。

      天色渐凉,寒气从地下飘然升起。分明已经立夏,赵观潮身上仍然还穿着厚厚的夹袄锦袍。赵观潮忍不住侧首又是一声干咳,扫俗适时送上热水手炉。

      不除煞气,百病缠身。

      药尘回味着那道精纯的龙气,心里迅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大大的圆眼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

      “公子,这病我能治。”药尘拍着干瘦的胸脯,大言不惭。

      赵观潮霍然抬头。

      只见药尘长脸微垂,尖嘴猴腮,竟是比街坊行销更像骗子。

      扫俗一阵窒息,心想当谁傻子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个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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